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童话 第83章 士兵和三个魔王

有一个士兵，在为国作战的时候非常勇敢，总是冲在最前面。

他的勇往直前，让他很快失去了左腿，右臂和一只眼球，同时换来了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后来代替的木腿让他走路重心偏左，一瘸一拐，无法再快步轻盈；代替用的假胳膊也无法随意移动，使得他无法用它朝长官敬礼，也无法用它朝亲人和朋友使劲摇摆——这常常被长官看做不敬，也常常被亲友误会为冷漠，因为用左手敬礼是不成的，而且士兵还不习惯摇晃左手冲人招呼致意；同时一条长长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这是和敌人搏斗的光荣见证，但常常也让他自己的战友和其他人望而生畏；还有瞎掉的那只眼睛，那扇被毁掉的“心灵之窗”。尽管士兵很快又重新装上了一只玻璃眼球，但因为是战争期间，物资紧缺，所以替他做手术的军医只能为他安上比他原来眼球大一号的假眼，而且颜色也和原来那只有所区别——士兵的眼睛是棕色的，而假眼却是浅绿色，并且能够在黑暗中莹莹闪光。因为失去的是一只右眼，所以那以后要看自己右侧的东西，士兵都要尽力将左眼向右边转动，以便集中视线。设想一下，假如一个人两眼健全，将双眼同时向中间移动，那就显得滑稽可笑，形成我们所谓的“斗鸡眼”，但如果只是一只眼球移动，另外一只完全不动——那只假眼不动是理所当然的——那就显得有些怪异，甚至恐怖了。

总之，士兵失去了很多东西，但也换来了当之无愧的荣誉。在战争中间稍缓的时期，军队为他举行了个人表彰会，授予他荣誉勋章，号召所有刚入伍的新兵向他学习。他的长官亲自为他佩戴勋章，并且接受来自国内记者的采访和报道。

表彰会过后，疲惫的士兵回到自己的营房，还没等卸掉假腿和假胳膊，把他的假眼球取出来泡在清水里——每天不泡水眼球就会显得死气沉沉，就被长官叫到了指挥部。

“长官，您找我？”

“是的，我最可爱的部下，最忠诚的士兵。”

“您有什么吩咐？”

“首先，我要代表国家、政府、军队和我自己感谢你一直以来做出的贡献和牺牲。”

“谢谢长官夸奖。”

“其次，我要通知你，你现在正式退伍了。”

“为什么？”士兵惊讶异常。

“因为你的腿瘸了。”

“我可以跟在其他人后面冲锋。”

“你的右胳膊断了。”

“我的左胳膊可没断啊，我可以用左胳膊挥舞军刀。”

“你的眼睛瞎了。”

“天哪。我还有一只眼睛是完好的。我不会在队伍里横冲直撞的！”

“总之，你见哪个国家的军队里会有残疾人啊？有了你，我们的军队会成为敌人的笑柄。”

“可我变成残疾，都是为了我们的军队啊。”

“那我可管不着。”长官翘起了嘴角，“总之，现在我们不需要你的服务了，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合作。”

“这不公平！”士兵大叫。

“所谓公平，在冥冥中自有主宰，和我们根本扯不上关系。”长官冷漠的说。

“但我只会打仗，不会其他技能和手艺。你让我以后如何维持生计？”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但总该有些抚恤金吧。”

“如果你在服役，拿薪水那是理所当然；现在你已经退伍，军队就没有义务再付你一分酬劳。”

“这简直是对我的侮辱，毕竟我的军刀斩杀过无数敌人，它因此也充满了荣耀。”

长官要过士兵的军刀，拔出鞘来观看。军刀刀刃上缺口累累，处处都标志着士兵的勇敢无畏和军功。他一下子将军刀折成两段，扔在地上。

“好了，现在你的荣耀没有了，可以滚了！”

“你怎么能这样？”

“我的军阶比你高，当然对你想怎样就怎样！现在我正式告知你，你被解雇了！”

长官命人将士兵赶出军营，带着他的假腿、假胳膊和玻璃眼珠。他们也不太尊重士兵曾经的军功和荣耀，半截被折断的军刀也给扔出了营帐。

士兵没有办法可想，只好将半截军刀插入刀鞘，别在腰带上，然后离开。因为不知道何去何从，心里发闷，他本来是想回家乡去，却愣头愣脑的朝着两国交战的边境行去。等他发觉的时候，人已到了两国交界处的一个小村子。战争的烽火之前已经波及到这里，但是他发现村子里还有不少人没有离开。当他问起他们为何不走的时候，所有被问的人都支支吾吾，含糊其辞。但是他们的眼神中既害怕又似乎充满了期待，士兵用他那只独眼看得出来，正是因为期待着什么所以他们才没有离开。于是士兵抓住一个小孩子，用刀鞘吓唬他，要他说实话。小孩子害怕他脸上的刀疤，只好交代：

“我们不走，是因为村子后面的宝藏。”

“村子后面有宝藏？”

