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xpt5 > 武侠 > 鸠尤神剑 > 第10章 鸠尤神剑10

鸠尤神剑 第10章 鸠尤神剑10

作者:乔戈1984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24-06-06 15:58:37 来源:书海阁

“我母亲还在的时候,同我说过一件往事。那时候我父亲刚入宫,还未在宫里布下玄天金罗阵和七魄风雷幡阵。一日夜里,人魔的徒弟三修和尚觊觎我父亲的七星荻萝,闯入无极八荒阵。想他千年道行,又得了人魔亲传,法力何其了得!可他偏偏败在这晦明阵内,叫我父亲废了小半道行。你仙根雄厚不假,可你道行太浅,法力不足,单是方才的冰火阵已经费了全力,要破我父亲的晦明阵,谈何容易?”

顾乘风仰头看看天,再看看清潭,对付晚香说:“我们长白山有一座鹜孤峰,峰顶有一汪碧洗池,池底别有洞天,竟是一座地堡。你说,晦明阵的破绽,会不会就在这清潭底下?”

付晚香扫一眼清潭,笑道:“我们下水一探便知。”

“这潭水恐冰寒入骨,你修为浅,怕是受不住。我用天罡猎月檠护你肉身,我在前头探路,你且跟在后头,若有险情,你勿须管我,自己逃命便是。”顾乘风说完,放出天罡猎月檠,炼作白辉,罩住付晚香。他自己再行七宝骞林指诀,将血影流珠炼作赤辉,护住周身,飞出十丈高,投入潭心。付晚香双手行剑指诀,真元提至头面,中冲对颔厌,将真元凝于神庭穴,这才展臂,大步点水,至潭心飞天三丈,坠入潭水中。

有天罡猎月檠护体,付晚香并不觉着潭水之寒,倒是因为不识水性,她入水后难免心慌,真元稍有些涣散。所以她坠到一半便难以下沉,白白耗去大量罡气,若非她提前汇真元于神庭穴,沉水片刻怕已体力不支了。

这清潭虽深,浸在其中却十分敞亮。付晚香环顾四周,才发现潭壁萤石幽光灿然,一侧泛黄,一侧泛紫,好看得很。越往下沉,潭壁越发外展,潭水越发澄澈透亮,可是沉到某处,潭壁又开始内缩。再沉十来丈,付晚香竟头上足下破水而出,本以为出了幡阵,四下打量一番才发现,自己仍在阵中。她在半空浮定,寻到立在岸边的顾乘风,翻身打挺,朝他飞去。

“我早说这晦明阵不简单,你却不信。”付晚香道,“也不知现下什么时辰了。”

顾乘风望着渐暗的天空,再侧耳倾听,说:“你可听到什么响动?”

付晚香屏息凝神,左右瞧瞧,忽地转身,但听身后树林里窸窣作响,却不见分毫动静。顾乘风回身,抓住付晚香的胳膊,退后三丈,落地即闭目,行天眼指诀。罡气化于双手诸穴,紫光闪烁,随他真元运转忽明忽暗。付晚香还未反应过来,顾乘风已睁眼,改行天罡指诀,由双手商阳穴各弹一缕金光。两缕金光分出百千细丝,盘结成网,罩向树林。

就在这时,那树林中响动陡增,只见黑压压一群蝙蝠冲出树林,与金丝网相向而撞。蝙蝠碰到金丝,顿时着了火,可那金丝网耐不住蝙蝠之多,顷刻间叫蝠群扯作碎末,失了法力。顾乘风抓起付晚香的手,纵身冲上高空,那蝙蝠也尾随其后,如黑泥涌动,咄咄逼人之势,把一向沉稳的顾乘风也惊出冷汗来。他仍将天罡猎月檠炼作气团,却不料那蝙蝠并不畏惧,虽叫罡气伤得血肉模糊,还是奋不顾身往气团里钻。

