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潮亭读书十八载，一步入天人 第788章 忘川之主

塔内出奇的冷，阴风阵阵，仿佛来自地底的寒气。随着上升，空气中的灰雾越来越浓，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疲惫和遗忘感。

“小心，不要吸入太多雾气。”林影提醒道，从怀中取出几块布，分给大家蒙住口鼻。

靠近顶层时，他们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接近。透过半掩的门缝，他们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中央是一口冒着绿光的井。井周围站着七个披着青色长袍的人，手牵着手，口中念诵着某种古怪的咒语。绿色的雾气从井中不断涌出，飘向窗外，散布到整个城市。

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井边的那个人——一位老者，白发苍苍，身穿华贵的官袍，胸前挂着“城主”的玉佩。但他的眼睛却是诡异的绿色，散发着不详的光芒。

“看来是城主在操控这一切。”林影低声道，“但他为何要这么做？”

就在这时，城主突然停下咒语，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有客人来了。”

四人大惊，还未来得及反应，门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拉开，将他们暴露在大厅之中。

“不速之客。”城主面带诡异的笑容，“欢迎来到忘川塔。”

林影等人警觉地摆出防御姿态，但那七个青袍人已经松开手，将他们团团围住。

“不必紧张，年轻人。”城主缓步向前，“我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够抵抗忘川之雾的侵蚀，潜入这座高塔。”

他的目光锁定在林影胸前的星辰引上：“啊，星辰使者。有趣，很有趣。命运与星辰的对抗还在继续，只是形式变了而已。”

林影直视城主的眼睛：“你不是命运使者，那么你是谁？为何要用忘川之雾剥夺这座城市人民的记忆和意识？”

城主大笑：“我是谁？我是忘川之主，掌管遗忘之力的存在。至于为何要这么做......”他耸耸肩，“因为记忆是痛苦的根源，意识是烦恼的来源。我在帮助他们获得解脱。”

“强制的解脱不是真正的自由！”林影厉声道。

城主摇头：“你太年轻，不懂得记忆的重量。有些人，宁愿忘记一切，也不愿记得那些痛苦。我只是满足了他们的渴望。”

他指向井中涌出的绿雾：“忘川之井，能让人忘却过往，重获平静。多么仁慈的礼物啊！”

林影冷笑：“如果真是礼物，为何要偷偷施放，而不是让人自愿选择？”

城主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有些人需要被引导，就像你们星辰使者所做的那样。区别只在于，我引导他们遗忘，而你引导他们觉醒。”

他眯起眼睛：“但既然你们来了，不如亲自体验一下忘川之水的滋味？”

说着，他手一挥，七名青袍人同时出手，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四人推向井边。

关键时刻，林影从怀中取出那卷竹简——《星辰录·觉醒篇》，高声念诵其中的咒语：“星辰千古，光耀心魂。遗忘不敌记忆，黑暗难掩光明！”

竹简突然绽放出耀眼的银光，如同一轮小太阳，照亮了整个大厅。那些青袍人纷纷退避，城主也不由自主地抬手遮眼。

林影趁机取出星辰引，将其高高举起：“星辰之力，唤醒沉睡的心灵！”

星辰引与竹简的光芒交相辉映，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四人护在其中。更奇妙的是，光芒开始净化周围的绿雾，使其逐渐消散。

“不！”城主怒吼一声，双手结印，绿光大盛，“忘川之力，镇压星辰！”

两股力量在大厅中央交锋，一金一绿，相互抵消。整座高塔都开始剧烈摇晃，仿佛随时可能倒塌。

“陈云，破坏忘川之井！”林影艰难地喊道，竭力维持着星辰之力的屏障。

陈云会意，趁乱冲向井边，取出随身携带的符纸，念诵咒语后贴在井壁上。符纸瞬间燃起金色的火焰，烧灼着井壁。

“住手！”城主见状大惊，分出一部分力量要阻止陈云，但被林影的星辰之光拦下。

张武和李风也没有闲着，他们各自取出武器，与那些青袍人缠斗，为林影和陈云争取时间。

“轰——”

一声巨响，忘川之井的井壁出现了裂缝，绿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不！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城主疯狂地咆哮，“没有忘川之水，这些人将重新记起一切——痛苦、仇恨、悲伤，所有他们想要逃避的情感都会回来！”

林影坚定地摇头：“痛苦是生命的一部分，逃避不是解决之道。真正的自由，是在经历一切后依然选择前行的勇气。”

“愚蠢！”城主怒不可遏，“你们会后悔的！”

随着井壁上的裂缝越来越大，绿光剧烈闪动，最终，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忘川之井轰然崩塌！

一股强大的能量波从井中爆发，将所有人都掀翻在地。绿雾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细小的光点从井底升起，飞向窗外，散布到城市的各个角落。

“那是......”陈云挣扎着爬起来，震惊地看着窗外的景象。“被忘川之水封印的记忆。”林影解释道，“它们正在回归原主人。”

城主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眼中的绿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绝望：“你们不明白...忘却有时是最大的仁慈。”

林影走到他身边，蹲下身问：“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城主苦笑一声：“我只是一个想要逃避的可怜人。二十年前，我眼睁睁看着瘟疫夺走了我的妻子和孩子，却无能为力。那种痛苦，吞噬了我的灵魂。”

他艰难地坐起身，望向窗外：“直到我发现了忘川古籍，学会了提炼忘川之水的方法。起初，我只是想帮助那些和我一样痛苦的人短暂逃避，但渐渐地，我发现遗忘带来的平静是如此美妙，于是......”

