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上海 第149章 扰人清梦

在快要把头都想破的时候，窦豆突然想到一个成语，“破釜沉舟”。

她赶紧又爬起来，拨通倪宪鹏的手机号，不顾师父半夜被叫醒的愤怒，吧啦吧啦如此这般跟师父说了一通。

倪宪鹏气鼓鼓地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损人不利己的事，还当什么高招，还半夜扰人清梦。

明天早上再回复你。你不懂事，你师父我不能让人骂半吊子！半夜给老唐打电话，让人睡不成觉。

跟老唐打交道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干过这么不靠谱的事！”

好吧，您是师父，您做得都是正确的事。半吊子不靠谱的事，都由您徒弟我来做。

“那个，那个不是时间紧迫吗？我们今天接到消息，匆匆赶到楚晋，明天就要竞标，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吗。

是您手把手教我的，商场如战场吗？战场上不都是好整夜袭的么，好出其不备吗。”

“人家那是针对敌人！你夜袭的是你师父我，睡个觉也不得安生，你整的好一手出其不备，专门来坑你师父的对吧？”

窦豆吐吐舌头，捂住嘴巴偷笑，谁叫你做人师父的，师父能是白做的，嘴巴上说说的，关键时候不坑你坑谁呀？我可不敢去坑唐老大：

“哦，整错人了吗？师父，对不起哈，您看，我这不是急糊涂了吗？

我应该半夜三更的给贺正龙、贺董打电话对不？好吧，我马上就打他电话，我让他睡不好觉。

生意上争不过他，我精神上打趴下他！

叫他吃饱了撑的，亲自跑过来竞标，这得有多闲哪！就一小单子，值得吗？他这叫大炮轰苍蝇，对吧，师父。

您告诉唐老大，他还挑拨离间，说唐老大的坏话，我都没上他的当……”

“你这是喝了多少？这么啰嗦！以后酒给我少喝点，不要再整半夜里打电话这一出。挂了，赶紧去睡觉，别再打过来了！”

“哦，师父晚安。好梦！”

“晚安个屁！都快天亮了！”

“哦。”窦豆赶紧把手机拿开，快速按掉通话键，师父的愤怒都快透过手机，喷到她脸上了。

突然想到手机的事，唉！刚才没想起来，何不趁此机会，让师父给帮忙弄点出厂价的智能手机。

智能手机这新兴事物，多时髦啊，正是球球所谓的便利店需要的产品。

当初在仓库的时候，她可没少捯饬归拢那些兄弟单位赠送的路由器、网线、优盘之类的垃圾。

自家产品也有外送的，干啥不缺啥。师父在道上混的久了，肯定不缺这方面的人脉。

在吉庆公司时，那些邻居公司扔掉的新鞋子样品、新服装样品、新护肤品样品等等，也是成堆的。

哪有像吉庆那样的，吉兰春的老娘会过，舍不得扔，都积攒起来。但是长期浪费一间办公室，专门盛放那些垃圾也是事实。

那些写字楼可是寸土寸金。

如果不是窦豆横空出世，也不会变废为宝，给他们家额外赚了一笔。

不行，还得厚着脸皮再打一次。反正已经被骂过了，不能白挨骂。

“师父，下不为例，打完这个电话，今天晚上就不再骚扰您了，如果没有重要的事的话。”

怕惹毛师父，她把师父接下来要烦恼的问题，诸如今晚不再骚扰了，下不为例等等，都替师父预设到了。

倪宪鹏真是被她气得要跳脚了，又担心她说的事很重要。招标的事确实不算小事，虽然小丫头扰人好梦，但是也是逼不得已。

再说，小丫头这兵行险招的主意的确很高明，不然在贺正龙面前，还真没有一点胜算。

倪宪鹏冷着声音说，“又是啥事？”

窦豆一脸谄媚地，可惜师父看不到，说，“师父，您那智能手机，能帮我买点吗？得是出厂价哦，我有大用处！”

“要多少？”

“200，不，300台！”

“到底要多少？”

“您能拿到多少？”

“不用买，咱仓库里还剩一千多台呢。厂家给的多。”

窦豆的心一下子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我的妈耶，要发财了，这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好运气！

么么哒，必须给师父来个他不知道的飞吻，我得把师父供起来！

有没有必要，在适当的时候，给师父透露一点点师母的小道消息？出、出卖师母回报师父？

这个，有点无耻啊，为了点蝇头小利，就晚节不保，这事咱不能做。

不过，做到什么程度，得看师父的诚意。

窦豆颤抖着声音问道，“为，为什么呀？送给咱那么多？”