直到此刻,付晚香才看清那蝙蝠的模样:全身漆黑,却在头顶长出三撮暗绿长毛;眼睛红彤彤的,竟不知是它们本来如此,还是叫天罡猎月檠所伤,眼睛都渗了血;最令人难忘的是它们嘴里那口牙齿,短时不过毫厘,长时可达半尺,伸缩自如,凶悍非常。眼见这招失了灵,顾乘风索性将天罡猎月檠炼作紫金瓮,按理说,以蝙蝠血肉之躯,是无力破局的。谁料那些蝙蝠竟以死相搏,齐齐撞向紫金瓮。一眨眼功夫,瓮身就瘪了小半。顾乘风无奈,只好携付晚香脱身,冲向林间。

这当儿天色已黑,那蝙蝠竟荧光闪耀,每只飞行必在身后留一条绿轨。顾乘风将天罡猎月檠炼作火轮,勉强护着他与付晚香,再将血影流珠炼作一只周身发光的飞马,一面照明,一面在林间为他们开路。

蝙蝠起初都跟在二人身后,不久分为两股,一股仍在二人身后追逐,一股却冲出树林,跨过清潭,企图挡在二人前方,夹击攻之。顾乘风早做了准备,复施天眼指诀,眼见前方蝠群即近,忽行金刚指诀,把一股真元打入血影流珠炼化的飞马。那马儿急转直下,朝地面飞奔,顾乘风、付晚香也疾速俯冲。两股蝠群便撞个满满当当,一声巨响后,头排死了大半。付晚香回头一瞧,只见一海的荧光应声而坠,有中途裂作荧灰的,有擦过树叶引发火苗的,总之灿比星河,壮观非常。余下的蝙蝠并未放弃,乱糟糟冲出树林,稍加调整,又列成一群,追向顾乘风与付晚香。

“你父亲可曾授你十八阙天山玉龙咒?”顾乘风一面驾驭法器,一面说,“如此僵持下去,我真元大耗,总有不济之时。若有天山玉龙咒相助,配合我们重明观的金蝉咒,可事半功倍,省下我许多真元。”

付晚香道:“父亲只授了我六阙,可有效力?”顾乘风喘一口粗气,笑道:“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你且施咒。”

付晚香刚施完那六阙心咒,天色忽然亮了。怪的是,方才还在身后窸窣作响的蝠群,此刻竟没了动静。顾乘风正专心施咒,并未留意身后的变化。付晚香回头睄了一眼,推他一把,道:“你施了什么法门?那蝙蝠竟烟消了。”

顾乘风睁开双眼,引指飞马冲出树林,四下俯瞰着,随即降在清潭边一块两丈余长、一丈余宽的巨石上,对付晚香说:“我并未施法对付它们。”

“这倒奇了,方才天色一亮,那群蝙蝠便没了踪影。”

付晚香说话的当口,太阳爬上了山头。此刻万里无云,阳光直愣愣洒在二人肩上、脸上。二人都朝日头看去,那太阳比不得寻常太阳的模样,小了一圈,也红了些,须爬到头顶上,才与寻常的太阳辨不出差异。顾乘风与那蝠群斗法,已伤及经脉,一口黑血先前窝在肺腑,此刻叫那红日晃了眼睛,黑血忽然上翻,呛在嗓子眼。他禁不住咳了两声,黑血喷了一地,把付晚香吓了一跳。

“你不要紧吧?”她扶着顾乘风的臂膀,又怕过于亲近,忙松开手,说,“你且运功疗伤,若那蝙蝠再来,我还有鸣凤昊天符,抵御片刻应无大碍。”

顾乘风双目紧闭,运功疗伤,付晚香就在他旁侧打坐调息。她将真元聚在双臂阳池穴,本来做好了应付蝙蝠的准备,却不料等来了万条毒蛇。那毒蛇从树林里爬出,黑的、白的、赤的、黄的、梅花斑的、星点纹的,应有尽有。蛇群彼此挨靠纠缠,远望去,倒像生了霉花的菜油,缓缓地流着。付晚香虽生于仙门之家,却因儿时在御花园内陪公主们玩耍,叫水蛇咬过一遭,格外怕蛇。她察觉异动,睁眼扫过树林,一认出逼近巨石的蛇群,登时面色惨白,慌张打出几掌。顾乘风此刻真元散在四肢,正在紧要关头,问道:“可是蝙蝠又来了?”

