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攻略 第290章 风声鹤唳

有一个小学生，跟妈妈说要去图书馆读书，结果其实和同学跑去海边玩了；一整天玩个爽以后，才心虚着回家，想着等一下要跟妈妈怎么撒谎，还一边闻着身上海水的咸味，怕一定瞒不过妈妈。有一个理由，但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接受，就是“去图书馆的车子没有开”，于是“就搭上了去海边的车子”。

从渤县走在回京城的路上，四名御史就是这种心情。

他们被困在潍山上两天，到了潍城又再待了两天，才硬着头皮走上回京之路。

他们本来是要去劝降的，结果变成帮叛军打仗，这件事必须瞒过所有人。

当然，他们也找到一个“去图书馆的车子没开”的理由，就是找郭懿背黑锅：郭懿明明说两天布署好，但是才一天半就开战了；所以他们来不及出来，身陷敌营，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话说起来很心虚，但大概可以让皇帝找不到小辫子。

倒是四名御史在商量怎么圆谎时，林凤仪突然想到：“其实郭懿跟我们说两天布署，本来就是骗我们。他希望我们待到战争发生，然后趁乱把我们杀了。”

大家都觉得是这样。

武方说：“幸而高渤海未予轻信，彼认步兵两日，则骑兵不过二时辰，随时可发动进攻，信不诬也。”

林凤仪苦笑，觉得郭懿太厉害：“就算我们跟皇上告状说他骗我们，也没用，因为他也没骗我们，步兵确实要两天才能抵达战场布阵完毕，但他故意不说骑兵，这样也不算说谎。”

扬风戳破了御史们自欺欺人的心情：“无论如何，吾等仍需思考，回京后之局势如何自处。”

就是说，即使逃过妈妈的责骂，没去图书馆读书的小孩仍然必须面对学校的考试。

海涛迟疑地说：“再劝王爷如何？”

每个人都知道要劝什么，但没有人接话。

回到京师，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绝口不提去王爷书房报告的事，只是躲在都察院，由武方起草、扬风誊写一份简单的奏折。

显然不需要向皇上报告劝降不成，因为皇上必然已经在第一时间收到了猫背山大战，以及之后整个大围剿失败的消息。

京师倒是热闹了几天，各茶馆酒楼都在讲“郭平寇勇攀猛虎背，高渤海迅燃火焰山”，“顾黑水率轻骑临机冲阵，朱飞燕举反旗劫粮招兵”，“点霹雳高慎捐躯决河口，破南堤涞河肆溢淹雍军”。

一开始，还只有一两个说书人偷偷地讲，讲一小段。

因为这毕竟是“扬叛军之勇，揭官军之弱”的故事，而且说书的时候，难免有帮叛军叫好的味道；可是，讲着讲着，生意好了，朝廷又没反应，大家胆子就大了起来，很快就变成大家都在说了。

不过，这好光景没有持续多久。

这一天，晴晴来到都察院找林凤仪，四个御史都在，海涛问：“夫人近日练新曲否？且由在下为夫人伴奏。”

晴晴进来时，脸色不太好看；听了这句，勉强笑了一下，算是感谢海涛缓和气氛。

晴晴坐下，谢了卢大哥端来的茶，然后说：“蓝先生已遭禁军逮捕，关押于刑部大牢。”

林凤仪当然感谢蓝先生在角涌大战之后的间接协助，但毕竟非亲非故，也就是把他当一个说书人，不像对贺瑞或韩亮那样敬重，但是晴晴会来说，一定有重大的事情。

林凤仪问：“怎么啦？”

晴晴说：“昨晚，会宾楼又满座，众皆欲听蓝先生说书，岂知蓝先生整晚未依约出席。今晨庄老板至蓝先生住处，彼邻居言，蓝先生昨日傍晚已被禁军带走。庄老板再赴禁军探听，称已关至刑部大牢。”

扬风不解地问：“系何罪名？”

晴晴说：“通匪。庄老板再赴刑部，方知不仅蓝先生，刑部已关押京内外十余名说书人。据闻，凡曾说及渤海扬武之事者，皆以长叛匪威风、煽动附匪等罪名关押。”

林凤仪看着三名御史，武方说：“若官员禁军无故逮人关人，则都察院尽可查察。”

林凤仪让晴晴先回去，自己和扬风到了刑部，找到刑部尚书吴榭。

扬风先试探性地、客气地说：“多位庶民举报，称多名说书人遭到逮捕。听说书为百姓重要余兴，不知吴尚书知彼等说书人犯罪之情否？”

吴榭面无表情地说：“彼等通匪附匪，皇上命一律抓拿，并严查其中是否有叛匪之细作，欲乘隙于京城为乱，里应外合。”

林凤仪说：“说书难免夸大其实，总之就是一些英雄冒险故事，让听众听得爽快了，多买几碗茶，多赏几个子，怎么会和造反有关系？”

吴榭从桌旁的柜子搬出一堆卷宗说：“彼等造谣生事，专为叛匪美言，欲令民心向叛匪；凡此种种，皆有证。一民举报，叶先生于杜康酒楼倡言高匪神勇，一千军火烧官军两万人。”

吴榭说着，拿起最上面的卷宗，摊开给林凤仪和扬风看；又拿起第二份摊开，说：“三民举报，闻曹先生于一心二叶茶庄造谣，称叛匪朱泽以区区二百人，将张荡寇之两万军杀得『屁滚尿流』，岂有以此描述朝廷官军之理？”

吴榭把摊开的卷宗交给两位御史，又拿起第三份，摊开来看一看，笑了一下说：“此为一民举报，蓝先生于会宾楼称，顾匪冲阵，挥剑扬刀，六尺长枪横刺直戳，官军心怯，纷纷抛盔弃甲，三十万大军于一刻之内逃得片甲不留。我官军效忠朝廷，英勇杀敌，怎可能未战而退？且本朝何来三十万大军？”

吴榭边把摊开的卷宗叠在前两份上面，边说：“且此顾凉何来三头六臂，使剑使刀且使枪？此非造谣扬匪之威？”

扬风当然承认蓝先生说的不是实话，但是这样要以造谣之罪逮捕，好像也不太对，但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林凤仪说：“那之前几十年，大家都在说姜子牙呼风唤雨，骑四不像，也是造谣啰？请问四不像到底是什么东西？吴尚书何不从皇家园林找一只出来给大家看看？”

吴榭不想跟林凤仪辩论，只说：“此仅为首批，尚有第二批。此为皇上亲自下旨，都察院请勿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