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xpt5 > 武侠 > 鸠尤神剑 > 第47章 鸠尤神剑47

鸠尤神剑 第47章 鸠尤神剑47

作者:乔戈1984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24-06-06 15:58:37 来源:书海阁

苏荣将付晚香置气出走,常朝云答应助顾乘风找到其人的前因后果略略说来。

醉仙姑听罢,对常朝云道:“那位付姑娘纵有千般不是,总归于你有恩,这件事,到底是你不对。既然因你而起,便该由你善终,你倒跟顾侠士讨价还价,实在不该。”

常朝云道:“师父,付晚香纵然有恩于我,却不该妖女妖女地唤我。她自以为出身正道,便高我们一等,又哪里讲得出仙界鄙夷魔界的道理来?自古,我们魔界中人在仙家弟子面前是处处落下风的。魔界对仙界总是一再忍让,可换来了什么?师父责骂我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然而此中道理,我却不服。”

苏荣道:“常姑娘,你错了。仙家所以为正道,是因为仙家弟子修仙悟道,不忘秉持匡扶正义之志,利凡间苍生。纵然不免败类污流,仙家修行至少是无害于天地的。然魔界法门多有凶残卑劣之术,或取人性命,或损人阳气,一些心狠手辣的妖精魔怪所行恶迹更是罄竹难书。醉仙姑不与那等恶魔同流合污,实属难得,正因难得,方见魔界之戾、之劣乃天然之性。纵然常姑娘你也同令师一般,身在魔门却不存害人之心,付姑娘与你并不熟识,她对你心存陈见,唤你几声妖女,也是人之常情呵。”

“是啊,好事都叫你们做了,坏名便推给咱们。可比家财万贯的财主,朝街头饿鬼撒些残羹剩饭便成了大善人;行乞的灾民偷人半个馍便成了恶棍。又有谁去想,那财主落了难,未必不去杀人劫财;那乞丐得了势,未必不造福一方。你们仙家弟子自有灵山宝地,蒙荫三清仙泽,又哪里知道我们魔界修行之苦之艰?”

常朝云话音未落,醉仙姑已打断其话头,说:“休得对这位侠女无礼。仙人魔三界各有其位,各有其道,谁又能说服谁?自盘古开天地,仙魔二界已呈水火不容之势,一切是非曲直都逃不过天命。你入门第一日,为师便教你,立身于世,无论为魔妖、为凡人、为仙神,务必尽人事听天命。人事不尽,天命不遂,然天命所归,人事莫可违也。人家唤你妖女,你是或不是,又岂在人言?”

常朝云不再辩解,苏荣却对醉仙姑拱手道:“我只听师父师叔说,魔界之中,独醉仙姑洁身自好,与世无争,不与他魔同流合污。今日得见本尊,果然是名不虚传。”

醉仙姑苦笑道:“人间沧桑,改了多少朝换了多少代,宏图霸业终化作一抔黄土,哪有什么善终,哪有什么恶果?我们这些得修法门的,毋论仙魔,无不笑凡人愚昧、渺小,无不笑他们辛苦一生,到头来却徒劳无获。然而笑过凡人,偏又忘了自己比之日月星辰也是愚昧而渺小的。与其说我是洁身自好,莫如说我是看破世事,要说我与世无争,不与他人同流合污,女侠便大错特错了。各人有各人的固执,各人有各人的欲念,你说我与世无争,是从你的固执,你的欲念里看不到我争。你们仙家弟子莫不知无为之有为、无用之有用,其实不争也是争,不恶也是恶。”

“好一个不争也是争,不恶也是恶。”鹿连城道,“醉仙姑可惜身在魔界,若在仙家修行,恐怕早升天界了。”

醉仙姑摇头一笑,突然捂住小腹,急封外陵、气海、中朊穴,随即口吐鲜血,一股黄雾自其天灵盖蒸腾而出。常朝云见状,唤一声师父,飞身蹿至那悬冰之上,要为醉仙姑灌输真元。几乎同时,悬冰四周十丈之内紫光焕然,灌木间鹅黄磷光和缓升腾,恍如点点萤火。黄紫双色交相辉映,煞是绚丽。

醉仙姑回身抓住常朝云的手,道:“你身上毒性未消,切莫冒险。”