“是蛇,是蛇。”付晚香声音抖个不住,再朝左右两侧各击三掌。

顾乘风无奈将真元收拢,沉入丹田。好在他真元还剩七八成,罡气虽溃去大半,与强敌斗法还可勉强维持一阵子。眼见蛇群逼近了巨石,顾乘风忙行慈尊印,把天罡猎月檠化在双手之间。双手再拉开三尺,天罡猎月檠顿时变作一把紫光熠熠的瑶琴。顾乘风运真元于十指诸穴,稍抚琴弦,便有一股脉息至阳的罡气由指尖漾散,传至八方。这罡气扫过蛇群,好似一阵强风,把近处的蛇冲出一丈开外。可是叫罡气冲开的蛇并无损害,依旧横冲直撞、神气活现。而且日头越高,蛇群法力越强,才半盏茶的功夫,顾乘风指间的琴声竟效力全无了。

他索性竖起瑶琴,左手执琴,运气转动琴板,右臂携付晚香,直冲三丈之高。猛压瑶琴,二人又借力冲高十丈,那瑶琴却直愣愣砸向巨石,轰然碎作千百流火,将巨石近处的蛇烧成黑炭了。顾乘风下坠之际,照旧炼血影流珠为金叶子,二人栖在上头,总能省些真元。

他原以为,既然敌方是蛇,他们浮在半空,自可不战而胜。却不知那蛇群还有一招,竟彼此缠结合构,以万蛇之躯并作一条形若巨蟒的庞然大物。那巨蟒粗壮无比,便是它身旁那块巨石,也可轻易吞下。它扭转移摆迟钝了些,却有一项骇人的本领,能以蛇体作箭,一口气喷射百余。趁那巨蟒未完全成型,顾乘风与付晚香都拿出毕生所学,全力攻袭其头颅,然而巨蟒周身青辉护体,单凭二人修为,是无法伤它分毫的。

进攻毫无指望,只能转而防御。顾乘风将天罡猎月檠炼作一面长宽一丈二尺的尖甲盾。那尖甲盾通体金黄,上宽下窄,盾身布满符箓,盾背光滑如镜,盾甲正面却有四十九根尖刺,七横七纵,长短错落。同时,二人乘着金叶子,疾飞到巨蟒背后。巨蟒吼声如雷,左右盼顾一番,回身的一瞬,二人又见机避开了它的视线。

巨蟒旋即张开大嘴,一声长鸣仿佛千尺利剑从天而降,直震得潭水荡漾、林木婆娑。付晚香捂上耳朵,顾乘风则运转真元,封住听宫穴。这长鸣声还未落定,巨蟒头颅已自口腔处一分为二,上下颚各自膨大,各成头颅,齐齐对准顾乘风与付晚香,喷来蛇箭。毒蛇触到尖甲盾便浑身蹿火,也有叫遁甲尖刺所伤的。可是毒蛇百余,总有未能即刻毙命者,这些余孽只消血口一张,便把赤色毒液喷到尖甲盾背后来。

顾乘风与付晚香对蛇毒皆有些大意,未料那毒液散作雾气也可伤人。只是顾乘风修为精进,那毒雾不能伤他,付晚香却未能幸免,一时间双目刺痒,只得打坐调息,把真元聚在睛明穴,逼出蛇毒。付晚香驱毒之际,顾乘风默念金蝉咒,右手划出一面金轮,收起两样法宝,再将自己同付晚香缩入金轮法界内,坠入清潭。他已看出,那蛇群为阳邪之炁所化,不耐阴寒之气。于是他在潭水之中冲破金轮,反将金轮收在自己印堂内,再凭真元困住一方潭水,带上天际,达百丈之高。趁那巨蟒还未探上来,他先将血影流珠炼作二十八层云气,遮住太阳,再汇合全身的阴寒罡气,试图凝水为冰。失了阳光,那巨蟒果然开始瓦解,外层蛇体一条条摔落,起初还不成规模,半盏茶功夫,便呈暴雨之势了。尽管地上还有蛇群源源不断地爬上去,企图弥补,那巨蟒却活力尽失,探着两颗沉重的头颅,摇摇欲坠。这时,为顾乘风真元所困的潭水已成冰晶,顾乘风再将罡气聚在阳池穴,一掌将那冰晶震碎。一时间冰凌乱坠,由高空俯瞰,却似一片密密的芦花,彼此重叠,相互牵扯,盖住地上的树木、沙石、潭水,还有那条笨拙不堪的巨蟒。霎时间,巨蟒轰然倒塌,群蛇砸在地上,顿时扬尘扑扑,砸到潭中,则水花飞腾,雾气皑皑。

