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剑天衡 第103章 叶武城

思绪回到现在，对于大学生活叶栉风并没有多少印象，或者说，他没有从学生时代找到自己光彩的一面，孤僻反而成了他大学时代的标签，而这一切的根本原因或许正与他的兄长叶武城有一定关系。

十年前，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一名小学生，而他的哥哥叶武城，也只是一名高三的学生。那时的叶栉风性格内向而孤僻，胆小而怕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学校里没少被人欺负，那一天，他在学校和人打了一架，或者说被打了一架，对方是个胖子，个子高他一头，站在他身前时总能他很强的压迫感，两人动手的片刻功夫就变成了一边倒的碾压，直到老师的到来，胖子才从他身上爬起来。

女老师尖酸刻薄的脸到现在为止叶栉风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责怪道：“你们两个为什么打架？说，今天要是不说明白，下午放学都别想回去。”

胖子恶人先告状说：“老师，他抢我的笔。”

十岁的叶栉风涨红了脸，他嘟着嘴弱弱的反驳道：“不是，那是我的笔。”

“放你的狗屁，这笔明明是我的，同学们可以作证。”胖子朝一旁使了个眼色，他的几个狗腿子跑过来打起圆场。

一小个子尖嘴猴腮，眼色狡猾道：“老师，我可以作证，是叶栉风拿了大伟的笔。”

“是啊！老师，是叶栉风抢了大伟的笔。”胖子的另一个狗腿子也发话了。

“你们…”叶栉风无力反驳，对方人多势众，他感觉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女老师打量了几人一眼，毫不犹豫的罚几人下午打扫卫生，那天下午从黄昏直到黑夜，叶栉风才从学校大门出来。

回来的路上，他没有说一句话，整个人心里悲凉，耳旁的蛐蛐声杂乱无章，就像他那时候的心情。他抬头望着星空，幻想着星空的另一端有另一个自己，那个他一定不是自己这般，他把压抑都寄托在了幻想中，想象中的那个他勇敢而坚强，无惧于任何挑战，也绝不会怕别人的欺负。

回到家里后，他摸着脸上被打出的淤青，满腔的委屈此时突然的爆发了，他用被子捂着脑袋一个劲儿的哭，呜咽声环绕在耳旁，泪水打湿了被窝，直到叶武城回了家。

叶武城把他从被单里拧了出来，指着湿了的被单说：“嘿哟，我还以为被子里进了耗子呢？大白天躲在被子里唱歌，有这天赋应该唱给大家听嘛，哎呀，这被子都湿了，好小子，唱歌也就罢了竟然还尿裤子。”

“我没有”

叶武城调侃道：“没有？既然不是尿裤子，也不是唱歌，你这是干啥？”

叶栉风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

“和人打架了？”叶武城说：“打赢了没？”

“我没有和人打架。”叶栉风做着无力的反驳。

叶武城笑道：“瞧你这鼻青脸肿的模样，还说你没打架，我看你小子光顾着挨打没想过还手吧。”他摇头道：“这可不行啊！可真丢人。”

十岁的叶栉风眼眶泛红的站在一旁，他不敢去看叶武城的眼睛。

叶武城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叶栉风怀着希冀的眼神说：“哥哥，你可以帮我教训他么？”

见他如此模样，叶武城说道：“不行，这种事可靠不得别人，你可以让别人帮你打回去，也可以请老师解决问题，但是，这些不会让你变成男子汉，只会让你越来越依赖别人，而你自己呢，却没任何变化，慢慢的，你就没了血性。”他顿了顿，拍着叶栉风的肩膀说道：“作为一个男子汉，你不能遇事退缩，你得靠自己。”

“可是，我打不过他！”

叶武城叹了口气说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保证，你只要去了那儿，明天你就敢去找回场子。”

“去干嘛？”

“爬山。”

叶栉风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只是叶武城的承诺给了他莫大的吸引力，使得他下意识的跟上了叶武城的脚步。

两人趁着夜色上了附近的一处山顶，那晚的夜色是如此的柔和，直到现在叶栉风还记得清清楚楚。

周围暗淡的月光，无处不在的虫鸣声，呼啸在林间似鬼魅般的风声，这一切都让仅仅十岁的他胆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跟在叶武城的身后，夜色下的树林神秘而又寂静，他怕得要命，更要命的是叶武城故意说着一些林间的鬼故事吓唬他。

