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炎 第73章 轩辕穹庐

“你先说。”雾婴克制着内心的激动道。

“你怎么穿着赤炎国的衣服？难道你已经成了赤炎国的士兵？”白穹庐对雾婴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此事说来话长——那天清晨玄武军被偷袭后，我拼命杀敌，身上不知受了多少处伤，最后杀疯了，血不停地流，不知何时，我因流血过多陷入昏迷，掉入沧之江。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被江水冲到了江对面，我身受了重伤，为了活命，糊里糊涂就加入了赤炎国的军队，后来还被调去了寒冰城……”

“啊，你去了寒冰城？这么说，嬴无虑将军在那边遭受的惨败……”白穹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错，我也参与了那场战斗，而且……白穹庐，我当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不能瞒你。也许咱们做过战友，做过敌人，可是你依旧是我的朋友！你也不用担心，现在我已经离开了赤炎国的军队……”

“哈，那最好，你还是回到青离国来吧，我……”白穹庐露出热切的目光。

“我也没打算再回青离国。”雾婴打断了他的话。

“啊，那你……”

“我不想再加入军队，不想再……再杀人了，先不说这些了，你呢，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白穹庐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可你这一身本领……为什么不回青离国？你的敌人不应该是赤炎国的吗？你的铁匠父亲，不是……”

雾婴听到他提起铁匠李，忍不住又是一顿感伤：“这中间的林林总总，牵扯太多，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回事，我再告诉你我的事，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秘密呢。”

这句话，让白穹庐似乎又回到玄武军军营后面，两名孩子在江边看日出的情形。

可是冰冷的现实就是，这个当年天真的孩子，自称贱民的孩子，打得嬴无虑的朱雀军大败亏输！

白穹庐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信我的，你先说你为什么这么做，我才能告诉你。”白穹庐忽然变得非常倔强。

雾婴心下有些不快，他总是不愿提起自己的身世，也许被逼到不得不说的时候，才会说。

他像当年那样，左右看了看白穹庐，确认他不会骗自己，这才说道：“我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原来……原来我的父亲是赤炎国的人，我的母亲是青离国的人，我……我是个野种……”

“你……不要这么轻贱自己……而且，这，这就是你杀青离国士兵的原因？别忘了，你的母亲也是青离国的人啊。”白穹庐对于雾婴的身世虽然惊讶，却更惊讶于他的立场。

雾婴摇了摇头：“哪有这么简单地判断的，我谁都不想帮，谁都不想杀，可是，当时我如果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啊。”

白穹庐仰天沉默了一会，过了一会，脸色才变得温和起来：“是啊，你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你，你当然可以保护自己。你杀了这么多青离国士兵，我本来不想说我自己的事的，但是我欠你一个我自己的秘密……”

说到这里，白穹庐停顿了一下，接着下定决心，接着对雾婴说道：

“我当时进入玄武军，也并不是为了当一名士兵。其实，我的名字不叫白穹庐，而是……轩辕穹庐！我是王族的人，而我之所以化名入军，是为了研究国师所下的偈言。现在的我也不是巡查兵，而是过来追寻星象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这不是一个秘密，而是两个秘密了。

他欠雾婴的秘密，也终于还给了他。

“原来你是王族的人，怪不得当时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份。”

就像当年一样，两人虽然说的都是实话，可是却感觉存在了新的隔膜。

“当日在玄武军中所发生之事，有许多我都记不清了，后来我曾做过一个梦，梦到你死了，浑身是血，我，我很难过。”雾婴真挚地说道。

轩辕穹庐感动下拉着他的手，以同样真挚的情感说道：“我看到你冲入了敌军，我跟在你后面，可是很快你就冲进了敌军深处，我被赤炎国的火焰军围攻，不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最后你所在的方向，忽然燃起了大火，我开始以为是火焰军的火箭点燃的帐篷烧成了一片，赤炎军一片混乱，我趁着混乱逃走，最后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现在我知道了，那火是你点燃的赤炎之火吧？你身上流淌着你爹百里氏的血，才能燃起红色的火来。那火突如其来，又凶又猛，若是帐篷着的火，怎么会突然烧得这么烈？”

“呜呜……可惜我爹死了，甚至连尸首不知流落在何处……”雾婴听他的讲述，蓦然想起了铁匠李，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那场偷袭，死的何止你爹一个？玄武军绝大多数士兵都战死江畔……唉，战争一起，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雾婴点了点头说道：“这些年，我经历了很多事，但依然会梦到那天在战场上的事。可是梦得乱七八糟，许多事都记不清了。若是没有战争多好，说不定咱们已经是好朋友了，我爹也就不会死了。”轩辕穹庐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是命中注定，无法改变的，不能单单去怪某个人。你这次是准备去哪里？”

雾婴没有隐瞒，跟他说了流纹马场的事。

轩辕穹庐羡慕道：“那里可是个看星星的好地方啊，虽然地势不高，可是视野开阔，晴朗的夜里，漫天的星光……只可惜我去不了那里。”

雾婴想问他为什么去不了，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不会向白虎军告发我们吧？”

“你是打败我们朱雀军的敌人，我当然得去告发你们——”轩辕穹庐看着雾婴紧张起来的神情，忽然笑了起来，“看把你吓的，你又不是过来偷袭我们的，只是从这里经过一趟，偿若连这个我都要去告发，那我们还算什么好朋友呢？”

雾婴也跟着露出笑容，他刚才的紧张绝非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是身后两千多人的性命。

“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我……我还能再见到你吗？”雾婴依依不舍地问道。

“也许吧，也许我有机会就会去看你。你们去流纹马场的路上不大太平，千万要保持警惕——如今匪患严重，你这一路上不知能不能避开他们呢。”

“匪患？什么匪患？”雾婴愕然。

“唉，还不是打仗惹起来的，军队需要粮饷，国家只能向百姓多加征收，本来王族的赋税就比较重，现在还有一些官员趁机在中间捞油水，大发战争财，导致很多百姓不堪困苦，起来造反，一些造反失败的百姓就在山林中聚集，渐渐形成了匪患。”

“原来匪患只是穷苦的老百姓，遇到他们我尽力避开就是。”雾婴颇有些不以为然。

“现在他们可不是这样，不过你们有这么多人，他们不一定敢招惹你们，总之，你要小心了。”轩辕穹庐再三叮嘱道。

雾婴点了点头，想到离别在即，心中还是有许多不舍。

轩辕穹庐转身向他的手下走去，走到一半，轩辕穹庐忽又回过头来。

“假如有一天我被你捉住了，你能饶我不杀吗？”他问道。

这话问得非常古怪，雾婴愣了愣，随后挥手道：“我一定不会杀你的！你放心好了。”

轩辕穹庐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才去了。

他带着这个百人队向白虎军方向走去，是防止再有别的青离军的探子过来，发现雾婴他们的踪迹。

这时银月首领走到雾婴身旁：“那人是谁？为什么放我们走了？”

“他是我当年的……战友，曾经同生共死过的战友。”

银月首领点了点头，她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尽管有轩辕穹庐在前边为他们肃清了探子，可是他们还是不敢久留，加紧了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