顾乘风将天罡猎月檠化作莲花,再从印堂穴放出金轮与付晚香,栖在莲花上。付晚香嘴唇发紫,有毒气扩散之兆,顾乘风本想以火辰经为她调元祛毒,可是方才炼化冰凌他已耗去小半真元,真元不济,内丹便不稳,体内经脉多有阻滞,以顾乘风的修为,火辰经无法施展。不得已,他只好用金蝉咒为其化解蛇毒。

金蝉咒为重明观宗祖赤焰老母所创,同昆仑白泽观的天山玉龙咒、丹霞山玄鹤宫的苍南咒一样,都是本派法门的入道根基。金蝉咒五行属火,分四门,合十六阙,修丹、练气、驱邪、破法、萃炼之道全在其中。正因金蝉咒属火、土,重明观弟子的真元脉息普遍至阳至烈。而玄鹤宫的苍南咒五行属金、木,分七门,合十四阙,修炼玄鹤宫法门真元脉息至阳至寒。天山玉龙咒共十八阙,分属九门,由于它五行属水,修炼白泽观的法门,真元脉息至阴至寒。

倘付晚香修炼的是重明观或玄鹤宫的法门,顾乘风以金蝉咒协助解毒,是并无难处的。可她修炼的偏偏是白泽观的法门,顾乘风真元入体,好一会子才助她打通奇经八脉。经脉一通,付晚香稍运真元,体内蛇毒便由百会穴缓缓排出。

付晚香凝神运气,睁眼俯瞰地上的蛇群,再抬头看看挡住阳光的乌云,叹道:“以你我的修为,那巨蛇成型后,我们是必死无疑的。想不到你竟破了这蛇阵之法。”

“这蛇阵的确威力不凡。若与它硬斗,便是我师父也未必斗得过。”顾乘风笑道,“世间邪物多为至阴至寒之炁所化,所以我出手便以纯阳罡气攻之。谁料纯阳罡气未伤其分毫,我当时还以为是我功力太浅,现在想来,倒是我用错了法子。”

二人言语间,太阳已然西沉。地上的蛇群纷纷化作黑灰,瘴气一般隐向树林,须臾之间,竟一条不剩,连蛇尸都没踪影了。顾乘风、付晚香降回清潭边那块巨石。还未站稳脚跟,便听头顶雷声翻滚,电光频闪,一眨眼功夫,竟下起冰雹来。顾乘风忙收回血影流珠,将它炼作二十八块条石,在巨石上拼合成一座石屋,同付晚香一道,躲在里头。冰雹砸在条石上,咚咚作响。顾乘风食指尖上聚以磷火,轻轻一吹,那蓝莹莹的火光便脱离指尖,分作三颗光粒,浮在半空。

“你可曾留意,刚才日出的方位与前一次,有所不同。”顾乘风道,“我记得前次,太阳在这巨石正左方升起,方才太阳却在巨石正前升起。莫非……”

“你是怀疑,这晦明阵每一番昼夜变化,阵局也随之变化?”

“正是。古云:出自汤谷,次于蒙汜。自明及晦,所行几里?(笔者注:此典出自《楚辞·天问》)这晦明阵内虽有许多威力了得的邪魅,我倒觉得,那只不过是国师的障眼法,这幡阵的关门,不在阵内,而在阵外。”

“何以见得?”

