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冠绝剑 第126章 须弥四宿

“蝼蚁虽微可撼巨木，虾兵力小合敢欺鼍，你不过区区单人孤身，且趁天威，却敢瞧不起人势，须不知我将败得你。”

“花宗主有何手段但使无妨。”卫都言辞不让手中不慢，已是催得朱雀撩火飞去，时心火未颓烧得正旺，眼见一匹绛练若红轮西坠掣半天红霞汹汹气势碾来，花万剑闪身已动去了一旁木盆之处，拿金剑在盆中搅了个通透，一剑荡出，牵来一挂银河激射去了朱雀，水化蒸汽雀也嘹呖哀啼，又跟数剑再开连幕，眼见着朱雀赤色渐褪火相不复，盆中也涸，卫都冷笑道：“这便是你的手段？”手点心处引一道流火送也去了朱雀身处，流火入得，只见垂头耷冠的朱雀如是重生，刺烟喙披焰羽，来啄花万剑。花万剑避开不及，盆中又无积水，使气流衣匆忙催得罡衣罩护上了，却得朱雀临来，扑腾双翅卷来热浪，酷暑难捱将地面烤得焦干。

“这柄霜柳随我征战实久，虽说杀力不及你之桂宫，胜在奇巧，至寒之冰，熔岩可冻！这方朱雀，我替你破。”实此前动静颇大惊得柳如是卧难安稳，不爬身时只是将息着内力，也为看花万剑笑话，念着不到万不得已时不便出手，唯却实暑意广布也烘得睡意全无，睁目时却见一庞然绛物于身前不远处扑腾，花万剑正自难敌一时窘迫，当下不及细思足先脑动疾步奔了出去，寒霜出鞘化出一道冰墙拦在了花万剑身前，冰墙既出暑气不复，花万剑也缓过一气，当即踏出踩冰墙借力跃将去了，金遭火克不便拔剑，只见空中又浮一柄几丈青罡实剑，双手按下正要斩去，却见朱雀尾屏大开于空中颠翻了个儿，七星衔尾一下撞来只把气凝之剑撞飞。花万剑意随心动再驭气剑来对，一时你来我往空中交锋得激烈。

柳如是于旁待阵，只觑得破绽时搠剑补上几下，寒冰剑芒莫不激得朱雀气乱，柳剑又素来善于应对这类壮硕刚力之物。卫都见了摧青龙也去，将柳如是支开，却叫花万剑一个闪身来了柳如是身前，金剑出鞘架开青龙，只道：“朱雀归你，他之火相我应对不便。”柳如是“嗯”一声道，拧眉移步去了朱雀那处，自心中也有计较：虽花万剑口中说是不善应火，正逢自己霜柳寒气可冻，只为逞便，可如何不知此也花万剑托心关爱之切，朱雀早斗得多时，虽是幻化之物不知疲相，可毕竟失了气势难复先前，且不说鏖斗多时对这等死物三板斧一般进攻手段看得烂熟，凭己当下也不难对。哼，这个老花！

只见朱雀火羽如箭铺天盖地射出，密密麻麻不见留隙，柳如是先是卷柳剑射出剑气，只把箭羽拨散，正开冰砖素墙要去挡时，又见漫天羽箭合作四股火笋，当即戳化冰墙，柳如是旧伤在身使不得如何快剑身法，只得不断催出先时休憩恢复的内力，把冰去补。若换得真人于此，素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觑得柳如是这般坐山不动模样，早便将着武器近身来游斗便罢，就欺得你腿脚不便身形难疾。偏生朱雀不得心智，见着柳如是只把冰晶架出，默然将此等素物认作敌对，满心只要将冰烤化。此也正如了柳如是之意，乐得吊丝线放饵只如风筝一般戏弄这朱雀。卫都却自早看出柳如是强弩之末不过任之早晚得败，是便当下只叫朱雀慢慢同他嬉玩，舍了精力双分牵制一位时，正好把心思投去了花万剑那处。

却见花万剑左突右闪飘忽不定，青龙体大捉咬不得，徒被花万剑白赚数剑，眼见削得腮平刺得鳞落，却没奈何，身后木龙虽幼可锁，却苦于力小身且不韧，要碰得花万剑时，莫不被金剑斩断，一时七珠碎去只余三枚。可观去卫都却云淡风轻信步得闲之貌，全然不见半丝苦色。花万剑心中纳闷：是便你用火宿拖延柳兄时，我同柳兄如何不是捱拖得你？眼见着身却佝偻老斑却显，转眼便是暮年之相，如何却不慌乱？当即花万剑心中一凛：如若不然，须弥芥子诀方乃是卫都杀手锏？盘阳功使尽老便老矣，那时得此功瀚海一般内力驱使，只教四星二十八宿来斗便可，何需亲临！思量到此处，花万剑又看向卫都身旁颠晃闭目正自凝着水气金光的玄武白虎，霎时了然：车轮耗我！叫你如意？当即踏在青龙龙头踩力跃出，直奔卫都而去。