常朝云一声“但是”才刚出口,那鹅黄磷光陡然聚作漩涡,在悬冰上方绕了两圈,向醉仙姑脊背猛冲来。苏荣和鹿连城环顾周遭,只觉紫光中掺杂了细密的烟尘,渐次浓厚,终于聚拢成团,现出追云子那张没有眼睛的面孔来。人面得以成型,一时间飞沙走石,苏荣、鹿连城各举臂御沙。

醉仙姑望着追云子,道:“齐哥,你莫要再耗损玲珑子的法力。”说着话,她将体内磷光导至印堂穴,旋飞冲天,剑指一送。只见一粒金珠从醉仙姑印堂飞出,化作莲花的模样,消隐在追云子那副烟尘汇合的面孔下。然而追云子随即张口,喷出一条火蛇。那火蛇一近醉仙姑便四分五裂,变作猩红齑粉,朝她面门、胸口扑去。

“你血魄已有空乏之象,方才险些伤了内丹。你再固执,还不知何时才可痊愈。”追云子说着话,齑粉已贴上醉仙姑面门和胸膛,登时金光闪闪。与此同时,一团金色火焰在她周身燃起,火舌蹿至两丈之高,把醉仙姑身下的悬冰也染作金黄了。

只半盏茶的功夫,待那金焰灭了。常朝云才敢问醉仙姑:“师父,你可好些了?”

“那铜羚蛊算不得狠毒,每到毒发之时,五脏六腑虽则血魄多有乱象,却无多少痛苦。正因为这毒瘴看上去平平无奇,修为不足者往往轻视。殊不知此蛊毒症越轻,害处越大,到头来水滴石穿、积重难返,便会伤及内丹,损失道行。”醉仙姑摆手道,“我是印堂中毒,蛊毒剂量又重,若不加控制,中毒翌日毒症便会消失,再七日则损道行,再七日则有肉身尽毁之险。”苏荣道:“原来醉仙姑方才毒症大发,实乃解毒之方。”

醉仙姑笑道:“不愧为仙山正室,果真冰雪聪明。”她又问常朝云道:“朝云,你难道不觉奇怪,何以灵蛇堡内焰气冲天?”

“想是师父中的铜羚蛊至阴至寒,需以焰气冲抵。”

“恰恰相反。那铜羚蛊是至阳至烈的瘴法,而其法门五行中,又火位旺而水位衰。要克此瘴,不能依寻常之理。它旺火,我便给它火上加火,它畏水,我便以寒气凝水成冰,偏避它软肋。以错打错,将乱就乱,正是此中道理。”

鹿连城道:“素闻天魔一门长于毒瘴之术,想来,你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醉仙姑直摇头,说:“若是寻常法门炼出的毒瘴,以毒攻毒倒也行得通。不过苦头陀的铜羚蛊毒症几近于无,而且中毒越深,越是毒症轻微,若以毒攻毒,只怕铜羚蛊毒瘴未清,倒先叫攻毒的瘴法要了性命。我原先也有以毒攻毒的打算,多亏齐哥以九霄玲珑子入我经脉诸穴,发现此瘴另有乾坤,我便想了个置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她转而对常朝云说:“你可还记得蚀骨禅有一大禁忌?此咒是法无虚发的,一旦施咒必将咒法玄关打入他人任督二脉,封其血魄。”

常朝云道:“自然记得。此咒一经施用便无退路,要么制敌,要么害己。”

“为师用这蚀骨禅自封任督二脉上的血魄,再在灵蛇堡内助长铜羚蛊的法力,是要逼铜羚蛊现出毒症,每日发作,以知其位。这铜羚蛊是以退为进的法门,释毒缓慢不说,还频频游走于任督二脉。只有逼它毒症发作,再将其余经脉中的血魄引入任督二脉,以内丹化其毒性,或驱之体外,十天半月才可大致化解。”

常朝云道:“我同金翎法王和百蛊郎君斗过一次法,早知他二人魔功了得,却不想连苦头陀也有这般厉害的法门。”

醉仙姑说:“苦头陀的铜羚蛊虽然难缠些,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本为槐仙,偏偏五行中火旺而水衰,尽管炼出这等妙不可言的毒瘴,到底修为难有长进。再厉害的毒瘴,施而不中,又有什么用处?此次若不是他们多人一拥而上,我也不会为其毒瘴所创的。”

“看来这个金翎法王不容小觑。”追云子说,“不过此事颇为蹊跷。银华苔自古以来便无多少妙用,加之其难以采获,莫说仙魔二界了,便是俗尘凡人也极少拿它入药。为何金翎法王突然要与你争抢此物呐?”