“汤谷、蒙汜,依我看,这晦明阵的关键便在汤谷、蒙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入阵出阵的关口并未关闭,只是藏在这晦明阵四周的山峦间。日出日落的方位兴许正是入阵出阵的关口。只是……”顾乘风望着石屋外黑黢黢的夜色,说,“只是不知,出阵的关口,究竟在日出之向,还是日落之向。”

付晚香笑道:“若以先后论,幡阵无入便无出,太阳无起便无落。那么幡阵入口该是汤谷,出口该是蒙汜。可是依我父亲的脾气,他定要反其道而行之。”

“这么说,你觉得幡阵出口在日出的方位?”

“我也不知,只是我父亲向来多疑罢了。其实我放走你师妹,我父亲恐怕是知道的。说不定他是不想戳穿我,让我们彼此下不了台,仅此而已。”这番话未说完,付晚香哽咽起来。

顾乘风低声问:“莫不是说到伤心处?”

付晚香摇头拭泪,打领口内掏出两把金锁,抚着锁片上的云纹,道:“有什么可伤心的,我本是苦命人,八岁母亲便出走,从此杳无音信,除了我满月之时送我的金锁和玉坠,连个念想也无。此后许多年,父亲与我只有师徒之情,任我百般讨好,他终究冷面对我。在这宫墙内活了一辈子,困了一辈子,如今我作了和亲公主,婢女们都道我福泽深厚,她们又怎知,我不过谨遵父命罢了。什么富贵、什么荣华,我才不稀罕呢。”顾乘风不无触动,叹道:“你还有个冷面相对的父亲,我竟连父亲是谁都不知。”

“我还以为仙山修行的剑侠,都看破生死人伦呢。”

“看破生死人伦,谈何容易?我自小无父无母,虽然师父待我如亲子,师叔和师叔祖对我也疼爱有嘉,可是父母之爱,到底是不同的。我上月方知,我母亲尚在,只是被法咒禁制于万载寒冰,不能与我相认。那日见她,她封在寒冰中动也不动,青春犹在。我明知她是我生母,却无半点振奋,倒不如我日日思念的亡母,叫我觉得亲切了。至于父亲,实不相瞒,我下山前往丹霞山,正是为查出我父亲身份。”

“难道你父亲是丹霞山上的道长?”

“究竟是不是他,我也不知。”顾乘风偏头问道,“你在宫中可见过仙山道人?”

付晚香笑道:“这是自然,莫说玄鹤宫的道长了,便是你,我也见过的。只是你记不得我,恐怕竟未留意我呢。”

顾乘风略有些讶异,可出于谨慎原则,他并未多问一句。二人有一会儿没说话,付晚香觉着冷,蜷缩身子,抱紧双腿,下巴偎在双膝间。顾乘风睄她一眼,放出天罡猎月檠,再行金刚指诀,将其炼作一团通体紫红的火焰,焰顶闪出蓝彩,焰底闪着绿光。霎时间,石室内暖似暮春。付晚香瞥向顾乘风,说:“你何必白白浪费这许多真元?若寒气太盛,我自会运气御寒。你明日若出不得晦明阵,也不知遇上怎样的阵局,还是好生休养吧。”

顾乘风歪嘴一笑,说:“就许你冷,不许我冷呀?再说天亮以前,这冰雹怕是止不住的,若冻坏了身子,明日你我元气两虚,如何应战?”

付晚香听罢,不觉怅然,只是这惆怅的根源究竟来自顾乘风的言辞,还是他说话的态度,她并不清楚。总之自己是最可恼,也是最可悲的,若想得深些,她甚至觉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可憎的人。顾乘风见她心事重重,问:“你想什么呢?”

“我想什么与你何干?”