金剑粼粼杀意凛凛，花万剑足下两个起落已至卫都门前，彼时卫都早做应对，把白虎叫也至身前腾金翅来敌，六杆金枪翼上下翻飞一柄独角槊左右闪搠，时逢青龙张颚自身后咬来，前有金钟拦路虎，后现碧绦青木龙，一时无二般计法，花万剑舍了卫都不顾，先去同龙虎相搏，是便这时，卫都闭目吐息面上金光流淌彩色飘忽，嘴角也挂笑意，内视气府筋穴数番，处处活络俱现蓬勃生机，正是好势，又见着仅凭一己之力将身前堂堂花柳二人戏耍得团团转，心中百般快意，只觉武林此然当下，唾手可得。

驭剑劈龙，举剑斩虎！

花万剑正驭几丈巨剑劈砍青龙，青龙时也承得林中活息木意，命力旺盛，鳞剥复长角断立生，哪怕被举剑当头劈下只要碧珠不碎当时拼合完好，更且青龙体庞，花万剑自握着金剑同与白虎较斗，哪里得闲可细目辨认得碧珠何处。却经几处斗得多时愈渐神勇，剑威之下劈碎独角金槊复趁势搅碎白虎金翅，将白虎压去地上站住，白虎正被金剑之威震得伏首贴地，又几十道剑芒斩来，金鸣之下且是身虚之相。见着白虎欲去，卫都仍是不急不躁催着玄武去助阵，哪知玄武蹒步走不多许，身前却现二人拦路——怀化怀德俱是来此截路设栏。怀德仍提一柄朴刀捏一根短棒，怀化扛一把大锤，只奔着玄武来。二怀个矮玄武身高，借着武器方能碰着玄武项处，怀化觑满项底抡大锤便砸，重锤砸去时玄武也却不避，硬捱了此下，怀化只以为得手，正暗喜时，却觉手中重锤重了千斤，落锤之处不见凹陷只如开了一道小门兀自将锤也掣拖了入去，吸力顿生只要把怀怀化手中这柄锤吃入体内。怀德见这番，捏着刀棒绕去了玄武身后，一通乱刺，他倒是存了心眼，怕复怀化狼狈模样，将着内力覆了器罡缠去刀棒，哪知也是如此，气力莫不消散只如打在流泊之内，一旦抽不及时刀棒被吸得难拔。不曾想如此便入僵局，二人俱是颓丧：老矣老矣，本念着替花宗主分忧，却又不及人事。

花万剑看在眼中，当即出声道：“岳丈叔父，玄武之水实非平常，所然小婿盛来以破朱雀炽焰，二公久战力当颓矣，留力不足以破此，感念替小婿拖得一时，这便助你破法。”

卫都心中也惊：花万剑这厮，还有余力？

却见花万剑巨剑逼得青龙连退，金剑又把白虎驱赶，将二星压去了一处，青龙白虎正对花万剑时，背后红霞一片映来，卫都目得大叫“不好！”探掌正要驭时，为时晚矣。柳如是推着冰山压朱雀也至。

“老花，着力可去！”柳如是大声喝出，花万剑当即一剑挑出，金剑把白虎搠飞举剑将青龙撞去，朱雀正喷滔天巨焰烧化冰山，柳如是借其引着焰丛转往青龙白虎之向，此彼对撞合将一处，只见金山正流碧岭枯骨，红霞漫漫绛帏蔽空，青龙白虎在灼炙之下终失气焰，颓颓熔去缩去了宝珠当间，花万剑一剑劈出破开金碧二珠，足下不停又踏疾步去往玄武那处。桴鼓相应珠联璧合，莫过于此。

朱雀不得心智，烤化二星复朝柳如是施难，柳如是见既青龙白虎败罢，便不留手，霜柳挥去数下冰凌去了半空，自朱雀颅顶降一座冰牢，直是压镇了住，朱雀啼啭破空，喷火欲破此牢，柳如是已闪步来到牢中，一剑往朱雀胸膛刺去，使力时，旧伤复发疼意袭来，左手死命捏住伤处咬牙使出这一式“疾风劲柳”，当即数千道剑气青罡自霜柳射出，朱雀捱得火羽窜乱腾翅要离时，被上罩冰牢挡住脱逃不得，只在牢中生生受下这数千道剑气，火星七珠也随着躯壳碎裂难寻。纳霜柳入鞘，柳如是寻了处树桩坐下，抚了一把大腿道：“舒坦！”

也正怀化怀德拦下玄武，花柳二人得暇共覆三宿，花万剑攥金剑去时，二怀已被玄武吞进腹中，手足慌乱惶恐救呼眼见着便要溺死，花万剑当即气凝剑生一条数十丈长细剑，正要剖开玄武救人，卫都闪来跟前银芒双手架住细剑，只一声怒喝将其折断，花万剑窜来戳剑相向，二人当即交手四十余合。只见花万剑又一个正刺使去，此下凝有剑力实甚，卫都不敢亲迎闪身避过，金剑便带着这股剑气任去了玄武身处，自下而上把玄武切成两截，怀化抱着怀德滚翻了出来，二人伏地只是吐水。离手剑原路飞回当是再斗。