“那也不能叫送……”倪宪鹏心说，这么显而易懂的事都看不透，我难道没教过你吗？

还真没教过，那就现场教教这蠢丫头。

遂用了嫌弃的语调，“那叫连卖带送，卖的没有送的多。”

“为什么呀？您还说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们亏得不是更多吗？”

“你能跟人家一样吗？人家是新品上市，很多人不了解新产品的性能，不放心产品的质量，等于新开饭店的免费品尝。第一拨产品基本上就是用来开道铺路的，是为后来的产品服务的，相当于广告投入。

智能手机是手机界的一场革命，是一场科技领域的重大进步。它使用起来到底如何，老百姓不知道，只有让很多人率先使用起来，了解了它的不同寻常以后，才能打开市场。

就像免费单车一样，一上来他们得铺垫多少广告费？这就是资本运作的一种形式。

他们get到了单车的前景，迎合了大众需求，在私家车、公交车、地铁等交通工具都覆盖不到地方，需要一种快捷、方便的交通工具。

一旦免费单车深入人心，成了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代步工具，它的钱途就无比光明了。

在大家都习惯了单车这种交通工具后，单车将不再免费。”

师父的教诲，让窦豆豁然开朗，“师父，您真是我的指路明灯，您这番话，让我醍醐灌顶。

人家送了那么多智能手机，不是人家人傻钱多，正是人家既有实力，又有智慧的证明。”

“人家多送了那么多，也是为了让我们出去谈生意时，作为礼物送人的，是想让我们变相给他们做宣传的。”

“哦，长见识了。我还以为总公司对我们格外关怀呢，原来就是一堆推销不掉的垃圾产品才给我们的。悲桑啊，悲桑！”

“又借题发挥，快点说，打算要多少，不能再听你啰嗦了，我得起床上班了。”

“那，那，那师父，那么多手机放仓库里，又占地方，又麻烦。我觉得咱公司的销售们，也不会大公无私到自家产品不推销，去替人家推销产品这一步吧？”

倪宪鹏问道，“你什么意思？”

窦豆“嘿嘿”一笑，“没啥意思，就是想替师父分点忧，您把所有的垃圾手机，都倒在徒弟这大垃圾桶里吧，徒弟我亲自帮您解决这个麻烦！”

窦豆豪放地拍了拍瘦弱的小胸脯。

倪宪鹏一拧眉，“你想都拿走？你要这么多干嘛？荒唐！”

“师父，师父，您就放心大胆地都交给我吧，您看我这徒儿一片孝心……”

“四百台，要就要，不要拉倒！”

“师父不疼我了，唔唔唔，我直接找唐老大去，我昨天还挡住了、贺正龙要挖我这个杰出人才的诱惑，没理会他的挑拨离间呢。

就冲这点，唐老大也得支持我的工作。再说，我又不是做坏事，这是对我们公司有利的事。”

“真是无理取闹，我发现你现在怎么学得这么赖皮，这么油滑了？”

窦豆抢答道，“我在仓库里，一辈子都不会油滑、不会赖皮。

我这书香门第的大淑女，硬生生被逼上梁山，这还不都怪您吗？

我安逸的工作做的正舒服着呢，您把我流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都得我自己操心，我还得养着三个未成年的娃，还得起早贪黑、夜不能寐地给公司挣钱，我容易吗？我……”

倪宪鹏真是哭笑不得，他这徒弟撒泼打滚的本事，真是令他大开眼界，说好的文静娴雅呢？这离开了他的手掌心，整个人都放飞了。

这前后判若两人，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这无赖滚刀肉的做派，都跟谁学的，这徒弟还能要吗？说出去都丢人！

始信黄懿说过的话，这就是一条无耻又能说会道的赖皮狗狗！

“这事回头再说，我得走了。净给我找不完的麻烦。”

“那您先头许给我的四百台，一定要尽快给我发过来，不能耽误我的大事，而且必须免费赠送，没道理人家白送的，您还跟我要钱。

剩余的六百多台，您也得在唐总那里给我尽量争取……”

嘟，嘟，嘟……

好吧，挂机了。您是师父，您霸道！

耶！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一穷二白的穷家破院伤不起啊，不得像小鸡挠食那样，这里挠点，那里扒拉点。

等姐的凌霄办事处有钱了，姐也大盆吃肉，大碗喝酒。喝一碗，扔一碗。吃一盆，扔一盆。

到那时候，师父如果拄着拐杖求到我面前来，我一定也给他脸色看，也不等他说完话，就挂他电话，落他的老脸！

哈哈哈哈！未来可期啊！

洗漱吃饭去，今天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窦豆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走向卫生间。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洗脸，刷牙，出恭看手机……

