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尤神剑 第144章 鸠尤神剑144

岳王回身盯着茑萝仙子，继续说：“仙子，我这个人从不讲虚言大话，仙子既然找到我府上来，自然是诚心结盟，我约仙子相会于此也是诚意十足的。仙子要我如何助你，直言便是。”

茑萝仙子飞下花床，轻捻茶花茎杆，任花瓣尽脱，道：“你又怎知我不会出卖你?”

岳王哈哈大笑，说：“我听闻你以一己之力扳倒蔽月公子和金翎法王，稳坐东海主位一百余年，断不会做于己无利的事。你与病魔既是盟友，便该知道，病魔一系其实在我们凡间并无多少依靠。皇亲也好，世家门阀也罢，多以精英自居，纵然无力结交仙山中人，也以门中往来有头有脸的仙家俗道为荣。至于魔界弟子，在皇亲世族看来，天、境、神三魔的徒孙倒比地魔、病魔这等魔山之主还有体面，游妖荡怪自然入不了他们的眼。我这人虽无多大本领，对这等风气却不赞同。百丈高塔再辉煌夺目，最要紧的实在其基；千尺巨树再遮天蔽日，最要紧的实在其根。这天底下，世人只见皇亲世族风光无限，其实目力所及，无不是民众之功。然而皇亲世族多骄奢淫逸，不知民苦，便不知民功，久而久之，便将一切存在视作理所当然，竟不畏凡众之力了。我想三界之中，此等习气未必只盛于人间，茑萝仙子广纳游妖，竟不去攀附天、境、神三魔，足见你心存大志。我想你与冥火金尊结盟，并不是为了攀附于他，否则也不至于多年前与他决裂。现下与他重归于好，怕是有许多不得已吧。仙子你当真出卖了我，总归要掂量得失。美名十年而筑，毁之却在旦夕之间。你连那金翎法王座下的女妖都饶了一命，难道竟是那女妖惹人怜惜，叫你起了恻隐之心？仙子聪明得很，我自然放心了。”

茑萝仙子看看铁笔书生，又看看岳王，道：“西梁诸藩王中，晋、灵、岳三王居首，独岳王最不冒尖，凡人皆当你性子温和，只会听话，现在看来，你倒最是不凡。想当年，我为那晋王遣部下前往西梁皇宫刺杀太后和皇帝，只因不敌付千钧，未能完成任务，晋王便诸多嘲讽。他那嘴脸，我现在想来还觉作呕哩。王爷你大可放心，我并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要知道付千钧那幡阵具体设在何处，何以出入便足以破阵了。”

“仙子竟不知付千钧藏在我肃州点墨山中？”

茑萝仙子笑道：“实不相瞒，若非王爷你递来口信，我并不知晓付千钧藏在王爷封地上。只是赶巧有个人形未成的鼠精在西梁和南淮国境看见付千钧身负重伤，领着一众人等遁地西行，我才知他藏身西梁。”

岳王撇嘴一笑，说：“仙子好心机。看来仙子原先所知并不如我想的那般多。”

“王爷，我实话告诉你，我茑萝仙子不稀罕做什么魔界霸主。你若能助我除掉付千钧，夺下紫云奇龙砚，我定帮你一统人间。到时候仙魔二界之主是我，凡俗之主是你，天下倒也太平了。”

岳王道：“仙子能尽心辅佐我，我自感激不尽，不过那付千钧知道我太多秘密，又仙法了得，仙子不可大意。”

“他自天禄岛一役，伤势如何，王爷可知？”

岳王道：“这些时日我虽未入他阵内，不过往日里总见得人等出入，自他负伤归来，竟关门禁闭，不见一人出入，我想，他伤得应该不轻。还有那个上官龙，虽也有绝顶仙法，好像也受了重伤。仙子若趁机攻入，胜算要大得多。毕竟这二人都是仙家一等一的法师，仙子固然魔功了得，要对付他们，怕也吃力。”

茑萝仙子问：“那点墨山只是一片丘陵，树木也算不得繁茂，我猜付千钧的阵法藏在地下，是不是？”

“仙子道行深厚，猜得一点也不错。他将七面幡旗隐于七棵百年杉木之内，阵局藏在山坳地下七尺，内含三道玄关。阵内繁花似锦，涓流淙淙，更有楼阁台榭缀于林中，堪称仙境。欲入其阵，需以哨声唤林中飞鸟，再以冰针刺向飞鸟，化出血雾。那血雾便是关门，一旦遁身其中，便入阵了。仙子莫非有法子破他这阵局？”

