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头刀 第25章 第三节 八拜结交

在一旁观阵的窦文，眼见麻三儿连赢两阵，急切间想要争功，急忙断喝一声，挺朴刀直取大护法。

却不料大护法临危不乱，撤手扔了铁链，从背后取下画雕弓，张弓搭箭，翻身就是一箭，早中了窦文的头巾，却因去势太急，竟将头巾都扯掉了，几乎连发髻也拽了去。

二护法见状，急忙将手中的红旗招动，号令着草头丁与黑烟兵，一齐上前混战。

正在围子上观阵的窦武，见状不妙，急忙也鸣起了铜锣，催促着一众团勇上前厮杀。

一霎时，围子前的旷野中，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直听得人毛发悚立，有些人自出娘胎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连站都站不住了。

一壁厢，王大愣早杀退了四护法，正与一众黑烟兵混战，那壁厢麻三儿也被草头丁裹住，一时难以脱身。

窦文却因跌昏了头，跌跌撞撞的跑错了方向，竟一头扎入了罗刹教的阵中，当即被绑了，押解而去。

麻三儿远远望见，心下大急，急忙抽出随身佩刀，砍翻了几名草头丁，就直向着罗刹教的阵中杀去了。

此时四护法尚未回到阵中，眼见麻三儿追来，不由得欺他孤身一人，忙取弓箭，当头便射。

怎料麻三儿却非窦文可比，眼见飞箭将至，略一低头，躲了开去，接着便撒开两脚，如飞似箭，早追到了四护法的背后，探臂膀扣住他腰间的牛皮板儿带，只一提按在地上，先挥拳打晕了，便就势扛到肩上，回归本阵去了。

大护法遥见麻三儿英勇难敌，连忙招动黑旗，将兵丁调回，自行扎住了阵脚，清点伤患不提。

那边麻三儿也将四护法扔下，叫团勇绑了，押解回寨。

此一仗，双方是各有伤损，那边儿活捉了窦文，而这边儿却是捉了费锦、四护法两人，也算扯个平手儿了。

窦融见麻三儿取胜，自是高兴啊，心中虽因失了窦文，略感不足，可又捉得了四护法，待明日走马换将，定可无虞了。

然而，明眼人却是晓得其中厉害的，须知罗刹教乃是一方的邪教，那些剥皮、剔魂的整人法子，端的是层出不穷啊。

倘或今夜不能将窦文救出，到了明朝，这个窦文是否还是原来的窦文，那可就难说啦。

窦家老四便是个有心机的，有了此念却不敢让老父知道，只是怕他一时慌急，失了算计，只是偷偷的来找麻三儿商议。麻三儿听了他的见解，也觉心惊，便想要纠集人马，前去营救。

却听那窦家老四说道：

“俗话说，打草惊蛇，再寻则难。

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挑选出几个眼明手快的，入夜前往营救，另叫一人带团勇沿途接应，此乃釜底抽薪、洞中擒虎之计也。”

屋中几人听了，尽皆叫好，当下便选出虎妖、猎户、麻三儿三人与窦家老四同去，又叫成瘸子同王大愣一起，带领一百团勇，在围子左近埋伏，单等截杀追兵。

几个人商议定了，便随身带齐了弓箭、短刀，麻三儿则向成瘸子讨要了熊瞎子所赠的那把宝刀，也背在了背上。

入夜，众人分头行事，麻三儿等人也不知会他人，单单开了旁门，溜出了围外，按着事先计划的路线如飞而去；王大愣则点齐了团勇，以巡夜为名，人衔枚，马勒口，藏身于山坡之下，又派出马步哨探，往来探听消息。

再说麻三儿四人，急急奔出了十几里山路，眼看将近亥时前后了，早望见一带篝火晃亮，便蹑足潜踪，逶迤而行。

到了近前，却见罗刹教众疏于防范，有的还在吸食着大烟，有的则已经呼呼大睡了，唯有远处的山坳间，尚有阵阵的妖异乐曲声传来，正不知是在遂行什么样的邪恶仪式呢？

他们寻到了一处将熄未熄的篝火旁，眼见守军睡了，便偷偷越过，直抵山坳之边。

但见山坳中火把齐明，香烟缭绕，一众教徒正在二护法的带领下，摇摆起舞，口中念念有词，对外却浑然不觉。

四个人见事有蹊跷，都不敢贸然行事，只好藏身于草丛之内，静观其变。

过了许久，但听得二护法长吁了一口气道：

“天灵灵，地灵灵，而今诸神快显灵，要问为何将事扰，且看牺牲送到京。”

