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消散的月光 第226章 祝你幸福，但再也不见

“那难道他就配吗？”

夏智毫不掩饰眼里的敌意，看着夏莫听，说：“起码我没有让她浑身都是伤吧？”

夏回清也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跟烦躁，直接开喷。

“你有病吧？在这里发什么癫啊？”

“我身上的伤痕是我太调皮了，走丢的时候才有的，关他什么事啊？你在这里充什么老大啊，很好玩吗？显着你了？”

“我在走丢之前过得非常幸福，是我上辈子祈求一世都从未触及到的幸福，我从来都不用担心温饱更不用担心挨打。”

夏智一僵，不由自主低下头去。

夏回清嗤笑一声，说：“当然了，如果你执意认为他不配的话，我也无所谓，反正你说的话全他吗是在放屁。但我想请问，那你觉得谁配？嗯？”

夏智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夏回清紧紧地盯着他，笑着咬牙切齿道：“问你呢，你觉得谁配当我哥哥？你吗？”

“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你敢说你配吗？”

夏智闭上了眼睛，半晌，才道：“……我不配，没人配……”

夏回清从没想过要他会给出一个答案，料想过他会沉默，也料想过他会转移话题，却独独没想到过他会承认。

没想过那个一向高傲自以为是的前哥哥竟然还会对自己低头一次。

那这样看来，她的死亡也并不是毫无意义。

等等，她已经悲哀到需要用死亡去引起他们的爱了吗？

林意漫突然牵住夏回清的手，偏头看着她，无声地说：“你是我们最爱的人。”

夏回清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说：“是啊，没人配。我甚至想过如果我是个 独生女多好。”

“但那是上辈子的想法。”

“这辈子我无比地庆幸自己有个哥哥，我每分每秒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么我问你，这份幸福，你能给我吗？在过往的二十四年里，你有给过我一次吗？”

夏智浑身僵硬，说：：“但我始终是你的哥哥啊，为什么现在就跟仇人一样呢？”

“我现在……你总得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吧？”

夏回清看着他那挣扎的样子，只觉得可笑跟荒谬。

“是吗？你不说我还以为我们只是同住屋檐下萍水相逢的租户呢。另外，你会跟你的仇人像这样一起吃饭吗？”

“确实，如你所说，我们曾经是兄妹，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之一。但是，真的是那样吗？”

“我对你来说不应该是一个陌生人吗？你对我了解多少？”

“反过来，我却很了解你，我知道你的本质。我见过你所有的模样，狼狈的、骄矜的、躁怒的、恐慌的，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我见过你因为偷钱被揭穿，爸爸一怒之下要将你的手折断，是奶奶拦下了，让你逃过了一劫时你那庆幸的模样。”

“我也见过你在那之后跟奶奶商量好如果再被发现就推到我身上时得意的模样。”

“可是我当时才多大，你知道吗？”

徐淡云身侧的拳头早就捏紧了，低声说：“十五岁。”

夏回清更想笑了，“你看，她都答得出来，那么你呢？”

夏智：“……”

夏回清说着说着，眼睛就发酸了。

“我还见过你被女网友骗得钱财两空时的难堪，见过你被骗着玩游戏到处借债怕被发现最后跟我拿了学费时的哀求，结果还是被发现了只能灰溜溜地滚回家的卑微。”

“我还见过什么？见过你因为父亲工作摔断肋骨进了医院，而你手足无措抓着不过高一的我问怎么办的无能模样。”

她捏紧了拳头，声音颤抖不已，“……更见过你因为第一次试着贩du结果于心不安卷着钱跑路怕被报复的狼狈懦弱。”

在座的所有人都皆是一惊，夏莫听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抓住夏回清，问：“你刚刚……说什么？”

夏回清难以承受般撇过了头，笑了一声。

“可我呢？你知道我当时都在经历什么吗？”

“我当时被同学霸凌，被舍友霸凌，我在挨打在承受被排挤冷落的孤独。”

“而你当时就像一条狗一样匍匐在我脚下哭着问我怎么办。”

“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你问我一个不过16岁出头还在上学的妹妹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难道你还祈求我去对付那些穷凶极恶的du贩吗？让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

“可我能怎么办，我只能东拼西凑把你卷走的钱以匿名的方式还给人家，也总是提心吊胆害怕对方发现，我的痛苦你有考虑过吗？我的不安你有安慰过哪怕一次吗？”

“你知道我那段时间，知道你参与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时过得有多煎熬吗？我真的恨过你，当时非常地憎恨你。”

“你忘了爷爷是怎么死的了是吗？你还记得爷爷吗？”

“爷爷是家里唯一一个疼我护着我的人，却在我两岁那年离去了。”“他是死在那些人的枪口下的啊，你当时尝试这种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爷爷是一名光荣的缉毒警？！”

“你对得起他吗？我从懂事起，就想不通为什么爷爷能看上奶奶，为什么他们会有你们这样的后代。”

“甚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这个脸面去祭奠他。”

“那你呢？有没有想起过他？”

听完夏回清的一连串质问之后，全场人都愕然沉默，包括夏智的妻子。

夏回清看着满脸空白不可置信的嫂子，后知后觉自己有多可笑。她问：“所以嫂子不知道？家里的人是不是都不知道这件事？”

夏智咬了下唇，说：“我得保护他们啊。”

夏回清只觉得自己非常的可怜可笑，莫名其妙地笑了两声，说：“那我呢？我没这个资格是吗？我在学校挨打，在家里也挨打，你却还让我去收拾你的一堆烂摊子。”

她闭上了眼睛，绝望地问：“你到底……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一个出气筒？一个还不错的工具人？”

“那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我是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吗？那为什么不让警察来抓我？要被你们这样折辱？我是活该要活得这么该死吗？”

夏智那些阴暗的心思就这样被摆在了台面上，有些恼羞成怒，“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啊？”

“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我只是把我憋了二十多年的真心话全部告诉你。你不是说想要了解我吗？怎么？后悔了害怕了？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如果要我全部说出来，我能说个一天一夜甚至更久。”

夏智现在也说不上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了，恼怒的同时却也羞愧不已，“那为什么事到如今了突然又全部都说了出来……”

夏回清抬起头，嘲讽道：“因为我从前说话永远都没人会听，所以我不说。可是现在不同了，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话音落地的刹那，夏莫听上前一步，将她推至自己的身后紧紧地护着。

于逢等人也上前一步，全都自觉地站成一个半圆形，将夏回清护在身后。

夏回清站在最后面，看着眼前一个个坚定的背影，总算是真心地笑了。

“你看，我现在有着一个无时无刻都会保护我的哥哥。我有着许多坚实的后盾，不再是随时都会倒塌的危楼了。”

她看着夏智，怜悯道：“我现在明白了，真正爱我的人根本不需要我去跟他们祈求任何，他们自己就会忍不住尽数奉上。现在饭吃完了，话也说完了，也该散了。”

她拉住夏莫听的衣服，左手被林意漫牢牢地抓在手中，回头看了夏智一眼。

她说：“祝你幸福，但再也不见。”

“哥哥。”

这是重逢以来，夏回清第一次叫夏智哥哥，却也是最后一次。

将所有心事彻底吐露后，夏回清感觉浑身都舒坦了，从没像现在这般清爽过。

她一开门，却又撞上一对中年夫妇。

那夫妇俩尴尬地看着夏回清，似是惊讶，又似是在算计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