常朝云道:“师父,当日师叔来犯,我已感觉其中有诈。金翎法王与你争夺银华苔,正是师叔一手安排的。”

“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鹿连城道,“醉仙姑你采用银华苔,是为续追云子前辈的元神,只是不知那个金翎法王又是何目的。”

醉仙姑恍然大悟,道:“那金翎法王何等精明,竟也叫他诓骗了。”言及此,她对常朝云说:“朝云,你速速赶去洞庭湖南岸,没算错的话,就在这一两日,银华苔会在那一带现身。你若遇了金翎法王一众,便叫他细细思量一番。你只告诉他,定是有人误传了信息,好使我与他为银华苔相斗;传信的人我自然不知是谁,不过那人定受了灵虚子指使。”言毕,醉仙姑再对苏荣、鹿连城道:“寻找付姑娘一事,二位若不着急,便在我堡中歇息两三日,等朝云回来,她便带你们去找。你们也许不知,齐哥全仗着九霄玲珑子的法力方不至魂飞魄散,而他仙体未成,凡胎既失,无法修元炼气,只能以银华苔勉强维持九霄玲珑子。黄山一役我已丢了一剂银华苔,若不及时补救,后果不堪想象。”

苏荣道:“天地之大,要寻付姑娘实非易事,我想也不在乎耽误两三日。眼下力保追云子前辈元神不散更为要紧。”

当夜,常朝云便动身前往洞庭湖了,抵达洞庭湖南,天色已近拂晓。常朝云以百灵神通开天眼,漫山遍野地搜寻银华苔的踪迹,直到黎明时分,她见北天一颗流星划过苍穹,朝东南向落去,才在那头发现些许异象。飞至近处,只听得小溪淙淙,树林中隐隐透出紫气。常朝云刚要降至低处,却见三抹磷光由林间蹿至大树顶冠,现出真身,分别是金翎法王、百蛊郎君和无念子。常朝云随即落在一棵桑树上,道:“金翎法王可还记得我?”

天色微熹,金翎法王好生端详她一番,道:“你是醉仙姑门徒。”

“我的确是醉仙姑弟子,不过我还有一个身份。法王定是忘了,几十年前,你曾与病魔联手,来当今睿亲王府——彼时的顺王府中盗取慈灵珠。那日我还同你斗过法哩。”

常朝云提及慈灵珠,金翎法王才想起她来,冷笑道:“原来是你。”

“当年你盗走慈灵珠,我本来觉得奇怪,这慈灵珠乃仙家宝物,只利于仙道聚气凝元,你盗去是何目的?半个月后法王前往东海,同那两个魔头硬破茑萝仙子的普度神功,我才知道,你盗去仙家宝物,是何目的。”常朝云道,“我不喜拐弯抹角,想来法王也没这许多功夫听我废话,我便直说吧。我今日来此地,是为了银华苔。”金翎法王同百蛊郎君面面相觑,他先是大笑一番,随即化出自己的金翎扇,轻轻摇着,说:“醉仙姑聪明绝顶,怎么竟糊涂到遣她弟子来送死?你师父尚斗不过我,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抢银华苔?”

常朝云道:“法王误会了。我虽为银华苔而来,却并不打算与你争抢。只是我心头有两个疑问,还望法王解惑。”

“且说。”

“其一,银华苔虽为仙灵之物,历来只有些凝元聚气的法力,便是于元气之益,也单精于脉息,荒于经络。法王突然同我师父争夺银华苔,是何缘故?莫非还是为了攻破东海二十四岛?”

金翎法王道:“那么你师父要银华苔又有何用?”

常朝云早知他要反问,道:“五十多年前,我师父为了庇护三修和尚的三名弟子,同我师叔灵虚子和三修和尚大斗了一场,以至于惊动了天、人两位护法明王,法王想必知晓。那次恶斗中,我和师父都受了重伤,虽然我师父借来金玉岐香鼎疗体,奈何我师叔伤了我师父七魄,我师父时时陷于癫狂,痛苦不已。后来我师父遍寻镇魂之方,总算从鲸海一位半神半魔的高人那里得知银华苔的妙用,此后每月我师父便靠这银华苔练功,以镇元神。”常朝云思忖片刻又补了一句:“我师叔与师父不睦已久,这些事我本不该说与你听的。若叫我师叔知道我师父有这等痼患,怕是又要想法子害我师父了。”

“难得你坦白,我也不废话半句了。我要这银华苔,确与狄樱有关。我与她法门同源同根,她天资远胜于我,当年又设计害死我兄长,霸了他的道行。同她交手,不以奇招我是没有胜算的。”

“既如此,我便有第二问。不知法王又是从何处听说,这银华苔竟可助你斗败茑萝仙子狄樱。”

金翎法王听常朝云所言,心头已生出困扰,不自信地答道:“我从何人嘴里得知此事,于你有什么关系?”