“是的，村子后面不远有个地宫，里面住了三个魔王。他们守护着一笔巨大的财富，但是没人敢去抢夺，因为去的人全都有来无回。”“既然没人能够得到那笔财富，现在战火正炙，你们为何不先行离开，躲到安全的地方避难？”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那可是老大一笔财富，数目之大是你无法想象的！”孩子大叫起来。

士兵叹了口气，此刻他才体会到“人为财死”这句老话的真义。不过，事到如今，这条信息却对他也产生了极大的诱惑。毕竟他只是个残疾的退伍老兵，而且除了打仗没有任何谋生的手段或者技能。如果真的有这样大一笔宝藏就在鼻子跟前不远，就此甩手放开也着实令人惋惜。于是他继续逼问那孩子地宫的位置所在，但那孩子只说他这是自寻死路。

“你这个外地人可能并不知道，那三个魔王有多么可怕。他们手下控制着无数阴魂做他们的傀儡，而且落入他们手中的人都要贡献一样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他们做祭品，光是想想就觉得害怕——试想一下，一个人能有多少珍贵的东西可以贡献呢？”

“这倒是个问题。不过我已经失去了太多珍贵的东西，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对现在的我而言，还用害怕失去什么吗？”

那孩子看他倔强执拗，一意孤行，只好把地宫所在的位置如实相告。士兵一旦确定了目标，就立刻前往，想要进入其中，一探究竟。

地宫中隧道交叉纵横，盘根错节，越往深处越是阴冷逼人。士兵凭着自己在军队中训练得来的敏锐直觉，很快靠近地宫核心。不久他就遇上魔王手下的傀儡阴魂，碰巧的是，这些阴魂都是战争中的死难者——一部分是士兵先前所在军队中的战友，一部分是敌方军队的死者。前者出于同乡本性，没有加害士兵，后者生前多半都认得这位每次战斗冲锋在前的士兵容貌，见了他先有三分畏惧，自然退避开去。所以士兵有惊无险。

在地宫核心处的第一座宫殿，士兵遇上了第一位魔王。这位魔王双脚踏在地狱的烈火中，如同两块烧红的木炭。见此情景，士兵放弃了先下手为强的念头，但是对财富的渴望却阻止他立刻离开。魔王也发现了士兵，他说：

“士兵，你来到这里遇见我，本来绝无生还的希望，但我对人向来宽大为怀，只要你能给我一样你最珍贵的东西，我就饶你一命，并且放你继续前行。”

“那你想要什么？”

魔王想了想：“你是个英勇无畏的士兵，冲锋时总是冲在大家前面。对你而言最珍贵的应该是腿。这样，你把强健有力的左腿给我吧。”

士兵听了，毫不犹豫，拧下自己的假腿，扔在地上。

“给你。”

魔王看士兵无惧无畏，只好闪开道路，放他继续前行。

在地宫核心处的第二座宫殿，士兵遇上了第二位魔王。这位魔王双脚踏在地狱的烈火中，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见此情景，士兵放弃了先下手为强的念头，但是对财富的渴望却阻止他立刻离开。魔王也发现了士兵，他说：“士兵，你来到这里遇见我，本来绝无生存的希望，但我对人向来心怀怜悯，只要你能给我一样最珍贵的东西，我就饶你一命，并且放你继续前行。”“那你想要什么？”魔王想了想：“你是个英勇无畏的士兵，冲锋时总是用力砍杀，所向披靡。对你而言最珍贵的应该是胳膊。这样，你把能挥舞军刀的右手臂给我吧。”士兵听了，毫不犹豫，拧下自己的假胳膊，扔在地上。“给你。”魔王看士兵毫不畏惧，只好闪开道路，放他继续前行。

在地宫核心处的第三座宫殿，士兵遇上了第三位魔王。这位魔王双脚踏在地狱的烈火中，如同两块熔化的糕饼。见此情景，士兵放弃了先下手为强的念头，但是对财富的渴望却阻止他立刻离开。魔王也发现了士兵，他说：“士兵，你来到这里遇见我，本来绝无活着的希望，但我对人向来仁慈宽厚，只要你能给我一样最珍贵的东西，我就饶你一命，并且放你继续前行。”“那你想要什么？”魔王想了想：“你是个英勇无畏的士兵，冲锋时总是眼睛明亮，躲过无数危险，带给自己生存的好运气。对你而言最珍贵的应该是眼睛。这样，你把你顶大顶亮的那只眼睛给我吧。”士兵听了，毫不犹豫，剜出自己顶大顶亮的那只绿色假眼，抛在魔王脚边。“给你。”“这样还不够，”魔王仍不甘心，“我是最最凶狠的魔王，你必须多给一样东西。”“你还想要什么？”“我想要你脸上那道伤疤，那是你和敌人搏斗的无畏见证。”“好的，你马上就会得到它。”

士兵说着，抽出自己的军刀——尽管刀身只剩一半，但刃口仍然锋利——他一刀劈在魔王脸上，那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

“现在你得偿所愿了。”

魔王倒下，在地狱火焰里化成灰烬和虚无。

就这样，士兵得到了魔宫的宝藏，用它过上了富裕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