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植黄土地 第272章 呕心沥血（一）

刘巧珍把甜甜从巧英姐那里一接回到高家，高加林就视为己出，用一句成语来说，那就是爱屋及乌。这并不是说高加林有多么多么的高尚，而是加林在兑现他自己对德顺爷爷的承诺而去做他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从那个时候开始，加林就按着自己的教育理念，精心地培育着甜甜。加林用烟盒给甜甜做识字卡片，用废弃的档案袋子做资料卡片，另外还搞了不少剪报。

时光又回到了十年前，这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加林从单位回来，一进家门就从车子后座上，取下了一个用牛皮纸包着四棱四正近一尺厚的包裹。甜甜高兴地迎了上来，张着小嘴问道，“爸爸，拿的是什么好吃的东西，是卜卜星吗？我可爱吃啦。”“这好东西是给眼睛吃的，不是给嘴巴吃的。”甜甜从加林的手中接过包裹很吃力地拿到了巧珍的跟前，巧珍急忙接住，放到了炕沿。加林把车子放好后，来到炕跟前，对坐在炕上绣花的巧珍说道，“巧珍，你现在跟前还有多少钱呢？我有急用。我托西安的朋友给甜甜买了一套书，现在人家把书寄了过来。人家说，这是他对甜甜的一点心意，不要钱。你说人家给咱帮了大忙，咱还能再亏了人家吗？你放心吧，我宁愿一个月不吸烟呢！”加林知道钱给巧珍容易，再从巧珍手里要钱，他感到口很涩。巧珍听完后，半晌不语，忍不住竟笑了起来，她放下了绣花的竹撑子说道：“你光说你要多少，不过百就有！”巧珍很大度地说着，“书总共就二十几块，不到三十。你给二十块，我对络一下就可以了。”加林说毕，就把书梱打开。这是甘肃人民出版社最近出版的一套《孙敬修演讲故事大全》共十本，加林把书仔细地检查一下，有童话、民间故事、神话故事、笑话歌谣、历史故事、外国故事等，加林拿着书很高兴地对巧珍说：“先教娃娃识字，然后教娃娃自己看，以后你就不用为娃娃讲故事烦心了。”

加林一回到家里就给甜甜教识字、教组词、教造句、教数数，甜甜从红小班（学前班）一下子就升到了二年级。

甜甜的小学是在村子里上的，一个星期六下午，加林一回到家，就看见甜甜用红头绳给欣怡教翻绞，欣愉这时正骑在炕栏石上，拿个纸枪瞄着高低柜上贴着加林从《电影画报》里面剪下的日本鬼子。

加林从黑提兜里掏出一本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小学生学语文手册》递给了甜甜，“甜甜，这是爸爸对你作文竞赛获得第一名的奖励！”“甜甜你快告诉爸爸，老师今天是怎样表扬你的？”不等甜甜应答加林的话，巧珍抢着兴奋地说道，“甜甜你快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加林先把书递给甜甜，又从甜甜身边抱起了欣怡，甜甜很自豪地说，“爸爸，老师在课堂上提问，说出由两个字组成的词，一颠倒还是一个词，他举了两个例子，开水—水开；白雪—雪白。问还有谁能说出几个？老师话音一落，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接着，就有人举手，我没有举手，这么简单的题目，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呢？有的同学说出两个，有的同学说了三个，重复的不算。三五个同学回答完后，再也没有人举手了。老师扫视了一下，说道，‘怎么三组没有一个人回答问题？’老师的这句话具有挑战性，你想我在三组呢，也该有点荣誉感么，老师话刚一落，我就举起了手。”“你能说出五个吗？”加林插了一句，“你也太小看人了。”甜甜答道，这时，巧珍停下了手中的活，静静地听着父女俩的对话，“我一口气就说了二十多个。”加林嗤鼻一笑，心想你还真能吹，“爸爸，你不相信我的实力。你如果答应我，刚才的奖品不算，我就把中午教室的实况演示给你。”甜甜将了爸爸一军，加林很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甜甜看了一下妈妈，巧珍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甜甜的嘴里立即就像扫射的机关枪哒哒哒地吐出玉珠，“上海—海上；友好—好友；形成—成形；工人—人工；生产—产生；开花—花开；颂歌—歌颂；唱歌—歌唱；公办—办公；数字—字数；犯罪—罪犯；彩色—色彩；鸡蛋—蛋鸡；火红—红火；径直—直径；节气—气节；回来—来回；事故—故事；算盘—盘算；计算—算计；蜜蜂—蜂蜜；刷牙—牙刷；……”看着甜甜那似乎没有停顿的样子，加林急忙打住，这时巧珍的心里比甜甜还高兴嘞，就在甜甜说出上海的时候，巧珍就屈指数着，当她数到二十的时候，她的心花更加怒放了。