茑萝仙子浅笑着，仰头看向天空初升的月牙，道：“谁说我定要破他这阵法？我进不去，难道还不能逼他出来？不过今日你我相见之事切不可叫旁人知晓。我这两日便会动手，王爷只当全然不知此事便好。铁笔书生，病魔向来有分寸，你回桃花谷后，将今日我与王爷所言告诉你师父尚可，不过切莫告诉玉沉舟。此人不可尽信，相信你跟你师父心里有数。”

铁笔书生听得此言，已经猜到茑萝仙子的打算。她毕竟出身白泽观，付千钧所用阵法再离奇古怪，总归源自白泽观法门。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依茑萝仙子的天资，要算出他这阵法的破绽并非难事。只要在百香玉萝瘴中稍作变化，一旦瘴气攻入付千钧的阵局，就算付千钧和上官龙有本事抵御，二人弟子属下一干人等也会大量中毒，随即痒症发作，届时那阵内仙境定会化为魔狱，付千钧和上官龙再想静心养伤自然不能了。病魔如此推断，茑萝仙子也是如此行动的。整件事从头到尾都在茑萝仙子意料之中。付千钧四弟子孟子希为护紫云奇龙砚，遭茑萝仙子千尸腐骨阵所害，丢了性命。茑萝仙子这边折损了十余小妖，她自己更是遭上官龙毒针伤体，折了半个甲子的道行，好在抢到了奇龙砚，也算有舍有得了。

可惜付千钧、尤峰、上官龙及其七八名属下趁茑萝仙子和元坤子、九头翁中毒之际三华不稳，遁血而逃。岳王得知付千钧未死，好不紧张，叫一众门客府里府外布满符阵，生怕付千钧回来报复。茑萝仙子也在东海多有设防，付千钧、上官龙虽折损了些许人马，毕竟还有双刀会百余信众，不可怠慢。

冥火金尊得知茑萝仙子急攻付千钧，夺走了奇龙砚，不由大惊。他早在东海外布了眼线，茑萝仙子一举一动都有探子来报，他何曾料到茑萝仙子如此神通广大，竟趁付千钧重伤未愈，先下手为强，夺走了奇龙砚。

等他赶往东海，翠鸢岛竟热闹得很。人魔及其一众弟子十余人等正在翠鸢岛上，人魔此次未与阳魔同行，因为她与茑萝仙子商讨的事宜，正巧与阳魔有关。其实天魔对悬空道人早有怀疑，只是证据不足，此前并未采取行动。此次星变验证了天魔的猜测，与仙门暗自勾连者，除悬空道人再无别个。现下兕虎神君一系，神魔地位最高，声量最大，待他元气恢复，自然要铲除悬空道人的。可是人魔担心神魔会以此打击阳魔声誉，甚或波及她自己，这才来东海，希望茑萝仙子出手解围。

人魔啰啰嗦嗦了半天，茑萝仙子总算听出她的意图，却问她：“那悬空道人是阳魔的弟子，他做了叛逆之事，本是你们兕虎神君一脉的家务事，你来找我，打算我怎么帮你呐？”

人魔道：“阳魔的脾性我是再清楚不过的。她跟悬空道人明面上是师徒，其实早有夫妻之情。悬空道人在阳魔眼皮子底下做的事，她如何不知？她既然纵着悬空道人做出背叛我们魔道的事，到时候神魔要动悬空道人，她如何肯依？神魔与我不睦你是知道的，到时候他定要借题发挥，把阳魔逼到绝路上，叫她成为众矢之的。至于我，自然不免被殃及的。所以，你若能出手杀了悬空道人，如此一来……”

茑萝仙子道：“这如何使得？我既然与你和阳魔结盟，阳魔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我杀她弟子，岂不平白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仙子的顾虑我自然理解。可是悬空道人不死，我跟阳魔一定会被他拖累。我曾想过亲手杀了他，可是阳魔与我实在了解太深。便是杜枭娘和三修和尚下手，怕也瞒不住她。”

茑萝仙子笑道：“莫非我杀了悬空道人，阳魔便查不出来？”

人魔道：“茑萝仙子你魔功盖世，又有好几个得力干将，要悄无声息灭掉区区一个悬空道人，定不在话下。”

茑萝仙子朝立在身侧的元坤子睄去一眼，元坤子浅笑道：“悬空道人所作所为真真是万死难辞其咎的。他既已投奔魔界，便该效忠魔界才是。天地三界最忌两面三刀，不忠不义。不过神魔眼下还在闭关养伤，所谓发难阳魔，更是人魔的推测。这件事我们仙子肯定要管，但是我们若眼下杀了悬空道人，怕是鲁莽了。”

茑萝仙子说：“我这女使不懂规矩，人魔多包涵些才好。不过这件事，的确需要从长计议，纵然当真要除掉悬空道人，也须谨慎些。”

