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老虎狗 第424章 最后一舞（一）

南风瞧着阿满，这孩子像发了烧似的，全身滚烫，瞳孔血红。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气息……

阿满很兴奋似的，大喊着：“杀呀杀呀……”

状似疯癫……

“阿满？”南风一声大吼，阿满身子一震，迷惑的看向她。

南风说：“你怎么了，眼睛都成红色了。”

“怎么可能？”阿满惊恐大叫，转身往城里跑。

城中还在杀戮呢，南风顾不上城门了。她始终记得萧离的叮嘱，无论发生什么，最重要的是阿满。

事发突然，南风一个没留神，阿满像个小老鼠似的，钻入杀戮刀枪中，一闪而没。

“闪开！”南风玉骨鞭一扬，街上拼杀的人被劲气震出去，却已不见了阿满的影子。现在这情况，一个孩子，怎么活的了。

博毅和春老六面面相觑。他们本已放弃攻城的想法，因为神游上境守着城门，想要攻进去，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对方累死。但神游上境，最不怕的就是累。

一人站在城门口，当真是万夫莫开。

但南风突然离开，把博毅和春老六弄了个头大。这什么意思么，城门不要了，还是陷阱？

春老六说：“怎么办？”

博毅沉吟道：“少将军的命令是攻入城中，我们现在还在城外。老六，不如你我打头，再感受一下身先士卒的痛快……”

“好！”

号子响起来，通知秦岭大营的将士再次攻城。两人则身先士卒，飞身冲入城门……

本已渐趋平稳的局面，因为南风的离开，又变得如先前一般危险。

阿满不是有意要跑，他只是感觉自己变得奇怪。就像明善每一次，用过血红的珠子之后，自己就会变得有些焦躁一样。觉得体内压抑着什么，好像随时要爆出来似的。

没人比他更清楚凉州城的路，或许是人小的原因吧，刀枪剑雨中穿过，竟未伤及分毫。避开厮杀，在小巷小弄里穿梭，拼命的向东门的方向跑。

他不是要逃，他是想见金奢狸最后一面。他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自己即将不是自己……

南风找不到萧离，飞身半空，心神之力散开，脑海里全是杀戮的场面，根本感应不到阿满的位置。

南风急了，全身真气猛地爆发，大声喊道：“阿满……”

声音借着真气助力，在凉州城荡漾开来。

阿满正跑着呢，这一声呼唤让他蓦然清醒。他停下来，心道：是姐姐！随即又想，不应该有这种感觉的。之前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明善把血红的珠子变成透明。可现在，明善根本没有出现。

毕竟是个孩子，忽然觉得怕，于是大喊：“姐姐！”

他的声音，只有南风这般修为才听得到。

金奢狸听到了南风的呼喊。战乱之中，她甚至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直到听见这一声呼喊。

关键时候，唤起的母性泛滥成灾。交代下去：“守住城门，顶多一个时辰，凉州骑就回来了。”

她要去找到孩子，尽管她知道阿满跟着南风，无疑是最安全的。但心中的疑问，让她总是放心不下。

为什么，南风要带着阿满，连自己的女儿都不顾及。

母子连心，尽管南风先听到阿满的呼声，但却是金奢狸先找到阿满。

“你越来越胆大了，真的不怕死，敢一个人乱跑。”金奢狸怒极，一直以来，她都不是个溺爱孩子的母亲。但不代表，她不在乎。

阿满喊道：“母亲，你不要过来。”

“你做什么？”

“我怕……”

“怕还敢乱跑？”

金奢狸向前一步，阿满退后一步，好像对她这个做母亲的极其恐惧。

“阿满，你怎么了？”金奢狸也莫名的恐惧起来。

南风飘身而至，阿满又退了一步：“姐姐，你也别过来。”

南风莫名其妙。

阿满说：“姐姐，我想，我的时辰到了……”

南风神色大变。金奢狸再傻也知道这其中有隐秘。喝问南风：“你们有什么事瞒我，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阿满喊道：“母亲，我好舍不得你。”放声尖叫，身体泛动血光，眸子变成猩红。

