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童话 第167章 平凡漫游记（20）：船行海上，梦中梦醒

我的眼睛湿润了。

沉沉睡去，沉沉睡去……

但愿永远不要醒来。

这是让我伤心的时代。

真想一睁眼又回到未来。

我是生于那里，属于那里。

那里没有绅士，也没有淑女。就算背叛别人，自私自利，冷酷无情也无人指责，人生常理。

可是这里不行，在这里我只能痛苦。

一切现代社会的规则都不适用，一切现代社会的价值观都无法通行。想要摒弃这里的一切，蔑视这里的一切，高高在上，将其称为幼稚嗤之以鼻，但是总也做不到，做不到……因为我这个平凡的现代女总是被这里的一切所吸引，而且也清楚的知道我所一直坚持的和现在所接触到的孰优孰劣，孰高孰低……

无可如何，无可如何。

天将亮未亮的时节，我被冻醒了。

篝火快灭了，只剩几点火星。

我顺手抓起旁边地上的水袋，拧开盖子。

“如果你绝望了，我也就绝望了。”

被那声音一惊，水袋落在地上。

卡卡就在对面，抱着肩膀斜倚在石头上。眼睛闭着，但也不像是说梦话。

“喂，你是睡着还是醒着？”我小声问。

卡卡睁开一只眼睛，苦笑一声：“长夜漫漫，让我如何闭的上眼？”

又开始胡搅蛮缠，没有正形！

正要吼他，猛然间耳边一个大大的喷嚏！

“感冒啦？”

卡卡并不说话，站起来抱着肩膀左右跳脚，只是苦笑不答。

我这才意识到他上身只穿一件衬衫，昨晚又霜寒露重……而他的外衣正盖在我的身上。

……

原来如此。这才是他的所指。

“别说胡话。什么绝望！听你的胡话，就知道我发火的原因了！”

如果卡卡能从那话语中体会深意，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吧。

“从你在黄金国说孩子什么的时候开始，你的举止就变得很奇怪。不是这样吗？我感觉是这样。”卡卡说，“而且，强行要别人做行不通的事，不是我的癖好——但我仍然尊重你的感受。可以了吗？”

“……”

我不置可否，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其实也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能给我讲讲吗？你？”他平静的说。“为何不想要孩子？”

“看到孩子的脸比见到任何事情都痛苦。”

“……”

“从小没有童年的乐趣。因为不可爱就要挨打，大人说什么就要做什么，完全就像一件公仔玩具。”

“确实痛苦。”他沉吟了一下，“什么是公仔玩具？”

“所以我不想我的后代再从我这里遭受同样的痛苦。”

“……”

或许是因为心情气氛的关系，天气又凉了许多。

我把卡卡的上衣扔还给他。

但是卡卡又扔回来。

“不，还是你穿着好。”卡卡沉吟了一下，“其实这一晚我也想了好久。我也不想强人所难。”

“……”

“虽然特别喜欢枫小姐，但我从没想过要强迫娶谁。”

“……”

“其实除了枫小姐之外，我还有过其他喜欢的人……别生气，枫小姐不是也一样吗？”

“那、那个女人是谁？”我情不自禁的咬住了嘴唇。

“那是很久以前。我一直是单相思，她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太太，有家庭。”

“……”

“后来得精神病死的。即使病情非常严重的时候，身体瘦的只剩下骨骸，不成人形，我还是想着她……”

“哼！”

“尽管那时候只有二十岁。”

卡卡似乎还在记忆中追寻着昔日恋人的面影。

“但是人死了就没什么大不了了，因为一了百了了。”

他忽然意识到说漏了嘴，就此咽口唾沫，打住不说。

“可能是那样，我有过恋爱。尽管不能算真正的恋爱——那么，言归正传，这个话题就此为止。重要的是现在，重要的是眼前……”

这家伙又开始胡搅蛮缠，故态复萌。

忘记曾经喜欢的人，绝对算得上胡搅蛮缠。

何况对方已经死了的情况下，更加显得不近情理，蛮不讲理。

不能战胜死人的阴影，经常听人这样说。

难道他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船修好后，我们两人继续旅行。

但是无论我也好，他也好，恐怕都感觉到两人之间关系的变化——不知还能不能恢复成以前那样。

他驾驶着修好的船，把目的地定位为威尼斯。

据他说，和雷特约定在那里回合，然后一起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

卡卡用六分仪测定距离，确定方向。

“要拿好这东西，这是航行的必需品。”他向我解释。

听说六分仪这东西用一次不行，得用三次重复测试才管用。

那之后又要确定太阳位置什么的，和卡卡搭话就变得很困难了。

因为他没时间，要照顾船上的一切。

百无聊赖的我靠在船舷上，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对我说话。“对不起，枫小姐。在你之前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和死去那位太太一样爱我的女人。那女人说要为我生孩子——”

“……”

“因此，恐怕我们快要分别了……请多保重。”

听见这些话的时候是在梦中吗？果然是做梦吗？

……

“不是很好吗。假如你对此满意的话。”

不知梦中梦醒的我用勉强明白的语气说——眼眶却不由自主的湿润了……

最后困窘的一方还不是自己吗？

真恨自己！

言行不一，说了谎话。

只能嘲笑自己，悔恨自己。

“冷吗？”

被卡卡问起，我揉揉稍微红肿的眼皮。

睁开眼，就见月牙高挂中天，风向也稳定。

还是在海上。

那刚才经历的都是梦吗……

轻轻叹了口气。

“做噩梦了吧？”

我摇头。

“啊，越是面对困难越要冷静才行。但是现在，就算向大自然妥协……想来也很困难。”

“你这是话里有话吧？”

我对着卡卡僵硬的笑着。

“……”

“喂。果然是对我变心了吧。现在就要求我给你自由，从此分道扬镳，不就都高兴了？”

“说、说什么……”

“不明白也没关系……就怕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这样吗？”卡卡苦笑着。

“哈哈，反正我这人蛮不讲理，横竖都是任性！”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这家伙！

我为掩饰自己的难过靠在船舷上，再次闭上眼睛。

“抱歉，只是你那样的心情我实在难以揣摩，真的，对你难以揣摩。”

卡卡说完，因为寒冷吸着鼻涕。

船继续无声的漂浮在海上，只剩下两人和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