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光与你 第3章 梁晨爸死亡

从梁晨家回来以后，冷筏若大概已经了解了，到底什么缘故造成她现在的这副性格。

这样想着，她的笔尖一顿，原本正在书写的记录停了下来。

那是一本关于梁晨的档案，薄薄的几页纸上，所书写的内容可以说触目惊心。

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很难能够产生什么共情。

距离去梁晨家里过了大概有两三天左右，这个小女孩又来到了冷筏若工作的办公室。

或许是上次登门拜访起了作用，梁晨看起来和冷筏若亲近了不少。

“冷姐姐……”冷筏若看到对面的梁晨怯生生地喊起来自己的名字，表情是柔软的，眉眼也是低垂的。

“嗯？怎么了，梁晨。”冷筏若问道。

“不、不……没什么，只是想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和白老师一起去看望我。”梁晨声音小小地说道。但抬头的那一瞬间，冷筏若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干净的光。

“你不需要说谢谢的”，冷筏若走进她的周围，注意到梁晨的身体在一瞬间紧绷住，又很快放松了下来。“我没帮你什么。”

“不，已经足够了。”

她现在比起第一次来连个糖都不敢吐的样子，话都多了不少。

“上次走之前，我和你说的来日方长，没想到这么快就续上了。”冷筏若对梁晨这样说道，引出了后文，“我们现在聊聊吧，不聊别的，就聊一些最近你觉得开心的事情，好吗？”

梁晨又回到了有点紧张的状态，隔了一会儿，她的肩膀轻微抖动了一下，然后她开口说，“好。”

“不过，最近我觉得很开心的事情只有一个，就是白老师和冷姐姐来看我，然后我们一起吃饭。”这么说着，梁晨有些紧张的表情又舒缓起来。

“好，再往前一点呢，梁晨有没有很开心的事情，要和冷姐姐分享呢？”冷筏若一边听着梁晨给她的回复，一边做着记录。脑袋里对梁晨做起了人物框架的分析。

首先，患者长期受到的精神迫害而导致情绪异常，不排除有睡眠障碍和神经功能紊乱的具体症状。再一个是，人际问题……梁晨看起来，貌似没怎么有关系特别亲近的人。

冷筏若大概做出判断，眼睛在低垂记录时，辩不明什么情绪。

果不其然，冷筏若从梁晨口中得到的答案，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

梁晨由于家庭原因习惯性的沉默，让她在学校里并没有交到多少朋友，甚至班级里都会有人叫不出她的名字。

“心理防线较重”，冷筏若淡淡地在心里感叹，却并没有带出来什么情绪，只是重复着一个事情。

在这种被忽视，被遗忘的情况下，她的自毁行为就不再是令人费解的事情了。通过这种行为，让梁晨可以感到自己存在，是真实的在活着。

在咨询时间马上就要结束时，冷筏若听到了助手在门外敲门，示意咨询费用就要进入到下一个阶段。

冷筏若这才放缓了声音，不紧不慢地对梁晨说道，“没关系，这些都会过去的，你不应该因为这些问题而束缚自己。”

梁晨看着冷筏若，冷筏若也看着梁晨。

她们两个人，一双眼睛黑润润的，看不见生气，但隐隐能够看见一点微弱的光；另一双眼睛是黝黑的，看不明情绪，看不明想法，只是单纯地注视，平静下面是惊涛骇浪的危险和触人心惊的冷漠。

“我说过了，梁晨，你完全能释放你本性，只不过可能需要点时间。”冷筏若又一次凑近了梁晨，然后低声说道。

“希望下一次看到的你，不再是委曲求全。”声音在梁晨的耳边响起。

停顿一会，梁晨很认真地看向冷筏若，“好”，她说。紧接着，梁晨对冷筏若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冷筏若想着刚才，梁晨对她说过的话——眼睛里面盈出很浅很碎的笑意，她的唇角微微勾起。

梁晨来诊所找冷筏若，过了一个多星期。在这一个多星期里，冷筏若和白瓷都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梁晨的消息，白瓷见到她最后一次是来办理退学手续。

仿佛梁晨这个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了，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另一边，冷筏若微信的对话框不停响起来声音，吵得她有些心烦意乱，想要关掉。可是，能够这样给她发消息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人。

冷筏若低头看了一眼，不出她所料，果然又是白瓷发来的消息。

这已经是今天，白瓷发来的第十四个表情包。

冷筏若点开了个人资料，在看到“拉入黑名单”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面无表情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再吵拉黑你。”

冷筏若冷酷无情地打上去这几个字，紧接着关掉了手机，浑然不顾这个消息发送成功后，白瓷口头上的“觅死觅活”。

紧接着，冷筏若起身，熟练地从某处位置拿出来一沓资料，接着点燃了一个女士香烟。缭绕烟雾里，她神情被模糊得不甚清楚，只能看见她皱着眉头和纤长的手指。“真令人头疼。”她这样说道，意味不明。

从拜访梁晨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周的时间。这段期间里，除了冷筏若的那次心理咨询，其他时候，便一直没有看见梁晨，连个影子都没有。就这样奇怪的销声匿迹。

白瓷在微信上面知道这个事情以后，大肆骚扰冷筏若，让她陪着自己再去梁晨的家拜访一下，自己有点不太放心梁晨，在得知梁晨退学后，冷筏若盯着消息也有些意外。白瓷说话的时候，还跟着发了很多表情包，险些惨遭“飞机”套餐。

