明都往事 第38章

明都连着几场雨，一开始来势汹汹，后来又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的浸透了泥土，洗刷了街道，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一改往日的沉闷。接着又是几天的晴日，温度迅速升温。

谭原打来电话，工地已开工一个多月了，总算是长出一口气。温言奇只道恭喜，又不好问言东怎么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了一气，末了，还是谭原说了句言东干的挺好，言奇放心！

温言奇装作不在意，反说：“放你那里，我就不管了”。

天气越来越热，出门的秋裤秋衣到回家的背心裤衩好像也没几天，温言奇一个人坐办公室，身上总感觉黏糊糊的不舒服，实在受不了才开了空调，冷风猛的吹来，激的浑身鸡皮疙瘩。到底不是自然风，片刻的功夫口干鼻痛，只得仍开着机，到秘书室溜一圈再回来关了，却不想秘书室拉着窗帘、开着灯，空调温度调的和冰窖一般！

转眼间，章厅长赴任已经四五个月了，长林没有丝毫消息，温言奇便格外关注秘书编发的信息，竟连长林市局的信息也没见一条！长林市局是没干什么可说的工作？还是和自己一样，视信息编辑为累赘？

自己的事也不知怎么样？又不好问章厅长，想必有什么变故？

转念又想，其实自己在厅里也挺好，日子照旧过，工作照旧干，忙时加加班，闲时扯扯蛋，波澜不惊，一切安好。

这样琢磨了几次，慢慢的，去长林的事也就不再想了，自己本就是随遇而安的人，何苦自寻烦恼？

付厅长下班都会准时走，走时也不和办公室的说，门居然也不关，就那样虚掩着。秘书们到下班时间都会静听隔壁的响声，温言奇若是先听见了，便会去关了门，告诉秘书赶紧走。李正他们若是先听见了，也来告诉温言奇，温言奇只应一句知道了，继续耗一会儿。

今天下了班，却一直没听见隔壁响动。

周元力却笑嘻嘻的进了温言奇的办公室，顺手扯过几个文件，乱翻了一气，扔在一边。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安稳的呆着”？

温言奇无奈道：“不安稳的呆着，还怎么样？站起来跳”？

周元力不接茬，凑过来说：“商调函来了”。

温言奇居然愣了愣，看看周元力，回过神来，“商调函？我的”？

周元力撇了撇嘴，“总不能是我的！你给章厅长说好了，我去也行，省的在这里调戏考勤机”！

“你也打啊”？

周元力苦笑道：“打啊，怎么不打，手指一伸，响不响的就看缘分了”。

温言奇摇摇头小声说：“我索性不按”。

“商调函宋主任直接交付厅长了，还得走程序”。

温言奇应了一声，拿起笔在手上转。前段时间等的焦急，却没有消息。本已忘了此事，偏偏此时却来了消息。周元力刚说调函直接交了付厅长，才想起这样的大事，本应该事先告诉付厅长的。如今自己不作声，付厅长却收到了调函，肯定觉得突然，这样搞似乎有不讲政治的嫌疑。可章厅长走时也没个肯定话，万事都有变数，提前说了，到时又没了下文岂不成了笑话……

正为难着，就听着付厅长叫自己了。

温言奇本能的站起来，答应了一声，急忙往厅长办公室走去，周元力忙拉住温言奇，“慌什么？想好了说”！

温言奇回过神来，整整衣服，进了厅长办公室。

“小温，要去长林吗”？付厅长将手中的文件顺手放在了一边。

温言奇琢磨着怎么回答，犹豫了一下，付厅长倒又开口了，“小温也不提前给我说说”？

温言奇只得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说：“是有这个想法，想的……去地方再干干”。

付厅长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看温言奇，又说：“想好了吗？其实明都也挺好”。

话已至此，温言奇只好说：“是的，明都确实……一直在厅里工作，工作也顺利……章厅长征求了我的意见，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去地方再充实一下自己……”

这时，付厅长居然露了笑脸，“这个主要还是看你的意见，如果真考虑好了，我再拦你就不对了，只是，我这个字一签，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啊？”。付厅长微笑着看着温言奇。

温言奇便故作下决心似得，冲着付厅长点了下头，说道：“我还是去吧”。

付厅长说了声好，大笔一挥签了同意，挪了挪屁股，对温言奇说：“这字我已经签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长林市的干部了”。

温言奇便起身，对付厅长说：“感谢付厅长，这几个月来对我的关心和帮助，虽说时间不长，但是从厅长身上学了不少东西”。

付厅长大手一挥，“不说那些，关心自己的下属，就是我对自己的要求之一。我在地方工作时间长，对地方的工作还谈的上熟悉。和厅里比，各有各的优势，各有各的劣势。既然你已经决定去长林，多的我就不再说了，希望你在长林干出一番成绩”。说罢，付厅长也起身伸出手，温言奇赶忙双手握了，再次感谢付厅长。

温言奇手里拿着付厅长签过字的商调函，晃回办公室，放在办公桌上，懒懒的坐下。这段时间，自己的心绪一波三折，由一开始的惊讶，到下决心，再到彷徨，再，就是现在桌上的商调函。现在看着这个文件，反而对长林没有了当初的期待感。从厅长办公室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没几步的距离，感觉却走了有些时间，其他办公室的也没有声息，秘书们应该还在，但也没有一丁点的声音。温言奇感觉，这空荡荡的楼道，以至于这一层楼，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一个人走着，一个人看着，一个人，坐着。

这熟悉的一切，几天后将不再属于自己，自己在厅里规划的未来也不属于自己。属于谁呢？也许是他，也许是她。温言奇在自己人生路口，划出一条分叉来。向左走，向右走，结果也许不同，但作为一生的终点来说，仍旧是一样的。

不管怎样，还是应该感谢这栋办公大楼和楼下，明都的车水马龙。

温言奇脑袋空空的坐了一阵，又站起了身，该给俞副厅长说一声。

敲了门，温言奇便轻轻推开门，探头看了看，俞副厅长抬头一看是温言奇，说了句：“进来！别贼眉鼠眼的”。

温言奇嘿嘿的笑笑，进了办公室，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

“怎么样，文件来了”？

“您怎么知道文件来了”？

“没什么重要事，你晃到我这干什么？什么时候走”？

温言奇只得说：“文件上写的是一周内”。

俞副厅长推开办公桌，靠在椅子上，“还没对段仁武讲吧”？

“没有，刚才付厅长将我叫去，签了字，谁都还没来得及说，就先到您这儿来了”。

俞副厅长点点头，“那就去吧，好好干！”。

温言奇答应着，俞副厅长又缓缓的说：“送你四个字，慎言，慎行”。

温言奇点点头说，俞厅长的嘱咐，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