“姐姐，快动手吧……”

“动什么手？”金奢狸上前去拉他，阿满身上血光爆发，猛地把金奢狸震飞，力量之大，竟让她喷出一口血。

阿满叫了一声“母亲”，充满着悲痛，不安与无奈。

“姐姐，快动手呀。”阿满喊：“父亲说的没错：终有一天，我会不再是我。我会杀了母亲，让你生不如死。我现在终于明白，杀了我，确实是个好选择。他一直都是对的……”

南风神游上境，当即感觉出异常的气息，来自阿满胸前挂着的坠子。她身形一晃冲向阿满，一把抓住坠子。但阿满身上血光如涌，那坠子发出一股奇怪的波动，南风顿觉生机外泄，一惊之下，缩手回来。

阿满何等聪明，立刻明白这坠子有问题，一把扯下摔在地上。

一声清脆，金镶玉的坠子裂开，一颗血红色的珠子浮上半空。南风大惊失声：“血玲珑？”

血玲珑早就损灭，眼前的，不过是明善以佛家秘法凝聚出的神魂舍利。但两者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

血红色的珠子，散发出漫天的血光，即将黎明的天空变成一片血海。

而这片血海的主人，好像是阿满。血海翻动，血红色的光照在阿满身上。

金奢狸大喊：“南风，你们究竟瞒了我什么……”

南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无论那颗血红色的珠子是不是血玲珑，都要把它毁了。

南风飞身而起，催动全身功力，神游全力一击，何等的威力。天空一声巨大的轰鸣，血海消失，现出黎明的光。

而这个时候，图鲁奇的大军终于突破城门，凉州骑也赶了回来。杀戮的战场，从城外移到城内，悲惨的结局似乎不可避免。

金奢狸抱住阿满，他全身无力，双眼空洞，失了魂一样。

南风靠在一边，那一击，她毫无保留。她没想太多，在她意识里，没有比血玲珑更可怕的东西。

厮杀的声音越来越近，金奢狸不用看就能猜到战况。城破，则大势已去。无险可守，注定败局。

金奢狸说：“你带花惜她们走吧，我败了！”

南风摇头：“我现在的功力，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她们走。”

金奢狸冷声说：“我不想再问，你和萧离有什么瞒着我。但你告诉他，我不会原谅，无论有什么理由。我与凉州城共亡，让你们一辈子内疚……”

吱吱呀呀的一阵乱响，躲了一夜杀戮的百姓，此刻却推门出来。他们手里拿着刀，好像约定好了一样。

有人喊：“他妈的，什么也靠不住，还得靠自己。”

有人说：“有什么办法呢，听说草原人最爱屠城，不自己动手拼一把，难道等死么……”

黎明已至，凉州城彻底成为修罗战场。

大军厮杀了一夜，当凉州城的军民操刀而向，反而成了最勇猛的力量。金奢狸想哭，即便城破人亡，能看到这一幕，也甚是安慰。

当南风强力一击，打碎血红色的珠子，天地之气的波动怎能瞒得过秦岭的明善。他眉头一皱，有点意料之外。但也不在乎，人谋天谋，凡事总有例外。呼出一口浊气如雾，身上涌动的金光渐渐散去，只有淡淡光华，看不出颜色，现出一种神圣。

他看向雪山的方向，心道：萧离，你也差不多了吧……

明善既然能感应到，萧离自然也能。凉州的方向，神游上境的一击，除了南风还能有谁。

心念动，漫天飘雪落下。天都早灭，大阵也早毁。但萧离先前空灵一式汲取大地之力，却好像引动了某种神秘的力量。雪谷之中天地之气，浓的像要变成水似的。

功力还没有恢复到巅峰。但何必巅峰，南风竟然全力一击，可见事态很严重。

渊后说：“萧离，只要再过两个时辰，这雪谷的天地之气竟能让你我重归巅峰。对付明善，便有十成把握——”

“我不能用南风她们的安危来换我十成的把握。”萧离说：“六成，我便觉得稳赢。五成，我便觉得可为。四成，我便觉得值得冒险。十成把握，永远不可能存在。这一次，你再拦我，就是我的敌人。”