常朝云道:“这本来是你金翎法王的私事,可是这件事若涉及我师叔或他那两个徒弟,又怎能说与我无关?”

“既然你已猜出来,何必问我?”

“法王是聪明人,却不免病急乱投医,误信他人。司空徒和地藏无门对法王说了什么,我自然不晓,不过法王且想一个道理。当真这银华苔有什么了不得的妙用,仅凭司空徒和地藏无门,是绝不可能知晓的。若那秘密来自他人,他二人是我师叔灵虚子的门徒,理应禀报灵虚子才对,怎么会透露给你?需知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这样做,岂不等于自毁前程?若这秘密来自灵虚子,那便更加可疑了,倘银华苔有对付茑萝仙子的妙用,以我师叔的脾性,他是绝不会告诉司空徒和地藏无门的,应该直截了当告诉你金翎法王,趁机与你索取些好处才是。退一万步说,就算发生了例外,法王且想,这秘密又是从何处、从何人嘴里起的头?你金翎法王尚可打探出这秘密,莫非茑萝仙子一众门徒仆从竟毫不知情?究竟是你金翎法王消息灵通,还是茑萝仙子座下无能,法王且仔细想想。”

金翎法王垂面细思,无念子道:“法王,这女人讲得不无道理。仙魔二界多少人忌惮西梁国师的元婴珠?倘使区区银华苔便可操控元婴珠,破其法,恐怕也轮不到咱们来白捡这便宜。”

金翎法王对百蛊郎君道:“莫非玉娇娥真的上了当?”

常朝云道:“我没猜错的话,是司空徒告诉你座下,以银华苔炼出什么宝物灵珠可以应付元婴珠?”

金翎法王未予否定,常朝云又说:“我与白泽观几个道人也打了三十余年交道,从来只听说元婴珠威力了得,连白泽观弟子都不知破法之道。法王该知晓,白泽观当年出了叛徒聂于飞,开宗祖师太虚上人与之同归于尽才将其镇住,却未必知道,太虚上人所以未能全身而退,正是因为聂于飞偷练了元婴珠。元婴珠这般上乘法门岂是区区银华苔可以应付得了的?”

“难怪,难怪……”金翎法王摇头道,“我只当玉娇娥行事机敏,以美色蛊惑那些色迷心窍之徒可一探信息情报。看来司空徒泄密一事,竟是我们大意了。”

常朝云道:“说来也巧。就在那日法王与我师父争夺银华苔之际,我师叔灵虚子便带着司空徒、地藏无门前往灵蛇堡了。还好我正与几个仙界弟子在灵蛇堡商议南淮朝中大事,那几名仙界弟子又与我师叔有些过节,尽了全力助我,灵虚子才未闯堡成功。”

金翎法王一惊:“真有此事?”

“法王若信不过我,只消上我师叔灵虚子的洞府,一问便知。不过,法王开罪了我师父,也就是开罪了我,开罪了我,也便开罪了睿王府,开罪了白泽观。更不用说天魔师祖最疼我师父,若我将我师父受伤一事禀告天魔师祖,法王恐怕有麻烦。法王上了我师叔的当,这次可是吃了大亏哩。”

百蛊郎君道:“醉仙姑与我们法王本无恩怨,上次黄山一战本该避免的。只可惜我们双方都冲动了些,这才上了人家的当。我们打伤醉仙姑实属不该,更无意得罪姑娘你。不如就此言和,免得中人圈套,两败俱伤,不知姑娘意下如何?”常朝云笑道:“我哪里做得了我师父的主。我此来,原是怕我师父同法王继续斗下去,如了我师叔的愿,并未告知我师父。不过我想,既然法王明白其中道理,不与我师父争那银华苔,我自有法子劝慰师父,叫她老人家消气的。”