茑萝仙子话音才落，右眉便抽动起来。她掐指一算，道“是冥火金尊”。

元坤子凑近她耳边，说：“要不要派弟子拦住他？”

茑萝仙子道：“拦他做甚？我正好要找他算账。”随即她瞥向人魔一众，又说：“那冥火金尊在我的五麝神鼎上头下咒，不许我与你和阳魔分享，实在可恶至极。他此番来我东海定是听说我夺了奇龙砚，又想来占便宜。人魔，既然你在这儿，我倒想请教你，我该拿这冥火金尊怎么办呢？”

茑萝仙子这番话，人魔不会尽信。人魔早看出来，她跟阳魔无法享用五麝神鼎，未必是那冥火金尊使坏。依茑萝仙子的性子，她受制于冥火金尊，必定心有不甘，如此说辞，一方面对立了冥火金尊与人、阳二魔，另一方面，倒使人魔确信，茑萝仙子对于扳倒冥火金尊是信心十足了。人魔索性顺她话头说：“那冥火金尊甚是讨厌。他又不出半分力，只想着讨我们好处，依我看，仙子可得好生教训他。叫他长长记性才是。”

茑萝仙子登时作法，许冥火金尊一行入了翠鸢岛。杜枭娘见冥火金尊面色不善，又带齐了三位尊使和六名弟子，凑在人魔耳边道：“师父，恐怕会有一场恶战，我们是置身事外还是……”

“静观其变，先看看苗头再说。”

方才岩华尊使和玉娇娥默不作声，只作听客，此时嗅出火药气，相视一看，却各起了心思。岩华尊使虽信不过冥火金尊，却深知他为人聪明，绝无理由卖他。玉娇娥却在担心万一冥火金尊此刻与茑萝仙子纠斗起来，竟又败在茑萝仙子手下，一时间抖出岩华尊使与他密谋篡夺东海二十四岛尊主一事，岩华尊使为求自保，恐怕会把责任尽推于自己。总之在场众人，除了茑萝仙子，再无一人知晓这天的事态如何发展，如何收场了。冥火金尊也不拐弯，开口便说及紫云奇龙砚和点墨山一役。茑萝仙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更反问冥火金尊：“紫云奇龙砚是崆峒一门的宝物，与你有什么关系？”

冥火金尊冷笑道：“你想甩开我，可没那么容易。”

元坤子上前一步，说：“冥火金尊，你也该要些脸面才是。”

茑萝仙子行移身变位之法，由花床化至冥火金尊身侧，却不正眼看他，说：“你有什么资格再跟我谈条件？你下在我五麝神鼎的咒法，我已用奇龙神砚给破了。你的能耐我是知道的，不过五麝神鼎的能耐，你可知之甚少。”

冥火金尊面色一沉，对一旁的人魔道：“人魔，这贱人阴险狡诈。她与付千钧斗法，定伤得不轻，我们现下若合力对付她，她是绝对招架不住的。你可想清楚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真错过你我日后便要受制于她了。”

人魔还未吱声，茑萝仙子便笑道：“人魔哪有你这般愚钝？其实我们既结了盟，我本有意将五麝神鼎分与大家，共修魔法。想不到你竟在神鼎上施了法咒，妄图以此钳制我。你该知道，我茑萝仙子最恨遭人胁迫。我原以为你与我曾有过一段情，纵然时过境迁，总该有些旧情份。万万没想到，你竟……”

冥火金尊抢道：“废话少说。人魔，你是站我还是跟她？”

人魔方才好一番算计。若听了冥火金尊，就算他当真胜了茑萝仙子，人魔能得到什么呢？奇龙砚和五麝神鼎是不用想的，东海这偌大一片地界冥火金尊也不会便宜外人。人魔既与茑萝仙子结盟，却在东海撕毁盟约，又替人家做了嫁衣，来日传出去，谁还看得起她？茑萝仙子同冥火金尊好歹睡过觉，冥火金尊尚不念过往，一旦没了茑萝仙子，冥火金尊又怎会把人魔和阳魔放在眼里？反过来，茑萝仙子素有诚信之誉，今日若站在她这边对付冥火金尊，实乃防卫，名正言顺，传扬出去任谁也挑不出她半点毛病。

于是人魔浅笑道：“冥火金尊，茑萝仙子虽不是出身崆峒，毕竟与星辰子交情匪浅，又在崆峒山深居多年。崆峒一门眼下别无后人，茑萝仙子将崆峒宝物据为己有，合情合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就许你以法咒钳制别个，却不许别个自主支配法宝，冥火金尊，你也太霸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