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童话 第345章 我，溯源之门（38）：身边人的不同归处

“就算如你所说，是那样的扭曲，也相当不错了。”我实在听不下去，于是插嘴说。“这样的背离真相，那恐怕是全世界的人都梦寐以求，如果反之和我一样，那就迥然有异了。”

“但是本质上还是一样。”她显然对我的不认同感到不满，嘟起了嘴巴。连左边嘴角上的酒涡也跟着扭曲变形，轻轻的颤动。“就像你一样，虽然自己自我感觉良好，但实际上外面的人大都看法相反，这样让你也感觉很不舒服——这难道和我的情况有什么不同两样？”的确是没什么不同两样。她一语中的，让人无可置疑。只是这样直白坦率的说出来，却让人多少有些耳朵发痒，难以接受。总之，我们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和酒涡女孩无可避免的走到了一起，就在三年之前。她对我是真的万分依赖，什么事都让我做，什么事都有求于我。但我毕竟能力有限，为她所能做的事情十无一二。但她还是无怨无悔，只是全副身心的依赖于我，全神贯注，小心翼翼。这就形成了一种奇怪荒谬的错觉，就好像是一个人随时随地身边跟从着一面镜子，一面长脚的镜子。每当看到它就会看到自己。而与此同时，自己却和自己形同异路，变成毫无瓜葛联系。这种感觉就像自己正在变成虚构的人，所做的也成了虚构的事，但是在旁人的眼光里，这个虚构的我却被看成无比真实的人，所做的事才是无比真实的事。从这点上说，薇薇能够透过表面准确把握我的本质，也不能不说是一种才能，尽管对别人也好，对我也好都是一种无用的才能，而对她本身而言，更是有害无益，甚至成为祸害，后患无穷。

曾经有个阶段，我想法设法想要薇薇离开我的身边，甚至可以说已经用尽了心思，花够了力气。从我这边单方面而言，就算她再出什么特殊的状况也可以做到问心无愧——按理说是应当如此，但她总是不听我的苦口婆心，不肯就此离去。甚至我觉得，她根本就没有听我说话，看我的行事，只是依照自己的本能行动。因此自始至终她都是全副身心的依赖于我，尽管这并非出自我的本愿。或许正如她所说，我们有某些相似之处，很可能如同一个模子翻版出来一般。但是毕竟这之间还有一丝丝非常难以分辨的区别，甚至可以说是本质上的区别。我毕竟是不同的存在，是连接彼世界与此世界的排水口，除此之外，别无特质。而她只是被我吸引，向着我无限靠近，根本不知道其中蕴含着何等意义上的危险。尽管我百般提示劝阻，她总是奋不顾身，飞蛾扑火。但和飞蛾不同，飞蛾向往光明的更高阶层，而我只能将其引向未知其所在的排水口，阴暗而且肮脏，让人心碎而且绝望。但是就算我这样对她说了，她也仍然不肯听从，因为她只是按照她自己的本能行动，如此而已。如此而已，因此也就不能避免后续的悲剧。

悲剧是如何发生的，又是如何收尾的？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关于那段时期的记忆已经完全销毁，变成空白，就算留有残骸也早已经抛弃到不知哪里的无何有之乡。如果不是这次发生的旅馆调查事件，恐怕我永远也不会再想起和这件陈年往事相关的一丝一缕。不是因为慨叹什么往事如烟，不堪回首。是因为我的性格如是，漠不关心，从头到脚还是漠不关心。这世界上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会发生许许多多的事情，或琐碎或沉重，或平凡或怪异，但是这些事情都不是人为能够管理约束制止的，至少不是像我这样的人能够管理约束制止的，因此反而问心无愧的摆脱了许多准义务和其附带的道义上的谴责，得以能够常常的出一口长气。无用之用或许就是讲的这个道理。总之，按照常理，酒涡女孩已经成为往事如烟的过去，不用再去刻意记忆。

但是从莫名其妙的从旅馆醒来到现在，我却一直和她保持着联系。似乎是身不由己，不能自已。她一直在遥远阻隔的时空另一端，一个人住在飘渺不定的残骸里，不断的呼喊，不断的哭泣，似乎是想要我马上回到她身边去。这应该属于极其异常极其稀少的情况，到目前为止还从不曾发生在我自己身上。不过发生了，就一定有其理由，但是什么理由，眼下还是完全不清楚。

“近来咖啡喝的有些多了，感觉时常失眠。”女经理说。“这样早晨就会有黑眼圈，而且好几天褪不下去。”

“或许是对咖啡因上瘾了。”

“或许吧。”

“那就好好休息。”

“好的。”

她不再开口说话。就好像三年前的酒涡女孩一样对我万般信任，万般依赖。难不成她也和当年的酒涡女孩一样依靠本能，情不自禁的被我吸引不成？如果那样，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就好像我的父母，我的男友，薇薇，还有其他身边许多认识交往过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的收场，最终的结果，要么像是酒涡女孩，在我的记忆中不知所踪，也不知飘零何处，要么就好像我的父母妻子和朋友们，一辈子都背着难以甩脱的阴影影响，离我而去。倒不是我故意想给别人带来不幸，只不过这是我本身的特质使然。连接此世界和彼世界的排水口。如此而已，如此便已决定了我的命运以及相关诸人的命运。那些想要接近我的人，最终不会得到什么好报。哪怕其是怀着真挚的好意。我不想伤害别人，伤害任何人。所以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对其敬而远之，如果可能的话，真想能够远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