水宿当下不是杀法，另外三宿俱叫花万剑轻松破得，二人再斗多时，花万剑却感得卫都力更胜先前不说步也轻盈，吐纳呼吸平稳不见乱象，可明明看来却是颜容渐老腰身却弓。一时心中百般不解又说不得，只就与他过手便是：待你至暮年时，当见分晓！

抬足入步金剑桂宫连搠卫都险要穴位，式式取死剑剑致命，卫都炼骨功大开又是流相只错穴换位不叫花万剑赚得，戳拳要打，花万剑抵剑便迎，剑正迎时，左掌拍出与卫都赤拳对上，实以拳掌相向，却是内力相搏，花万剑如洪内力输去了卫都拳上俱被截住，掌心烫热也知卫都且将内力摧来，二人胶着一时难赢，花万剑正感卫都内力又甚自却不复当初，一时嗟叹岁月蹉跎老翁老相，也是闭目息审一番。

卫都自恃功高气阔只当花万剑是老弱朽病，当下出言以讥：

“日迈月征朝暮轮转，天下岂有常胜的将军又岂有不老的灵蔡，老马识途便罢，何须再跋千里，赑屃能食即可，哪要再负千斤。自诩天命之子劳碌以终日，偏要等黄牙烂尽俯腹贴地才知老也？逞强斗胜也视与谁！”

花万剑闭目也道：“卫门主教训的是。”陡睁双目精光大盛，体内却有脆鸣炸开，随是磅礴剑气自花万剑体内喷涌而出，刺得草木皆伏绿被也掀，走石飞沙烟浓尘滚，身后生一尊剑象，须发拂动不怒自威：“可花某人，不愿服老，却当若何？”

卫都不敢托大何来轻视，这等气象自交手来从未见过，那天地间竖起的剑象所慑剑气不是凡俗之物，真真乃是剑徒练剑一生精气心血所凝之剑镇，金光照拂皆为朝圣，剑力所指莫不臣服，卫都看向那柄剑象，心头却生按捺不住之朝拜敬意。又见花万剑将桂宫飞出，金光照拂之下一柄化分为两柄，再分四柄、八柄、一十六柄……如此往复不见尽也，呼吸即过身周已是密密麻麻剑林金山，花万剑威风凛凛踏去剑相之上，一手负后一手探指，引着千万金剑汇聚成一条百丈游龙，撞去卫都，也道：“偿偿我这无上真诀之万剑诀！”卫都脸表哪得前时惬意，目瞪口呆之际穷极功法催出，当下怎将使来？且是炼骨功只把表外多致命死穴纳去了体内先行护住，也使罡力披一层气铠，翻覆手炼得双手水银素锭直耀出刺眼月茫，又把玄武放出护住身周。

柳如是看在眼中，怒骂一声：“老东西！仗着时日不多便不惜命？要得精血的棺材本手段也祭出了？”心中却绽万千豪情，起身提了霜柳跃去：“我来陪你，如此的局面一生碰不得几次，哪能叫你独享威风！”也把霜柳丢去，以霜柳为基当即生得一座百丈柳剑冰雕，柳如是踏上剑雕剑柄，大吼一声：“敛得气来摧得山开！”霜柳所化冰剑转为青色，素纹错横冰山丛生，也朝卫都刺去，叫道：

“卫都小子！你不使看家本领捱不下我俩这一剑，是便使出挣命那时你也是老相，如何能斗！斗也是死不斗也是死，胜算何在？”

天穹白龙金蛟各显百丈神躯，遮天蔽日如此壮景把怀德怀化震得呆若木鸡，二人对目一番，心中沉重，说是：“我且多余来此，神仙打架，凡俗遭殃。”

半壁素龙半壁蛟，金剑碧柳逞英豪，恰逢热血凡尘客，却叹仙斗把命抛。

成败生死莫不在此，卫都目露精光：“一个个都使了神仙手段，我卫都再不露底，身死事小，若被后人谈起时，也少几分传奇润色也。”当即吐一口长气，须发尽白壑纹铺面，骨瘦嶙峋步履蹒跚，老则老矣，却是老无人相，哪是斗貌。

“花万剑柳如是，你俩费劲心思拖得我也成暮年，可此当下你又该当如何？盘阳功真练成时，暮年真是败势？”一时如霞披寺钟半晌是金光照拂，只见盛光之中蹒跚踱步颠晃着走来垂垂老者，纹壑吊颧真枯相，慈眉阔耳垂一双，静时是脱世智叟动时是收敕老佛，双手捏掐巽印：

“看我一翁降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