常朝云采得银华苔,回灵蛇堡复命时,付晚香早已出了南淮国境,在北魏一个叫夜樨的边陲小镇上落脚了。这小镇在北魏最南边,虽远离战场,战事还是无可避免地影响了小镇上众人的生活。镇上的青壮一个也见不到,老人整日聚在一处,碰上镇外的过客便要说个不住,又问西面战事,又述营生艰难。妇人们或闭门不出,或在路上行色匆忙,对于西面的战事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孩子们则里里外外跑着嚷着,男童女童都争当将军、参谋,也不管将军、参谋是做什么的。

付晚香身上银两所剩无几,只好下榻在一家破破烂烂的客栈里。她只知道客栈是住人的,既是住人的,无论多么便宜,总该有些讲究,却不料那客栈外面看来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进去里面,比外观还要不堪。

推开房门的一霎,眼见屋内榻损桌破,一股子霉气,她便后悔了。又悔自己不该赌气出走,又悔自己不该将金锁片留给顾乘风。坐在榻边,她突然又觉得自己应该留张字条,至少给顾乘风些许提示,免得他寻不到自己。不过后悔归后悔,叫她主动去找顾乘风,或者索性跑去长白山脚下等着,她又拉不下脸面。于是折中考量,她决计在夜樨镇上住个三五日,毕竟从南淮邑州出发前往长白山,多半要经过夜樨镇。她设想了好几种可能,譬如顾乘风若化影飞行,就算掠过夜樨镇上空,也不能撞见她;又譬如顾乘风若在南淮国内找寻她,再回长白山,纵使他每到一处都歇脚,也未必会经过夜樨镇了。可是假设再多,她总怀了个奢侈的希望,觉得二人缘分匪浅,不日重逢乃天命所归。然而她在那破落客栈住了整整三日,每日见不到几个新客入住;客人都沉默寡言,进出皆无多少声响,倒是邻近的男人来此打酒,才听得楼下略有几响人声。

住店的头两日,天色阴沉沉的,第三天拂晓时分开始下雨,天亮后雨越下越大,好像西梁的刀枪剑斧乒乒乓乓翻卷而来了。临近晌午,自东面来了一人一马,那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腰间配把弯刀,那马通体漆黑,马蹄和身侧满是泥泞,挂一副脏兮兮的嚼子。付晚香听得马嘶,撩起窗户朝路上看。那人拴好马儿,进了客栈,要了两斤酒,一桌饭菜,狼吞虎咽一番,这便住下了。

付晚香并不知道此人与她的房只隔了两层木板,一个楼下,一个楼上。她更不会料到,此人夜里竟会溜进她房中。她察出异动,翻身刚要下榻,脖颈上便觉一丝凉意,又听得男人的声音,低喝一声“莫动”。

付晚香并不慌张,道:“你是谁?”

“你莫管我是谁。如今魔界各人都在找你,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你竟落在我手上。”

此人嗓音沙哑,付晚香未记起这声音,只依他口音判断,此人该是北魏人氏。付晚香也懒得同他废话,冷笑道:“你是捉我,也需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话音才落,她已运气,化太华伏魔珠为遁光,逃向屋外。那人见状,化肉身为一道青黄电光,跟在付晚香身后,穷追不舍。此刻屋外仍细雨蒙蒙,二人你追我赶,在夜樨镇绕了半圈,终于双双蹿入一方竹林,正面交锋。

付晚香扳下一根楠竹,右手行剑指诀,凝真元于指端,画一道都天屠龙符,再将符箓吸入口中,化作齑粉,喷在楠竹上,朝那人身形化就的电光松开楠竹。楠竹弹起,将那齑粉播得又广又远。那人见状,现出真身,举起弯刀,将真元运至刀刃,左右抡刀,划出一面气盾,推开近身的齑粉。

付晚香绕过几根竹枝,攀向更高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大笑一声,挥动弯刀斩断挡路的楠竹,说:“好,我便让你看看我真面目。”说着话,他冲上高处,横起弯刀一拉,只见一波明黄焰气由他刀刃飙泻而出,焰气所到处破枝削叶,竹枝断口处蹿起赤焰,仿佛在二人中间撑起百余火把。付晚香搂住一根竹枝,回身一转,便在火光中看到一张狰狞面孔。

说那面孔狰狞,毋宁说怪异更为贴切,头上顶着脓包,只有稀拉拉几根头发耷在前额。眉毛不知去向,眼睛全无形状,只是两个大小不一的孔洞,眼珠子窝在洞里,映出断竹顶端的火焰。鼻子和嘴也不知哪是哪,乍看去,分不出各自的地界儿,细细打量,鼻子和上唇还是彼此勾连,叫大小不一的肉瘤裹着。付晚香惊得倒吸凉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人哈哈大笑,说:“妖魔的小须弥无相功中有一道法门,叫作求死诀。所谓求死诀,盖生不如死,求死以得解脱也。中了求死诀,三日内法力尽失,下肢瘫痪,七日内皮肉腐化,直至筋骨折损而亡才算解脱。”“你究竟是谁?”