“于是你决定让整座城市都忘记。”林影接过他的话，“但你不是在帮助他们，而是在剥夺他们的选择权。”

城主低下头：“或许吧。但当你看到他们忘却后的平静，你就会明白，有些记忆，真的不值得保留。”

林影摇头：“每段记忆，无论美好还是痛苦，都是生命的一部分。没有记忆，就没有真正的自我。你以为在帮助他们，实际上却夺走了他们最宝贵的东西。”

她站起身，走向窗边，看着城市开始苏醒的景象——街上的人们一个个停下脚步，眼中逐渐恢复了神采，有人开始交谈，有人流泪，有人欢笑，各种情绪如潮水般涌现。

“看，他们正在重获自我。”林影轻声说，“这才是真正的生活，有笑有泪，有悲有喜。”

城主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我错了。但在那些记忆回归后，会有多少人被痛苦再次击垮？”

“星辰使者的使命，就是帮助他们面对这些记忆，找到前行的力量。”林影刚说完这句话，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充满了整个大厅。

“是啊，痛苦与记忆，都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影转身，只见王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大厅入口处，一袭白衣，面带微笑，气质出尘。

“王也前辈！”林影惊喜地唤道。

陈云、张武和李风也惊讶地望向门口，没想到王也会在此刻出现。

王也缓步走入大厅，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和已经崩塌的忘川之井，最后落在城主身上：“江城主，好久不见。”

城主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与不可思议：“王...王也？！你怎么可能......”

王也在他面前站定：“二十年前我就说过，逃避永远不是解决之道。看来你至今未能明白这个道理。”

“你认识他？”林影惊讶地问。

王也点头：“二十年前，我曾途经此城，那时正值瘟疫肆虐，江城主刚失去家人。我看他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便尝试引导他走出阴影。”

他轻叹一声：“可惜，我低估了痛苦的力量，也高估了他的坚韧。我离开后不久，他便走上了寻求遗忘的道路。”

“你早就知道忘川城发生的一切？”陈云忍不住问道。

王也摇头：“不尽然。我只是感知到这里出现了与星辰之力相悖的能量波动，便循迹而来。没想到会是江城主，也没想到他会走得如此极端。”

城主低垂着头，声音沙哑：“人，终究敌不过痛苦的折磨。”

“痛苦不是敌人，而是老师。”王也在他对面盘膝而坐，“记得我离开前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城主默然片刻，缓缓道出：“'；记忆如水，既能溺人，亦可载舟。关键不在于忘记痛苦，而在于学会与之共处'；。”

“你记得很清楚。”王也微笑，“看来你自己倒是没有饮下忘川之水。”

城主惭愧地低下头：“我...我不敢。我害怕忘记她们，害怕忘记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王也伸手，轻轻按在城主肩上：“这恰恰证明，记忆对一个人有多重要。你剥夺了整座城市人民的记忆，却不敢剥夺自己的。这种自私，才是真正的残忍。”

城主浑身一震，仿佛被刺中了心灵最柔软的地方：“我...我错了。”

王也站起身，环视四周：“如今忘川之井已毁，被封印的记忆已经回归原主。但这些人在短时间内突然想起一切，会经历极大的心理冲击。我们需要帮助他们平稳过渡。”

他看向林影等人：“你们做得很好，作为星辰使者的第一次实战，已经表现出色了。”

林影微微脸红：“多亏了前辈的指引。”

“接下来的工作很艰巨。”王也望向窗外，城市已经开始变得嘈杂起来，隐约可以听到哭喊声和争吵声，“我们需要分头行动，安抚那些突然恢复记忆的人们。”

忘川城的善后工作持续了整整七天。

王也带着林影等人走街串巷，寻找那些情绪波动最大的市民，为他们提供心灵的安抚与引导。有人恢复记忆后陷入极度悲伤，有人怒不可遏寻求报复，也有人因为记起了曾经的矛盾而与他人发生冲突。面对这些情况，王也总是能够找到恰当的方式去化解。他不是简单地告诉人们要坦然面对痛苦，而是帮助他们理解痛苦，接纳痛苦，最终超越痛苦。

“你是怎么做到的？”一天晚上，林影忍不住问道，“你能让最悲痛的人破涕为笑，让最愤怒的人平静下来。这种能力，远超星辰之力的范畴。”

王也微笑：“因为我曾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体验过几乎所有人类可能面临的情感。痛苦、欢乐、愤怒、绝望、希望...我都曾亲身体验，所以能够真正理解他们，并找到共鸣的方式。”

“前辈经历过生死？”陈云惊讶地问。

王也点头：“超脱之前，我曾多次转世，每一世都有不同的经历和身份。渔夫、商人、乞丐、将军、农民、学者...在无数次轮回中，我逐渐领悟了命运与自由的真谛。”

他看向远方，眼神深邃：“正是这些经历，让我明白每段记忆的珍贵，无论是美好的还是痛苦的。江城主错在试图抹去痛苦的记忆，殊不知那恰恰是成长的阶梯。”

第七天，当忘川城的局势基本稳定，王也召集林影等人，一同来到城主府。

城主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职能，他向王也和星辰使者们深深鞠躬：“多谢诸位这些天的帮助。如果没有你们，恐怕整座城市已经陷入混乱。”

王也摆手：“不必言谢。这只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关键是你自己能够认识到错误，并愿意弥补。”

城主诚恳道：“我已经决定卸任城主之职，用余生去帮助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们，特别是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庭。”

“这是个明智的决定。”王也赞许地点头，“真正的救赎，来自于行动，而非忏悔。”

林影忍不住问：“前辈，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命运使者的余孽，也碰到了忘川之主这样的特殊存在，世界上还有多少这样的力量在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