噔噔噔，有人敲门！

啥nin？（注：nin，沪语人的意思）这么没眼里劲儿，专挑人坐在马桶上认真思考大事时敲门。

假装没听到，从容淡定地处理好自己的私事，想好今天郑重约谈砂哥的几项内容时，才打开了房门。

胖子？

“窦姐，休息好了吧？您昨天休息的比较早，我寻思着您可能还没来得及做标书，就凑合着赶出一份标书。

您瞧瞧能不能用？”

窦豆把胖子让进来，看着他的黑眼圈，心疼道，“一夜没睡吧？我家胖子就是这么体贴，主动，勤快，会操心。快坐下歇会儿，累不累啊，困不困啊？”胖子羞赧地摸摸后脑勺，“还行。”

窦豆飞速地把标书看了一遍，“行，非常行！等下拿过去让他们给复印几份，他们如果需要的话，就给他们。”

窦豆心说，砂哥那个老狐狸，肯定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了，标书也只是走个过场。当然，有了更好，万一人家跟咱们讨要呢，没有也不好看。

胖子一夜的努力没有白费。

她也就实话实说地跟胖子讲：“从昨天晚上吃饭时，砂哥给我透露的信息，我判断，我们这次八成就是来打酱油凑人数的。论人情，砂哥跟贺董是老朋友；论公司实力，百利达比我们公司规模更大，又是上市公司；论阵仗，人家是御驾亲征。

我们无论从哪里比，都比不过人家。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出人意料的努力，才有一争。

不过，争不过也没关系，就是咱唐老大自己亲自上阵，这次他也没有什么胜算。咱就是来凑热闹的，来学习的。

而且还有人管吃管住的让我们学习，多好的事呀，必须感谢砂哥！

今天招完标，我就带你们去楚晋有名的景点玩。来过几趟了，都没顾得玩玩，亏大发了。”

胖子嗫嚅着说，“昨天，您给我们布置的作业，不是让我们考虑咱们怎么做才能取胜吗？”

“嗯，你们有什么好办法？”窦豆很想知道，她的这些猴娃们，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招标中，都有什么收获。

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也考虑到了打价格仗，咱们唯一的出路就是降价了。”

窦豆道，“不错，说明你们心里都很清楚，排除产品质量以外，价格是最关键的问题。

但是，降到什么程度？成本以下吗？亏本吗？咱们能想到降价，人家未必不会想不到。

而且同行之间当面锣对面鼓的竞标，你觉得明打明的降价，别人不骂你缺德，骂你不择手段吗？虽然他们也想如此，这是行规，出来混的，都要遵守。

你不能走自己的路，让别人都无路可走。那样急功近利的话，到头来，无路可走的人就是你自己。

再说，你都用降价的方法跟人家竞争，你还怎么完成公司的销售任务，公司靠什么挣钱？”

胖子讪讪地说，“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认输。”

窦豆诡秘地一笑，“就用你们这一招，也未必会输，看姐怎么玩吧。赢了，咱之幸，输了，咱一乐！”

胖子又转忧为喜，“那行，窦姐，我回去先找人把标书复印几份。”

“嗯，去吧。辛苦你了，忙活了一夜写标书，姐都记着呢。回去先不要跟他们两个说今天竞标的事，暂时保密。”

胖子比了个OK的手势，走掉了。

窦豆收拾好自己，正要出门吃早餐，接到砂哥助理张晓龙的电话，告诉她竞标的时间、地点和早上自助餐厅的位置，开饭时间。

窦豆心说，这场竞标，果然另有安排，一切都是临时通知，即兴发挥。

就是量身定做的大筛子，专为筛掉他们这些刚出道，没根基，没经验，一群乌合之众的菜鸟设计的。

我就给你打肿脸充胖子，卡着筛眼儿不好好掉下来，今天的早饭要多吃点，增加点宽度和广度。

我就看你砂哥遇到一个横刀夺爱的，你选择的是利益还是友谊！

好期待啊！

“胖子，告诉猴子和竹叶青，今天早上都给我多吃点。为什么，不为什么，吃饱了不想家啊！哈哈哈，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当家做主的感觉真好，不按常理出牌自由，胡搅蛮缠自由，瞎指挥自由。

当然，前提是得自由的精彩，不是胡来。

偶尔胡来一下解解闷，也不是不可，比如让自家猴娃们多吃点。

窦豆收了手机，走路带风、意气风发地出现在竞标的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