“文琲公主自然记不得我,我却永生永世忘不了你呐。”

那人一说“文琲公主”,付晚香陡然记起他的声音,道:“你是当日护送我进北魏京都的章柏劳?”

章柏劳哼着鼻子,道:“你可害得我好苦啊。你大概不知,我全家上下四十六口人,全是因你而死的。”

“因我而死?”

“你是和亲公主,我是护你平安的将军,那日路遇魔怪将你掳去,我下令四处搜寻,到头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叫我如何复命?那狗皇帝一怒之下,竟受镇国将军挑唆,下令处死我一家老小。我携长子侥幸逃出京城,却半途遭遇镇国将军的四名内臣。他四人都拜在妖魔弟子扶风圣君门下,虽然修为不精,却将几道手段毒辣的法门练出六分火候了。我大儿为符阵所害,死无全尸。我侥幸逃脱,却因中了求死诀之法,七日之内皮脱肉化,变得人非人,怪非怪。我双腿失力,又被困在峡谷之中,因饥饿难耐,便爬到一处蜂窝边,偷吃了几口蜜。哪知那蜂巢竟为火烈蜂所筑,我偷了它们的蜜,少不得浑身上下捱些叮蛰之苦。那火烈蜂本来是我们北魏的毒物,便是仙门中人,修为不精者,叫此蜂蛰上几口也有性命之忧。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巧这蜂毒淤堵了我三脉诸穴,恰恰断了求死诀的通路,反救了我一命。”章柏劳冷笑一声,盯着付晚香,道,“我章家四十六条性命虽非你所害,却是因你而死的。你自然赔不起他们的性命,不过今日老天有眼,叫我撞上了你,文琲公主,我也不要你赔我性命,只需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定不为难你。”

付晚香道:“你一家惨死着实可怜可叹,但是你要将这笔账记在我的头上,却毫无道理。当日那群魔怪来袭,你未能护我周全,是为无能。北魏皇帝灭你全家,你却无力保住家人性命,还是无能。我若是你,便去皇宫取那皇帝人头,你现下对付我一个弱质女流,不止是无能,更有懦夫之嫌了。”

“弱质女流?”章柏劳笑道,“你是弱质女流,如何能盗走东海的法宝?”

“我盗走东海法宝?”付晚香正纳闷,章柏劳已然近身。她匆忙转身,指尖拨开竹枝,右足朝竹枝上重重一蹬,蹿出数丈。再左右开弓,借着竹枝往上升,冲破竹顶茂密的叶,踏竹海而行。章柏劳紧追不舍,同时抛出弯刀,以期阻挡付晚香的去路。那弯刀闪闪发光,刃口火花迸射,划至付晚香身前,火花便由刃口朝付晚香胸口梭来。付晚香双手行剑指诀,凝元于中冲、商阳穴,左阴右阳,再双臂横劈。这两股真元登时化作两条磷光熠熠的气链,扑向自弯刀刃口飞来的火花,非但灭了火花,还就着余力,缠住弯刀,甩向章柏劳。

章柏劳冷笑一声,道:“我竟小瞧你了。”说话的当口,他已由双手指尖掸出百余游光,缚着弯刀,浸入刀身。那弯刀立即撑开气链,化作一只鸾鸟,直撞付晚香的脊背。付晚香回头一看,侧身避开鸾鸟,行天罡指诀,将一股至阴至烈的罡气炼作气盾,试图将鸾鸟冲开。哪知那鸾鸟才遇气盾,周身翅羽便化作冰刀阵,顶着气盾刺向付晚香。付晚香一面后退,一面凝聚真元,将内丹提至膻中,封天突、华盖、神藏穴,将太华伏魔珠引入印堂,再行双剑指诀,驭灵珠破了冰刀阵。章柏劳收回弯刀,略有些错愕,道:“你道行修为皆浅,如何炼出此等威力了得的神珠?”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