“甜甜你现在该知道爸爸从前让你读《新华字典》的重要意义了吗？”加林很自负地说着，接着，加林给甜甜讲了阅读的重要性，“甜甜，凡是爸爸要你阅读的东西，你不能打折扣，另外，你阅读时必须投入感情。你只有通过阅读才能领悟大作家的深邃灵魂；你也可以捧着《一块银元》痛哭一场；你也可以跟着《高玉宝》回到瓦房店，体验一下高玉宝童年的生活；通过阅读《呼兰河传》你也可以和萧红一起谈论三四十年代呼兰河沿岸的往事和风土人情。如此那样，你就能在心灵上和作者产生的共鸣，分享文字给你带来的愉悦。”刘倩上初中以后，一天下午放学后，刘倩一见到加林特别高兴地说：“爸爸，老师今天在课堂上还评讲了我的作文，尤其是对我作文里的几个句式进行了专门的讲解！”刘倩说着，便从书包里拿出了作文本递给了加林。作文题目是《展望黄土地》，老师用红笔在两段的下面划了双道，加林小声地读着“……不必说黄土地下的煤炭油气，也不必说山川秀美工程即将带来的金山银山，单是这一排排整齐划一冬暖夏凉的陕北窑洞，就让各地的参观者流连忘返，依依不舍；……也许……也许……也许……”加林看着，脸上出现了满意的笑容。

“爸爸这是我模仿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面的句子，老师对我的作文给了很好的评价，他说我学习了鲁迅的风格，语言结构严密，逻辑性强，使人无懈可击。”刘倩很自负地说着，加林看完以后把作文本递给了刘倩，“甜甜，你这该懂得爸爸让你阅读鲁迅作品的好处了吧！”

刘倩一从学校回来，她不管说什么，加林总是很耐心地听着。加林在辅导刘倩学习时，他总是记着陈毅的话“应知学问难，在乎点滴勤。”一次绝不能搞得太多。

刘倩有时回到家里也给妈妈常常谈起学校的事情，她也常把爸爸教给她的知识在同学们之间进行分享。记得一次爸爸给她写了两道智力题，在同学们中间引起了很好的反响。这两道题是：一、不而而而而而而不而。（作文批语）二、三角几何共计九角三角三角几何几何？同学们很喜欢刘倩的智力题，刘倩从不心短，她会尽情地和同学们分享知识的乐趣。

刘倩慢慢长大了，她也用爸爸教育她的话反过来教育欣愉，“这人到了该奋斗的年龄段，选择了舒适安逸，那么这时候省下的汗水都会化作将来的泪水。”

还有就是，刘倩上了高中以后，加林利用自己在文学方面的特长，倾心辅导着刘倩，这些巧珍当然不知道。

当加林得知，刘倩在古诗词鉴赏方面，有短板时，加林便将中国历代的诗词曲赋中其怀古类典型名作，和刘倩对比分析，通过加林一段时间的辅导，使刘倩明白了作品的思想境界，无非是借对古人古事的评论，抒发作者的情愫和怀抱；或慷慨激昂，浩歌壮志；或感事伤时，消极避世。

加林为了更好地辅导刘倩，他也不断地加强学习，涉猎了许多知识领域。一次他在翻阅清代文学家张潮的《幽梦影》时，里面有一段作文之法，他认为是可取的。他抄好，怕孩子理解不深，还进行了翻译，当天晚上就对刘倩说道，“倩倩，做完作业后，爸爸这里抄了一段古文，你看一下，然后翻译出来，让我看看！”加林讲完便把硬皮笔记本递给刘倩，刘倩接过本子，左手托着右手拽着隔纸的红丝带，慢慢地打开，里面工整地写着：“作文之法，意之曲折者，宜写之以显浅之词；理之显浅者，宜运之以曲折之笔；题之熟者，参之以新奇之想；题之庸者，深之以关系之论。至于窘者舒之使长，缛者删之使简，俚者文之使雅，闹者摄之使静，皆所谓裁制也。”刘倩看完以后，从爸爸的文件柜里取出《现代汉语词典》，就爬在爸爸的办公桌上。加林则坐在床头看文件，过了大约半堂课时间，刘倩将翻译好的古文递给了加林，“爸爸，你看一下！”加林拿在手上仔细地看着，看完以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就从自己的上衣口袋掏出了两张双隔纸递给刘倩，刘倩一看，原来是爸爸翻译的，她小声地读到，“写文章的方法，思想曲折的，要用浅显的词句写出来；道理浅显的就运用曲折的笔法写出来；题目熟悉的就用新奇的思想去充实；题目平庸的就用关系之论去深化。至于短浅的加以扩充使它阔长，繁杂的进行删节使它简短，通俗的加以修饰使它文雅，热闹的进行整理使它宁静，这都是作文体裁格局的用法。”

刘倩看完后，和爸爸高加林就如何写好作文进行着探索和沟通。

城关镇文化站高加林的办公室，晃动着的电灯下，父女两人，从文章的立意到题目的确立，从材料的筛选到构思动笔，从修改到誊写，凡是能想到的，加林都讲给刘倩，出脱漂亮的刘倩只是用微笑和点头，来对加林的话表示肯首。就这样，高加林还不放心，接着他便用意大利着名的建筑师布鲁诺·奈维的“建筑是一个技术与艺术的结合体”来开导刘倩，“倩倩，爸爸认为，写作也是这样，写作是一个词汇的积累与运用的有机结合体，她有两个基本要素，一是需要积累掌握大量的词汇；二是还要有驾驭这些词汇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则包括观察能力，逻辑思维能力，综合分析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当然也包括写作技巧了！”

刘倩就是这样在爸爸的潜移默化下，不断地摸索，来提高自己的写作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