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童话 第412章 奇异商人（27）：未知是自由（大结局）

“祭司的确豢养了大型猫科动物。”先前那人说。“种种迹象都可说明这一点。而且猫科动物始终无人见过的原因也相当明了，因为祭司一直将其豢养在钛合金仓中……”说法显得有根有据，显然经过了缜密的考虑。

祭司的跟随者们举办了一个大型动物饼干展览会，选用的主题是猫科动物。这不免有讨好祭司之嫌，因为谁都知道祭司豢养着一只会贴地滑翔的大猫。祭司欣然临会，也亲手奉上自己制造的大猫饼干。这饼干形体巨大，用一辆中型卡车才运到现场。使用数千公斤的面粉、白糖、脂肪和添加剂——这当然被展览会当成冠军作品予以展示。烘烤这巨型饼干使用的是前任祭司购进的巨型工业微波炉，由此可见，前任的施政行为也不无可取之处。

巨型饼干最后被分割出售，出售所得款项都被用作女神像的工程修缮。

钱德手中那本书快要看完了，于是想找小西，换其手中那本来看。小西却执意要钱德送给自己他那顶最中意的棒球帽来成交。

“你这简直是趁火打劫。”钱德感到有些懊恼气愤，小西却说的理直气壮，顺理成章：“这怎么能算趁火打劫，这只是相互理解基础上的平等交换而已。”

“平等？你居然能说这是平等？你这是要人强行出卖自己所爱。”

“就算是出卖，也完全合情合理。要说起来的话，这世间的每个人都在靠出售某样东西来维持生计。教师靠出卖课时，科学家靠出卖点子，犯罪分子靠出卖良知，无良政客靠出卖脸皮。这些都和市场出卖商品同理。”

“和出卖商品同理？难道还要打上广告不成？”

“广告也是必须有的。出卖知识的，广告就是出卖者已经得到的知名度；出卖点子的，广告就是出卖者已经成功的点子，出卖良知的，广告就是出卖者已经犯下的恶行；出卖脸皮的，广告就是出卖者出卖脸皮所得的虚假光圈。”

“那出卖广告的广告是什么？”

“当然是人类的弱点。”

“弱点？”

“人们相信广告，就是因为广告抓住了人们想要克服的自身弱点。所以广告才能深得人心，这就是广告业者的广告——能够深抓人心，也就有人求其来做广告了。”

“总之，你这样做是不对的。”钱德说。

“对，简直是强词夺理。”雪儿也跟着帮腔。

“人家只是说着玩玩。”小西嘟囔了一句。

最终，钱德把棒球帽送给了小西，从他那儿拿回了那部奇书的第二部。

既然知道木乃伊所在的位置，p先生决定前去寻觅它。事不宜迟。现代艺术展览会。他坐船前往，船采用环保动力，由铺设水底的三轮车牵引驱动，经过的水域，有许多人在进行游泳练习。蛙泳、仰泳、自由泳。身材修长面目慈和的游泳教练不厌其烦的指导人们伸展手臂的动作。船从女神像脚下经过，激起水的波纹，那发射的太阳余光令蹲伏在女神裙摆下的白色大猫眯缝了眼睛。

船没到岸边，许多小舢板已经如同水面的蜉蝣，三三两两的糜集而来。都是小商小贩，上来兜售零碎物品的。从各种材料质地的织物到玻璃咖啡壶， 从玉质护身符到手工银器，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但是p根本无心于此，他只惦记被大猫偷走，此刻正在展览会上展览的木乃伊。

本来以为展览会极其易找，但上岸才发现并非如此。问了几人，都茫无头绪。此时，又有商贩跟了上来，向其推销钢笔和手表。P不想买，只是想问问展览会的所在，所以勉强买了钢笔和手表。那钢笔到了p的手中，从来不能吸水，手表也从未走准过。但p还是问到了展览会的地址。

要去展览会，必须搭乘出租车。车上，司机不断宣讲一些庸俗的笑话，连某人喝水呛死，掉入下水井中重伤都拿来嘲弄一番。p听得颇不耐烦，于是打断他说：

“我并没觉得有何可笑之处。”

“那是因为你是外国人，又没有幽默神经。”司机拿p开起了玩笑。

“就算我是外国人，没有幽默神经，这仍然没什么可笑之处。”p面无表情。

“也不能这样说，”司机发觉气氛有些僵冷，连忙想法转圜，“我说的这些笑话并非没有可笑之处，可能只是客人您不了解其笑点所在。喏，这是一种幽默流派。病态幽默，sick humor，您可晓得？”接着，司机再不理睬p的反应，又开始大讲特讲他的病态幽默。“有个家伙，喝酒摔断了腿只能住院。生日那天，他很怕要在医院度过，所以坚决要求出院。最终，医院只好让他拄着拐杖离去。在生日宴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大声告诉所有人自己再也不回医院去了。随即扔掉拐杖，往前挪上几步，以示自己可以走路。要知道，仅仅几步，还都没走完，就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摔断了另一条腿，再次让人抬进了医院……哈，客人，这多可笑，客人你不觉得可笑吗？哈哈，两条腿都摔断啦……”P无奈的向后仰在靠背上，闭上眼睛。病态幽默，只有病态的人才能体会其幽默之处的幽默。只能这样认为。但幸运的是这一切不会持续太过长久，因为马上出租到站，自己就可以远离这种病态幽默了。

的确有够病态……

现代艺术展已经接近尾声，p到的时候大部分展品已经运走。来的正是时候，p想。木乃伊处在过去与现在，保守与时髦，古老与先进的交接地带，处在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点上。P很轻松的找到了它，但是发现它已经不同——木乃伊的肚子干瘪下去，平平淡淡，外面缠着的布条已经换成新的。

肚子里面的孩子呢？到底去了哪里？P不知道问谁好。总之，孩子已经出世，而且不知道是何形貌，是长角的魔鬼，还是长角的女神？现在已经无从知道。

但总该有人知道。

女神双手捧住襁褓，来回在游泳池边走动，嘴里面一边轻轻呢喃，似乎是在唱诵摇篮曲。拖地长裙的下摆摩挲地面，不断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自由女神像手里面捧的是一把火炬，这位现代女神手里面所捧的又是什么呢？

“自由。”有人高举双手匍匐在地。更多的人则在不置可否。与此同时，女神脚边的游泳池里，人们继续愉悦的翻腾来去。仰泳，蛙泳，自由泳……身材修长面目慈和的游泳教练用温柔的声音耐心指导初学者手臂放松的动作。旁边特定水域，孩子们正在进行水底三轮车比赛，他们的父母则在水池边聊天，看杂志，听镭射cd。是泰坦尼克的吟唱。在冰冷的大西洋底。工业微波炉。特制钛空舱。P的信徒和继任者的信徒。病态幽默。钱德和他的诉说者，还有婴儿的哭泣。

女神不擅照顾婴儿，婴儿还在哭泣。

“那是自由。”有人高举双手匍匐在地。

但是除了女神，隔着厚厚的襁褓，谁也看不到那婴儿的真面目。所以，无论自由还是什么，一切都还在未知状态。

——钱德和他的朋友们还要继续探索生活，那是未知状态。

——冒险家还要在办公室继续他的冒险，那是未知状态。

——新祭司还要豢养大猫，p先生还要和木乃伊朝夕相处，这一切都在未知状态。

未知是自由。大猫在女神脚下不远处匍匐，轻轻的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