渊后一笑：“那之前，你我不是敌人了？”

萧离说：“起码不是生死那一种。”

“方才那一股天地异动，你能感应得到，明善也一样感应得到……”

萧离不再说话，身形一晃消失。对于渊后这样的人，永远无法向她解释，牵绊是什么东西。

还未到凉州，明善就已感受到血腥与杀气。他凝聚神魂舍利，就是用杀戮血腥滋养。他感觉到神魂舍利的损灭，但此刻，凉州城的杀戮，早已把这座城变成了舍利。他的愿望终将实现，在死亡中，明浩鸿的神魂将苏醒。而他的神魂，早与黑龙合而为一。

他会得到黑龙的记忆，那个还没有人类的世界，上古传说神与魔的时代。

他相信传说，哪怕传说只是幻想，但所有的幻想都不是凭空出现。

萧离也和他一样，他的感觉更深刻。血腥，杀戮，其中隐隐有着黑龙的气息。

五年前，他汲取黑龙遗骨之力，这种感觉，除他之外，不会再有别人。

他感觉，整个凉州城，都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笼罩。就像一个绝世高手，散出心神将整个城淹没。也像一个阵，就像遮天阵和山海大阵那样……

明善看向雪山，那里的天地之气还在涌动。心想：萧离，难道你没有感应到么，凉州城的所有人都挣扎在死亡边缘。你的心软呢，你的不舍呢，你的牵绊呢……

他平生很少犯错，他知道，错误再所难免。所谓的成功，就是比别人少更多错我。这世上，有的人，无论犯多大错都无所谓，就像曾经的天都。绝对的实力便是权利，绝对的权利，便是自由。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自由的人。头上的天压着他，让他无法呼吸……然而这一次他错了，他忘了雪山幽谷引动天地之气的，也许不是萧离，而是渊后。

这是个很简单的错误。但许多时候，最要命的，就是这不经意间的疏忽。

南风虽然竭力一击，破碎神魂舍利，体内功力耗竭。但稍加休息，功力稍稍恢复，神游上境的威力，依旧不是寻常兵士能够抵挡的。

凉州城已经乱了，你杀我，我杀你。他们都处在忘我的境界中，没有恐惧，没有激动，也没有生死。内心只想这一件事，杀掉所有活着的人，无论是谁。刀起刀落，他们甚至不在意杀死的是谁……

南风一根玉骨鞭，舞得风雨不透，王府门前十丈，没有一个活人敢踏入一步。那边博毅和春老六联手大战摩崖和风羽，直到此时也没没分出高下。金奢狸没有心情关心战事，因为所有的布局都已乱了，而且阿满双眼空洞，一下子白眼，像要没了命。一下子猩红，像要变成妖魔……

厮杀了一夜，其实士兵们早就没了力气。能让他们撑到现在不是心念，而是疯狂……

马蹄声响起来，图鲁奇率着一对骑兵，终于突破重围，冲到这里。

这是一场诡异的战斗。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当草原铁蹄踏进一座城的时候，竟有贫民敢起而反抗，成为最大的阻力。

南风的玉骨鞭，把王府前面这块空地变成了无人区。但这又能改变什么呢，什么都改变不了。

“金奢狸，让凉州城的百姓放下刀，否则我要屠城。”图鲁奇大喊：“这是我最后的善良，也是你能为凉州，做的最后一件事。”

金奢狸冷笑看着他。

无需说话，他已知道答案。

“那好！”图鲁奇大喊：“那我就只能屠城，男女老幼，鸡犬鸭鹅，一个不留……”

天空轰隆一声，是雷？

明善，走悠闲的走在路上，他刚经过秦家集。还在露天的摊位上喝了碗小粥，吃了个包子。

这一声轰鸣，他浑身一震：萧离怎么已经到了凉州么？

天空不是雷声，而是龙吟，咆哮如闷雷。

天上的云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扯东，片刻间聚集，变成一条龙的形状，头下尾上的俯冲向凉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