顾乘风哈哈大笑,道:“果真是赤眉药仙的外甥女,口气如此相似,我都疑心你是她亲闺女了。”

付晚香本想回他一句,可是左右觉得不妥,终于什么也没说,面颊倒霞晕尽染了。就在此刻,石室外泛出一丝光亮,原本漆黑一团,这当儿却将远山映出些轮廓来了。闪电鸣雷并未停歇,冰雹越下越大,顾乘风起身,朝石室外细细扫过一眼,道:“看来要天亮了。却不知这次,太阳打哪方出来。”

付晚香也起身,趴在石室门边,看着密密麻麻拳头大的冰雹,问:“你可有把握?我父亲擅用陷阱,你若入他寻常陷阱,我还能帮你脱困,若进了那些法门乖张的陷阱,我可帮不了你。”

“且赌一赌吧。”顾乘风道,“若我命不该绝,上天自然护佑我,若今日是我死期,我也愿赌服输。”

“你倒说得轻巧。你死了,我身上的凌霄散怎么办?”

顾乘风在长明殿内本是一时胡诌,编出凌霄散来吓唬付晚香。听她提及凌霄散,顾乘风琢磨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哪有什么凌霄散?我是唬你的。”

“早知如此,我该告知父亲,叫他杀了你。”

“我不信你会杀我。”顾乘风说,“若我顾乘风顺利出阵,拿到七星荻萝,公主这个人情,我是一定要还的。”

“你如何还我人情?”

“你想我怎么还?”

付晚香垂眼沉思,说:“我还未想好。等出了无极八荒阵,我再告诉你。”

顾乘风抿嘴一笑,再看晨光渐浓的天色,对付晚香说:“我现在作法冲阵,你快打坐运气,护住真元。万一冲阵失败,也不至损及根本。”付晚香忙施三清指诀,打坐凝气,同时默念她那六阙天山玉龙咒。顾乘风行双白鹤指诀,逼出丹田内仅有的一丝纯阳罡气,绕于周身护体。再连施反天印、九色莲花印,将九成真元导入少商、商阳、关冲、少泽诸穴。默念金蝉咒,石屋中心的天罡猎月檠即刻旋转、膨大,裹住石屋。顾乘风改行七宝骞林指诀,那拼凑石屋的二十八块条石纷纷回体,再由他左腕阳池穴窜出二十七尾五色凤凰和一只白龟。凤凰绕二人飞翔,各自有些许法光,形成屏障;白龟则巨大无比,成了二人坐骑,只是法力有限,不能自行飞移。

顾乘风大喝一声:“灵宝无量、普告九天,起!”

那白龟登时飞腾,驮他二人冲过越发密集的冰雹,朝日出向飞去。顾乘风双目紧闭,做足了撞山的准备。若是寻常山石,有法器护体,撞上倒也无妨。可是无极八荒阵以幡幢镇守,阵内树木、沙石、岩壁都有法力加持,顾乘风全速相撞,实在冒险。付晚香倒趁他闭目的机会,好生打量了他一番。顾乘风浓眉长眼,阔鼻厚唇,面庞稍宽,算不上美男子;自有一股轩昂之气,却因体格宽厚,稍嫌莽撞了些。正看他发髻上那把铜簪,付晚香却因心神涣散,在触及山壁的一刻,为幡幢法力所伤,身子一蹿,扑在顾乘风肩头。“你怎么样了?”顾乘风见她嘴角淌出鲜血,关切地问着。

“都怪我修为太浅。并无大碍。”

付晚香说话的空当,二人已冲破壁障,在关门内穿行。周遭顿时静了,雷鸣与冰雹坠地的轰响一律听不见。接下来,二人被几股罡气撞得东摇西摆。顾乘风行天眼指诀,只见凤凰屏障之外八方彩光乱舞,那些罡气来自何处,是看不清的。不久便有几声巨响随那罡气的动向,传入二人耳中。顾乘风只觉头晕目眩,忙以真元封住自己听宫穴,再行剑指诀,为付晚香封住穴道。又过了半盏茶功夫,一尊金甲麒麟不知从何而来,挡住二人去路。

