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瞎乞江湖游 第450章 赔我顾郎性命来

李天一至今还记得，当年渡痴杀向他的决然，言和后的惺惺相惜。

李天一往石壁上的坑洞一抹，刮去其上覆盖的青苔露出原本模样，这是他当年一掌打退渡痴时，渡痴以背相撞所留下的坑洞。

物是人非，往昔也被时间掩埋得差不多了，倘若再迟来几年，李天一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发现被掩埋的痕迹，认出这里。

恐怕只会淡淡看一眼便毫无所察地离去吧？

“若有来世，渡痴现在也成年了吧。”

李天一自语喃喃着，后微微一愣，哑然记起自己六年前初当和尚时，也曾到过这里发出类似的感叹，唏嘘光阴似箭，感慨着过往的一切全敌不过岁月悠悠，只值一叹，并对未来的自己提出疑问，在未来他的顾望中，当时的他是否也是这般一叹而过。

现在，李天一终于能给曾经的自己一个答复了，答案是——确实如此。

过往的一切，每时每刻的记忆都是不可替代，当时的他与现在的他都是如此，即是珍贵，亦是平凡，没有哪个时间段的记忆特殊到需要用浓墨圈点，每一刻的他都足以让他珍惜，铭记在心。

“叹往昔毫无意义，珍惜当下才是真理！

过去是过去，未来是未来，现在是现在！”

他低语喃着六年前的心态，不置可否，现在的他有了新的感悟。

“时间已无意义，过去未来与现在，我皆是我。

现在是过去的未来，过去是更过去的未来，未来亦是更未来的过去。”

李天一盘坐溪边，疲惫合目，就这么静静度过这一夜，等待黎明的到来。

繁星万古不变的悬挂在天边，一眨一眨。

次日一大清早。

李天一在蝉叶的陪同下走出金刚寺山门，翘首而立一夜未眠的着急众人见状总算松了口气，欣喜地作揖迎接。

李天一淡淡看了眼他们，只是点了点头，这种如笼中鸟的束缚感这些日子里他已经习惯，也必须习惯，他已非孑然一身的闻人甲了，每一个举动都会牵扯到天下百姓的心弦。

自由已与他无缘。

李天一望着山门前雕刻的巨大佛祖像，默然摇头，心中暗道：“佛啊，你渡不了我。”

“蝉叶方丈，今天下太平，可愿恢复国师之位，好方便渡世上苦难？”

李天一离别前对蝉叶问道。

“阿弥陀佛。”

蝉叶颔首合什。

“告辞！”

李天一单手作礼，果断转身大步离去，没有一丝不舍。

浩荡的队伍重新启程，热热闹闹的向殷城而去，经过数日奔波很快就回到了殷城地境。

“停！”

这一路上没再停留过的李天一在进城前刻挥手喊停，众人不明所以，城门就要高呼恭迎的百官与万民更是一口气在嗓子里憋得慌，只有良将军等顾青旧部看见城外的佛庙，露出了然之色。

李天一下轿，果然大步往翻新过的佛庙而去。

这佛庙，曾是僧人废弃的无头佛庙，是他与乙初遇之地，他与顾青乞涯时的住所，是一切故事开始的地方，也是顾青老早立下遗嘱，死后葬骨之地。

顾青死后，李天一这些年一直忙于奔波江湖各地，全力备战抽不出时间来看一眼，如今路过，自是不可能错过。

众人赶忙跟上。

没一会功夫，李天一便转过庙院，在庙外空地上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大树，大树下有两座坟墓，其中一座是他的假坟，其上写着‘吾弟甲葬骨之地’，据他所知，里面应是他的右臂与清风剑。

另一座相邻之墓，则是大将军顾青之墓，墓在李天一假坟的左侧，假坟的右侧是大树，烈日斜射下，顾青的墓挡下一半，大树遮蔽一半，李天一的假坟甚是阴凉。

李天一没想到顾青连死后都考虑好了要为他遮风挡雨，心中微酸的同时，也哑然暗叹像极了顾青作风。

“甲，还我顾郎来！”

“娘，不要！”

正当李天一脚踏纸钱缓步走向顾青时，佛庙内忽冲出一丧服妇人，妇人手持匕首满脸怨毒，身后跟着一个半大的惊慌少年。

“护驾！”

寻常妇人哪能近得了李天一的身，妇人才刚发难，便被几名士兵瞬间制服，雪亮的刀剑唰地一下架在妇人脖颈。

“不要杀我娘！”

少年莽撞开士兵，双手一张，将妇人护在身后。

“等下，她是顾主帅妻儿，先莫要冲动！”

良将军一眼认出两人身份，脸色大变急忙出声阻止，生怕士兵们一个冲动杀了两人，同时对李天一报之求饶的目光。

士兵听到是顾青的妻儿，见是没甚反抗能力的妇幼，便没怎么为难，只是将两人围在中间，目光警惕，不给两人再发难机会。

“范璎，诺儿。”

李天一自然认出两人身份，面露复杂，挥挥手让挡着路的士兵散开。

“殿下别靠近，这可是……”

将领百官们很是为难，但李天一语气一厉，道：“我让你们都退开！”

士兵们只得让开道路，只余下围住范璎与顾诺的几名士兵。

李天一缓步走近，在范璎面前停下，问道：“你想杀我？”

范璎一双眼睛怨毒直视着李天一，握着匕首的双手在颤抖，仇恨煎熬下，面容都显得扭曲，曾经闻名殷城的姿色不复，她披头散发，声嘶力竭喝道：“都是因为你，顾郎才死的，要不是为救你，我顾郎怎么会离我而去？你这灾星，一直以来都只会给顾郎带来麻烦的累赘，赔我顾郎命来！”

“赔我夫君命来！”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凄厉之声回荡不停，那一双盯着李天一的瞳眸仿佛凝聚了世间最恶毒的诅咒，夹杂着不死不休的仇恨。

众人沉默了，他们在范璎的仇恨中，看到那对顾青深沉到极点的爱意，饶是想怒斥反驳的人，在范璎这副凄厉面容下也心头一堵，反驳之语难以出口。

顾青旧部，曾经范大将军直系良将军等将领，更是闻言直掉眼泪，无比心疼曾经大将军府中无数人心头肉的范璎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