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凶猛 第4章 有愧

没用的！

昏暗中，你没用，那么一切都是没用的！

我很累，我甚至怀念那个狭小的铁笼子，那里面还有暖气，还可以蜷缩着睡一觉........

五天以后，我被放了出来。

门口站着我的妻子。还牵着我的女儿。

好看的杏眼，黯淡无光。娇美的面容苍白无比。看起来好憔悴！

她才二十九岁，本该婀娜多姿的娇躯，似乎已经被生活的重担压得有些弯弯，惭愧的我不敢看她！

旁边九岁的女儿，一脸的严肃！抿着小嘴，冻得有些红的小脸蛋，看得让人心疼！

曾经路过派出所，我告诉过她这里是抓坏人的地方，如今我也被关在了这里五天！

妻子默默的转身，女儿也默默的转身。我也默默的跟在后面！

一家三口走向了一辆破旧的电瓶车。

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寒风阵阵。

妻子正帮着女儿围好围巾，戴着绒帽子。

我走向破旧的电瓶车，从妻子手里接过钥匙，一家三口挤在电瓶车上，吱吱呀呀的声音中，歪歪扭扭的在细雨寒风中出了派出所大院。

一句话都没有！

贫贱夫妻百事哀！哀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穿越了小半个城市，手脚都有些冻麻了！但是身后有老婆孩子，冷点算什么呢？

终于来到了阳光家园门口。这里有一套房子是属于我们。

我正准备进小区。

身后的妻子冰冷的道：“停车！”

我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妻子下了电瓶车，木然的道：“樊晓光的老婆还有他妈，周跃的老婆还有大姨姐还有丈母娘都在我家门口守着呢！这几天每天都要守到晚上十点，十点钟以后，你再回家吧！”

樊晓光和周跃都是我的朋友，他俩的妻子还有母亲以及丈母娘大姨姐堵在我家门口，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债！

我欠他们一人十万块钱，已经有两年了！

我依旧低着头，嗫嚅道：“那好！那我先去医院看看咱爸！”

妻子憔悴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疼，“不用去了！他已经出院了！”

我一惊，“他怎么可以出院呢？他不是还要做手术吗？”

妻子凄然一笑，“他坚持要出院！他知道我们没有钱！”

我的头低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现在就去找王家良要钱！一定要要回我的工钱..........”

“方向，别去了？你把人人家王家良打成轻微伤了！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人家要十万，要不然就不签和解协议！我在医院苦苦哀求了一整天！最后他看在我们母女俩的份上，答应签了和解！条件是你这一年的工钱抵了医药费误工费之类的！你才被放出来的！”

我愣住了，抬起头看着憔悴的妻子，“不是吧？打了几拳医药费要六万块？他怎么不去抢？不行，我现在就去找他！”

妻子有些伤心欲绝的大声道：“方向，我求你了！不要惹事了！今天除夕！能不能好好过个年！”

已经转身的我心碎了一地，没敢转身，没敢回头！

是啊！今天是除夕啊！

我能出来，是她们母女俩苦苦哀求了一天啊！

要不然，这个年，我只能在看守所里度过了！

妻子凄然的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从我手里接过车把。自己骑着电瓶车进了小区，妻子身后的女儿回头一直看着我，小脸通红，嘴唇发紫，透彻的眼神中居然有了那么一丝复杂！

这个年纪的她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却因为我的没用，见识了太多的不幸！本该天真无邪的眼神，也开始变得不再那么透彻！

我真的该死！真的该死啊！

我羞愧的低下头，谁也不敢看！

似乎我一直在低着头,低着我曾经以为很高贵的头........,

看着妻子和女儿渐渐模糊的背影，我的视线也有些模糊........

我是个男人！无法给予我妻女好的生活，还要让她们去面对我的债主！让她们去为我求情！

我真没用！

真的，真的，真的没用！

细雨还在若有如无的漂浮着，一路盯着着绵绵细雨，我的头发早已经湿透，顺着脸颊滑落的水珠，不知道是雨滴，还是眼泪..........

大街上

我以为我放下了尊严，我以为我只要去努力，我就一定可以爬起来。

我以为的只是我以为的，我以为的不对啊！

还债要钱，岳父治病要钱，还房贷要钱，妻子不用那么累要钱，女儿不用在冬天的冷雨里坐电瓶车要钱........

可是尊严换不了钱，努力的钱不够啊........

我萧索的走在绵密的雨中，仿佛这个世界跟我无关一样，浑然不觉我已经走到了马路中间，浑然不觉好几辆车为了避开我急忙刹车，然后是咒骂.........

负债累累已经两年了。我悲伤过，痛恨过，反思过，纠结过，甚至想死过！

但是那不过是一刹那的念头。

我是个男人，我有妻子，我有女儿，我有家庭，我应当承担的责任，让我不敢死！

可是今天，家里有债主堵门，待我恩重如山的岳父出院等死！我一年的血汗钱，就这么白白被坑！！

我似乎又有了那个想法！

活着做什么呢？

完全没有意义了啊！

我爬不起来的！

就算我每个月做辛苦的建筑工，一年不过六万块！还清朋友的债务要三年半，还清房贷要十五年，还有岳父为了支持我，他卖掉了价值一百六十万的房子，需要二十七年，加起来一共需要四十五年，我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我能活那么久吗？

岳父如果不是为了支持我，卖掉了他辛苦一辈子买的房子，怎么可能如今四万块的手术费都拿不出来？

我有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