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瞎乞江湖游 第461章 四百年别来无恙

打酒买死人钱时，李天一发现世道变了，百姓风气变得极好，人人温文有礼，极少有人打架互殴，儒生比他的时代翻了许多翻，百姓脸上洋溢着幸福，一副太平盛世气象。

李天一来的凑巧，今日正是科考放榜之日，一大群人聚在城门，榜上有名者无不热泪盈眶，狂喜近乎晕厥，而其中之人不乏有女子，而旁观者除羡慕嫉妒地恭贺外，并无异色。

李天一的感知将这一切尽收之，了然明悟梅十四真为天下女子走出了一片天地，心中暗生佩服。

“兄台也是来看榜的？敢问兄台何名，不如在下帮忙找一下有没兄台在榜？”

李天一衣着古朴，不符现在流行的款式，再加一直紧闭双眼，右袖空空荡荡，不由引人注目，有人见李天一停驻榜前，心有怜悯走上前搭话。

“非也，我只是凑个热闹。”

李天一回之一笑，问道：“敢问兄台，今夕何朝年月？”

“呃……”

来人一愣，后面露恍然，诚实回道：“今乃大周朝永兴七年，兄台您是忘记日子了吧，现在是十月二十六日。”

“是啊，我记忆不好。”

李天一随口回道，心中却又是一番感慨，永兴七年，新帝继位才七年，原来顾诺也……

难怪城外的佛庙冷冷清清的，也不知继位的新帝是顾青的孙子，亦或是曾孙。

李天一没问，这是六岁顽童都该知晓的常识性问题，他一个明显智力正常的成年人说不知道，会吓着和善路人的。

只是没隔几代，按理说顾家祖宗顾青的墓，顾青子孙就算不来探望也应该安排人时常打理的，也不知是他们不孝，还是顾诺等人的刻意隐瞒，不让后世人时常打扰顾青的安宁。

李天一没深究。

告别路人，李天一回到佛庙，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给顾青烧着纸钱，同时，也一边思量着自己又该干什么。

酒喝完，纸钱烧尽，李天一有了答案，他决定继续游走各地，但这次不一样，这一次他不再重游故地，而是以步丈量人间，去自己所有没去过的地方。

说走就走，李天一重新踏上旅途，他这次游遍整个大周各个城镇，各个山水名景，又重新出海，周游海外诸国，闻识各国的异种风情。

他去过极北的无尽冰山，在绚丽的极光下散步，偶飞天而起，与极光伴舞，他下海遨游，领略生活在海底深渊的巨物风采，如鸢飞戾天，又如鱼跃于渊，此刻的他，像极了少时梦中出现的缈仙，在各地方留下一则又一则缥缈的传说。

此时的他，除了人间禁区雾林极深处外，已在人间各个角落留下了脚印。

而等他再一次回到佛庙，再一次在顾青身边盘坐下时，已是三百年后。

三百年过去，世间早已物是人非，失去后世人的打理，经过破败与重修的佛庙再度变得破烂不堪，堪比废墟，连乞丐都不愿在这安身，若非刻有顾青姓名的墓碑还剩半截顽强竖立着，李天一怕是认不得这里了。

李天一默然，入城再度为顾青买上一份纸钱，重立墓碑，用扫帚一点点扫干净佛庙内外。

忙完后，他盘膝坐在顾青身边，摸着依旧没有岁月痕迹的脸，枯坐了一夜。

李天一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师父云鹤上人所创的邪灵长生功本就有延寿效果，他将邪灵长生功推演到了极致的第十一层后，此效果更是超乎了他的想象，称一句长生不为过。

李天一只感觉，他像被天地岁月给遗忘了，数百年岁月里，他见证过江湖上绝世天骄的崛起，拨动风云夺取无尽风光，带着成就老去死去，紧接又一位位天骄的横空出世，闯荡出一片天地，人间一则又一则劲爆八卦围绕其左右，甚至有人奇遇连连，实力无限逼近了上宫乙，称霸一个时代，可最后却无一例外，皆化作一捧黄土。

无论是何人，取得何种成就，有何种实力，最终都逃不过化作黄土的结局，周围的一切人事物一直在变化，昔日旧人早入了轮回，甚至不知轮回了生死多少遍，却偏偏剩他一人一直没变。

被遗忘的孤独，与人世间格格不入的寂寞，强烈冲击着李天一的心神，迫使李天一需要不停找事情做，填补心灵那巨大的空虚。

“接下来，做些甚好呢？”

李天一这次想了很久很久，日落日出数十次，他仍没想出个感兴趣的事儿，明明不过动动脑子决定一下罢，明明，他曾经很聪明的。

或许活了太久，他跟个老爷爷一样，脑子有些迷糊了。

“不如，去那里走走。”

李天一才刚自嘲完，忽想起在嵩山地界隐居的老和尚，如果说他那个时代的故人现在还有谁可能活着，或许就只有老和尚与梦南柯了吧。

后者活在未来，几十上百年才清醒一次就不提了，他不知道梦南柯什么时候才会醒，除去初遇外，他也从没在世间碰见过他。

倒是老和尚，在李天一的时代中老和尚就已经不知活了几百岁，活脱脱一个老祖宗，能活得这般长，或许现在指不定还活着呢。

反正一时想不出该干什么，不如去看看老和尚，一路上再做思考。

想去就去，拍拍衣摆站起，在月色下往嵩山而去。

时间在李天一这里已经无关紧要了，不知过去多久，李天一来到老和尚的山洞。

只是踏足山洞之时，他却陡然升起了失望，洞中变化不大，只是洞深处多了一个小坟堆，原来老和尚也死了，原来老和尚再长寿，也是有极限的。

李天一没感触多久，忽听闻洞外传来迟缓的脚步声，李天一本能的想躲避世人目光，但微一迟疑后便息了离去的想法。

很快，脚步声就到了洞外。

“阿弥陀佛，施主近四百年不见，别来无恙？”

一位老态龙钟的和尚看见洞中的李天一没有惊讶，用苍老中带着李天一耳熟的声音笑道。

“蝉叶方丈？”

李天一转身，迟疑道，若他有眼，此刻他会发现，眼前的和尚与曾经的老和尚竟长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