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童话 第422章 吹唢呐的双喜（10）：不讲理的酒鬼

“听听你爸爸的话，总没坏处。”当女儿来到身边，父亲不耐烦的训斥说，“看样子你和那个小要饭的很谈得来。我很庆幸他没有比现在年长十岁，否则恐怕就要出现一段我会坚决反对的浪漫感情。浪漫，天呐，简直让人不忍卒睹。”

“别胡说八道，爸爸，压根就是你无中生有。”女儿立刻反唇相讥，“就因为我对一个可怜的孩子稍微好些，你就开始胡思乱想！”

“就算是胡思乱想也不是空虚来风，作为你爸爸我总要防患于未然。真不知道你这满脑子的浪漫都是从哪里冒出来——肯定不是继承自我。”

“我也觉得如此，”女儿笑着说，“我觉得，就算是和你最势不两立的敌人也不会冒险和你打这样的赌——赌你身上哪怕有那么一丁点儿浪漫，我的好爸爸。”

“我也不希望有人跟我打这样的赌，这样我就赢得过意不去——不过现在船已靠岸，我们是上岸回家，还是让你跟你的小男朋友再闲聊一会儿？”

“我们会再见面的，但不会是今天，爸爸——所以，还是回家吧。”

父女俩随着其他人上岸，当然码头上又有一部分人上船填补了这个空白。船离开码头，开始回溯刚刚的行程。双喜并没有离船上岸。他继续逗留在船尾甲板上，等着乘客们找好自己的座位。当船再次拉响汽笛，他才继续他的演出。但是，在回程中幸运女神不再眷顾于他，因为正当他开始吹不久，一个船上的乘务员走过来，站在人丛中听着。没过一会儿，显然其并不欣赏双喜的演奏，于是忽然开口嚷道：

“别吹了，简直是噪音！”

唢呐声戛然而止。

“难道我不能在这里演奏？”

“当然，因为没人想听这样的噪音！”

双喜不再搭话，他默默的收起唢呐。在这船上，他不敢对任何不公提出抗议，因为这是社会规则。所以今天，演出只能到此结束。他靠着栏杆找了个座位坐下，开始检视自己的收获。上船以来又挣了将近十块钱，这预示着明天已经可以不用挨饿，也不用挨打。这让他心头多少舒服了一些。于是他伸展了一下四肢，手扶着栏杆侧身望着水面。水面很平静，除了被船身划过掀起的波纹有些汹涌。可以回家了。就在船靠码头就要上岸的时节，一位女士又在他的帽子中放了两块钱，并且摸了摸他的额头，他感觉今天真是幸福极了。

“明天我可以不用这样卖力了。”他想，“我应该学会自我放松，让自己好好休整一下。”他感觉痛快极了，愉悦的心情激发了他潜在的精力，让他精精神神的走上码头。他要回去了。关于帮主，他已经想好了如何应付他的盘问，毫无风险可言。他把船上挣到的十块钱塞在帽子夹层里，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放在鞋里或者其他地方，可决逃不过帮主的眼睛，这是明天放松一天的保证，绝对不能出什么岔子，弄得好的话，或许从此就会产生永久性的结余，让自己手边宽裕一些，能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边想边穿过大街小巷，向着要饭帮本部所在地的方向走。此时已接近午夜，镇子上早就沉寂下来，大部分窗户都是黑着的，只有路灯和路边几家小酒馆的灯还亮着。当双喜经过其中一家酒馆门口时，他忽然听到门里有人叫他。

“喂，那个小要饭的，给大爷们来一曲！”

这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馆，往往是照顾那些外地来的务工者或者本地产的夜猫子。叫住双喜的那位酒鬼脸色通红，不断打着酒嗝，喷出酒气。其实岂止是他，他身边的伙伴也大都一个德行。他们看样子准备乐个通宵，所以才会去找到身边能够找到的所有事情来“乐一乐”，恰巧这个时节吹唢呐的双喜从门口经过。

“小叫花子，给大爷们来一曲！”

双喜走进酒馆，一点不在乎他们的无理，他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他唯一关心的只是自己所能得到的酬劳。

“你们要我演奏什么？”

“随便。”打嗝的那位说，“反正对我而言毫无分别。我根本是个音盲。”

“而且还五音不全。”他的同伙说。同伙们都笑起来。

双喜吹奏了一首欢快的曲子。吹的有些急促，因为酒馆里到处充斥着的香烟烟雾和刺鼻酒气让他不舒服。他急于想回到街上去，但是出于职业本能，他又不能对顾客直说我要出去。当他演奏完了这一曲，那些酒鬼中的一位大叫起来：

“太好了，孩子。来，陪我喝一杯！”

双喜有些犹豫，这不符合他的习惯，因为之前从没碰到过类似的情形。注意到那孩子没听自己的吩咐，那酒鬼又大叫起来：“快过来，孩子，用这甘甜的酒水润润你干瘪的喉咙！”

双喜从没喝过酒，所以他只能尽量温和的拒绝。

“我可不渴。”他说。

“不，你都渴得头脑不清了。老板，给这孩子一杯白酒。”

“我真不想喝。”

“你居然不吃敬酒吃罚酒？！”那酒鬼跳了起来，看来他已经彻底进入撒泼状态，“那我可要好好收拾收拾你。”说着，他把一只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连桌子上的杯子都被震的跳了两跳。“我要好好收拾你，小东西！老板，给我个杯子，看我能不能给他灌下去！”

双喜真给吓坏了。他第一个反应是向门外面冲。但是那酒鬼动作比他还快，好像算准了一样先窜到门口挡住。

“你往哪里跑？！”

他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抓住双喜的后脖领子，使劲带到自己的怀里，另外一只手抓起桌子上不知谁的杯子，就要往双喜的嘴巴里面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