这麒麟口吐绿云,碰到天罡猎月檠,即以电光破它法力,迫其化归原型。顾乘风忙行三山指诀,将真元散入双手,由商阳、少冲两穴射出真元,助天罡猎月檠抵御那绿云的电光。顾乘风真元所剩无几,罡气已然枯竭,才对峙片刻,口鼻便鲜血淋漓。付晚香恐他坚持不住,凝气于印堂,再将内丹提入膻中,以真武指诀导罡气于顾乘风通天、风池、天柱、天骥诸穴。

顾乘风道:“你法力不足,方才又受了内伤,不宜再动气。”

“我的事,你莫要管。”

付晚香话音未落,但见一片白光忽闪,打五彩凤凰的赤羽间漏下,恰如万千银丝,垂在二人脸上、胸前。那金甲麒麟乍然消逝,二人随即撤回御敌的法力。顾乘风驱白龟飞去三丈,遂闭目行天眼指诀,见周遭云气翻滚,道:“我们出阵了。”他言毕起身,以三清指诀收回血影流珠和天罡猎月檠,再携付晚香飞在茫茫云海中,直冲百丈之外熠熠夺目的白辉。

闯过白辉,视野陡黯,寒气骤浓。顾乘风环顾四周,只见冰莹霜润,寒雾奔腾,冰堆上夜明珠流光闪耀,虽不及阳光明亮,却有一股凌厉的气势。顾乘风猜想,这该是地窖的本来面目,落地后回头一看,无极八荒阵内种种物像果然没了影。而且此刻,顾乘风才发现,这地窖长宽不过十来丈,适才他与付晚香忙活了小半天,也只在这方寸间活动罢了。付晚香怀着好奇的目光,左右瞧瞧,说:“这冰窖打我出生便有了。可是当真进来,这却是我头一遭。”

“我想这冰窖里,不止七星荻萝一样宝贝吧。”

“那是当然。单是我,便知道七星荻萝、苦黄藤、兰馨草、枯荣草,还有紫萝金香的根茎,好像叫白戚子。其他种种仙草怕还有十余。”

顾乘风问:“枯荣草、紫萝金香本是丹霞山特产,你父亲从何得来?”

“这我便不知了。许是我姨娘赠予我母亲的也未可知哩。再说管它们产自何处,只要能去病消灾不就好了?”

顾乘风笑笑,由左至右睄一眼冰窖边上的冰堆。仙草都封在碎冰之中,经夜明珠照耀,各自闪出奇光,有紫、粉的、青的、白的。枯荣草颜色最是艳丽,一半黄中点赭,赭中染褐,一半则朱中晕蓝,蓝中泛紫。兰馨草颜色最是朴素,叶、茎、花俱绿。七星荻萝因为一颗颗小巧玲珑,藏在一众仙草中并不起眼,若不是独它一种为橙色,当真发现不了。

“这便是七星荻萝?”顾乘风捡起一块碎冰,凝视冰中一颗橙色果籽,道,“赤眉药仙说,七星荻萝为果籽入药,是橙色的。”

“我又未曾见过,你问我,我如何识得?”

“也罢,这冰窖才这么大一方地儿,总不会错的。”顾乘风再拾起两块封了七星荻萝的碎冰,掂在掌心,将它们化入劳宫穴,这便同付晚香逃出冰窖,飞上附近的屋顶。此时刚过寅正一刻,皇宫里静悄悄的。天幕上云丝褪去大半,于是半月皎洁,清辉遍洒,未干的屋顶上映出月亮的反光,星星点点的。

付晚香道:“你不是说,要还我人情吗?”

顾乘风说:“你只管告诉我,如何还你人情,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定做到。”

付晚香踯躅片刻,吞吞吐吐地说:“下月初八我便离京了。你本是北魏人氏,我只要你一路护送我,前往北魏即可。”

“堂堂和亲公主,必有一干随从护卫,我怎方便靠近?”

“这个我自有办法。我乘坐的马车,只有我可信的人护在近旁。你……”付晚香斟酌字句,慢吞吞地说,“你进我车舆,便是了。”

顾乘风犹豫片刻,道:“一言为定,我下月初八自会来找你。”

“你可不要食言。”

顾乘风咧嘴笑道:“我定不食言,你便放心吧。”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