两人上了山顶，俯瞰着远处的城市，那儿灯火辉煌，和这边的偏僻不一样，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远方的灯火，叶武城说道：“待会我们下山就朝有光的地方走，若是我们走散了，你也不要怕。”他说道：“人生本就是在夜色中摸索前行，我们从来就不知道前路是什么模样，在这种情况下，你知道要如何抵达终点么？”

叶栉风摇头，他咧嘴笑道：“答案是勇气。”说完，他吆喝道：“走，下山咯。”

下山的时候，叶武城陡然加快了脚步，在幽暗的树林间急速奔驰，叶栉风迈开脚步追赶，他心脏跳的飞快，可即便如此他也未能追上叶武城的身影，不出片刻的功夫，他迷路了，叶武城的身影也消失了。那天晚上是叶栉风最煎熬的夜晚，十岁的他孤身一人走在荒无人烟的丛林里，没有方向也没有指示，他尝试呼唤，却没有任何回应他，恐惧在他的心里蔓延，他愣在原地良久，直到乌鸦声把他惊醒，看着周围的一切，他脊背发凉，浑身鸡皮疙瘩，骨子里的怯弱让他难以迈开双腿，他不知道该怎么走，也怕夜晚的树林里窜出猛兽。

直到看到远方稀疏的火光他才想起叶武城的话。

“勇气，是的，只有勇气才能带他走出去。”直到这时他才动了身，从一端到另一端，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穿过无数的杂草荆棘，丛林中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一点点月光照着前路，他顶着巨大的恐惧，心跳仿佛要蹦出胸膛，这一段路程的时光对他来说是如此的漫长。看着前面的灯光越来越明亮，他内心欣喜，恐惧也慢慢消失，直到钻出树林，他才发现自己刚才的位置距离路灯仅仅就只有几百米。

走出树林的一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充斥着他的内心，他喃喃道：“怕什么？不就下个山而已。”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的窘迫。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心情舒畅了些。”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叶栉风回头，叶武城就站在他身后，原来他一直跟在后头，叶栉风嘟着嘴说道：“回去我一定要告诉妈妈。”

叶武城赶忙说道：“老弟，你可不要乱来，咱们这事可得保密，你千万别和爸妈说我晚上带你爬山了。”

叶栉风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不过后来他也没有告密。

回去的路上，叶武城边走边说：“明天，不管是输赢，把你的老师叫上，在她的眼皮底下，把那胖子揍一顿，料那胖子以后也不敢再找你麻烦，你要是做到了，他以后再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我去给你撑场子。”

叶栉风点了点头，和今晚的恐惧相比，他觉得这些事也不是很难，要他在两者之间选一个，他宁愿去找胖子单挑。

第二天，叶栉风找来了胖子和老师，在老师的眼皮底下和胖子打了一架，虽然双方都被叫来了家长，但是叶栉风这边来的却是叶武城，在老师的训斥下，两兄弟演了一场戏，他们有种阴谋得逞的默契，互相套着话就把事情搪塞了过去，从那之后胖子再也没有找过他麻烦。

夕阳时分，从学校回来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叶栉风双手抱在脑后，看着夕阳西下，吹着迎面而来的晚风，这一刻他心情舒爽，觉得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想到胖子吃瘪的神情，他暗自偷笑。前方的叶武城并没有回头，夕阳拉长了他的倒影，叶栉风看着这倒影，觉得这影子不知何时开始和那人的身影一般高大。

他不自觉的哼起了校歌，路过一大片水潭时，两人停下了脚步，叶武城漫不经心的说道：“今天，你感觉如何？”

叶栉风不记得那时他如何回答，时间过去了太久，但这段往事他却刻骨铭心。

只是，叶武城在这件事情过后的第二年失踪了，叶武城失踪的那一天，也是他最难过的日子，往后的日子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胆怯而孤僻，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他又回到了阴暗中。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执着的想要找到叶武城失踪的根本原因，因为对他来说，叶武城不仅仅是一个兄长，更是他童年时期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