最后气急败坏的白瓷亲自上门，到了冷筏若所在的小区，“咚咚咚——”敲起了门。

就在白瓷敲到第二遍时，防盗门一下子被打开，里面是早已经穿戴整齐的冷筏若。短款浅咖色风衣配黑色阔腿裤，头发被利落地绑了起来，盘成了一个丸子的形状。

冷筏若的表情似笑非笑，斜靠在白色的墙面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怎么，有事？”

这句话是冷筏若在明知故问。

白瓷恶狠狠地注视她，但表情只绷住了不到三秒就笑开了。

“明知故问”，她白了冷筏若一眼，“不过我原谅你啦——”

“哎？等等等等……我可没说我答应过你吧？”冷筏若挑眉，一脸迷惑。

“……那你这一身？”

“我就不能是今天心血来潮准备给自己放个假？”冷筏若说。

白瓷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哦、哦……你要出门啊……”这样说着，她识趣闪到一边去。

就当白瓷想要说，那你好好休息的时候，就看到冷筏若弯了弯唇角，“还傻愣在那里干嘛？走了，不是说要去梁晨家里看看情况吗—。”

“啊？”白瓷觉得她妹妹在逗小孩。

一下子，白瓷的心情从大悲转大喜。她笑容灿烂地牵住了冷筏若的手，还幼稚地使劲晃了一下。

“快走快走快走——”

白瓷这样说，指挥冷筏若跟着她一起加快速度，开车准备再次向梁晨家里的位置驶去。

依旧是半个小时左右的行程，但当她们把车停下，准备像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爬坡时，却突然愣住了。

这里停着几辆警车，警笛的声音在远处也依旧清晰可闻。不大的空地上，稀稀落落站了几位警察。警车的旁边，是一辆停靠的救护车。

此时，几名急救人员正在把昏迷不醒的男人给架上担架。冷筏若的眼睛一缩，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她见过，正是梁晨的爸爸。但由于她们停车的位置，离救护车有一段距离，所以冷筏若也并不确定是否这个是她前几天见过的那个人。

她戳了戳白瓷，“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梁晨的爸爸。”

“还真是，所以，梁晨出事了？”白瓷的脸色一下子煞白，感到焦虑，拽着冷筏若就要向前。

“等等，你先别着急，警察不是就在前面吗？我们去问问警察。”

“好。”

白瓷扯着冷筏若的手，掌心贴掌心，仿佛这样可以给她带来力量，然后她们快步向警察所在的位置走去。

接近警车的位置时，一名警察拦下了她们。

“您好，女士，这里是警方办案现场，请您退到警戒线以外，不要干扰我们工作。”

“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是这样的。我们两个来本来是想要找一下我以前的学生。但是刚刚看见救护车上躺着我学生她爸爸。就想问一下，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白瓷问道，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和恐慌。

冷筏若握紧了掌心里那只颤抖的手。而白瓷颤抖的嗓音逐渐恢复了正常时候的平稳。

“你们认识担架上的人？”警察问道。

“对对对，我学生叫梁晨，我是她老师，旁边是我妹妹，是我学生的心理咨询师。我们两个人已经三天没有和梁晨取得联系了，今天是特意来找她的……”白瓷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然后又忍不住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是不是梁晨出什么事情了？”

“女士，请您深呼吸，保持冷静。”

回答白瓷问题的警察斜后方，一位正在记录什么东西的警察也走了过来，字正腔圆地对白瓷还有冷筏若说：“梁晨的父亲已经死了，经过侦查，我们怀疑梁晨为重大嫌疑人。所以，请你们现在跟我们回趟公安局，协助调查。”

公……公安局？

白瓷听到梁晨被列为重大嫌疑人的消息，先是一愣，紧接着是涌上心头的不可置信。“怎么会……她一直都是很好的一个孩子……乖巧听话……”

冷筏若听闻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没有预备，也跟着一起愣住了。

她想到第一次见到梁晨的时候，老旧衣服，乖巧到麻木的神情，几乎不会拒绝……所以，梁晨释放天性以后，触底反弹了吗？

借着低头，捋了一下发丝，冷筏若遮掩住了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暗芒和若有所思。

很快，冷筏若和白瓷就到了公安局里面。接着，她们两个就被安排在了不同的审讯室内……冷筏若的对面是一位有些眼熟的警察，正是最开始拦下她们的人。

那个警察坐下后，先是给冷筏若掏出来他的警官证给她看，没过多久，就开始提问问题。

“姓名？”

“冷筏若。”

“联系方式？”

“……。”

“你是怎么和犯罪嫌疑人认识的？”

“通过白瓷，也就是她老师，介绍来我诊所治疗的。”

一系列问题结束后，当她和白瓷从公安局出来以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而她们连梁晨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唯一从警方那里得知的信息，是梁晨和她的父亲在白瓷与冷筏若赶到以前，发生了剧烈的争执。经过法医鉴定，结果表明：死者受到的致命伤是撞击所致。与警方所得到的线索一致。

尽管现在白瓷已经缓了下来，情绪也趋向于稳定，但她仍旧不敢相信，梁晨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白瓷很坚定地对冷筏若说：“这件事情，一定不是梁晨干的。”

“警察都已经去过了现场，周围没有第三个人出现过。”冷筏若淡淡地说道。

“所以……你真的相信梁晨杀人了吗？”白瓷很着急，眼睛认真地看向冷筏若。

冷筏若本来想回答说是，但看着那双眼睛，肯定的话语却突然怎么都难以说出口，滞涩在了嘴边。她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无力的自己。那时幸好有一双手握住了她——正是白瓷。让她感觉好温暖。

顿了一下，冷筏若说，“我想，我们可以私下调查一下，就近搜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