言罢，便将手一挥，早见十几名教徒，推上一个人来。

这个人周身五花大绑，头上被勒着皮囊，踉踉跄跄的脚下不稳，被人在腿弯处踹了一脚，当即跪倒在地，揭去头上的皮囊一看，却不是窦冲是谁。

几人见窦冲无恙，不免都暗自庆幸来的及时，否则到得了明日，即便想救，恐怕也来不及了。

就见二护法紧盯着窦冲的双眼，嘴角儿边一阵的冷笑，却是未动刀斧，而是命人将一头活牛牵入了场内。

在一旁观看的虎妖，忽而惊呼道：

“哎呀，不好了，他们这是要，这是要用火牛刑啊。”

其余三人，听了尽皆不解，连忙追问原委，就听虎妖道：

“俺曾听人说过，这火牛刑乃是罗刹教中最厉害的一种刑罚。便是将活牛剖腹，趁其未死，将活人塞入牛腹之中，再将油脂涂满牛身，用火点燃，那牛痛楚难当，腹部便尽力收缩，活人在牛腹之内终被活活勒死，其状是惨不可言呐。”

窦家老四应道：

“依你之见，我等该何时动手呢？”

虎妖道：

“不忙，待一会儿他们切开牛腹，那牛儿必然惨呼哀嚎，趁此时机我们就冲下坡去，先斩了头人，再杀散教众，便可将人救出了。”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一名教匪，手持着短刃走上前来，先自举刀向着神位念念有词一番，接着便命人将牛扳倒，捆了四蹄，就手起刀落，剖开了牛腹。

但听得那牛一声惨呼，哀痛不已，众教匪却欢呼雀跃，又叫又跳，猛然间一声断喝传来，待众人回头看去，早有四柄钢刀凌空劈至了，但听得哀嚎之声四起，十数颗脑袋已经飞上了半空。

那二护法端的没料到，竟有人能冲破重重阻隔至此，急忙取了朴刀，抵面相迎，却被麻三儿劈脸一刀，砍断了刀杆，就连半个身子也一并被劈断了，一声惨呼也来不及，便死尸栽倒在地。

余者见四人犹如猛虎下山，又失了头人，一时都惊散了，他们四个却也不敢耽搁，就势割断绳索，架起窦冲就跑。

可此时满山的教匪早就被惊动起来了，但听得号角之声四起，就有无数的黑烟兵向着山坳之中席卷而来了。

幸而暗夜之中，敌我难辩，几人便收起了兵刃，模仿着教众的口吻，一路上大呼小叫，趁乱就突出了重围。

堪堪冲到山边，却早见一队教众正持着刀枪严阵以待呢，且四周围篝火明亮，断难混过。

麻三儿便当先抽刀在手，更不答话，扑上前抡刀便砍。

这把刀乃是悍匪熊瞎子所赠，端的是刻木如腐，削铁如泥呀，真个是“挡它者死，碰着者亡，挨挨儿皮破，擦擦儿筋伤”，一霎时竟杀出了重围，护着其余几人望旷野中便走。

身后那些原本混乱的教众，听得此处人喊马嘶，料定必然有异，有那眼明手快的，早循声而至，这就追赶上来了。

他们架着窦冲一路上是滚滚爬爬，休说丧家之犬狼狈，其实现在的他们那连丧家之犬还不如呢。几个人跑出了许久，却闻听得身后的追兵那是越追越近了，关键时刻虎妖挺身而出，搜集了所有人身上的箭矢，独自就守住一棵大树，阻挡追兵。

麻三儿便听得身后的号角声犹如裂帛，战鼓声则如同爆豆一般，真为虎妖捏了一把汗呐，可眼见得窦冲已逃出了虎口，却如何还能返身去自投罗网呢。

众人又奔出了数里之遥，眼看就要到围子了，却忽听身后一片马蹄声响起，正是有一只马队尾随而至了。

恰在此时，半悬空里一声怒吼，便如惊雷滚地，紧接着四周围火把乱明，亮如白昼，当先一人，身形高大犹如半截子黑铁塔，倒提着一根混铁顶门杠，碗口粗细，足有八十余斤重，真犹如“庙中罗汉当前立，恰似金刚降凡尘。”直吓得当前的十几匹马，登时就扎住了四蹄。

一众教匪里却也有认得王大愣的，知他悍勇无比，自是不敢抵敌，便急忙收住了马，落荒而走。

余者虽是不明就里，可眼见着别人逃了，自己又何必上来送死呢，于是就轰然而退，犹如奔流退潮，须臾间竟走了个干干净净。

麻三儿几人时方才早已是疲惫不堪了，全凭着一股求生的**强自支撑着，此时见到有人前来接应，当即便泄了力，个个的瘫倒在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大愣见状，急命团勇上前救人，麻三儿则在心中惦念着虎妖，连忙就嘱咐王大愣快快前去救援呐。

王大愣问明了情由，当即点头应允，随即命团勇将几人抬入了围子，交与窦融调治，自己则亲带几名团勇，接应虎妖。

待到了明日，麻三儿自昏睡中醒来，听团勇禀报说，昨夜王大愣搜遍了左近的山川、壕沟，仍未见虎妖的下落，想来必是凶多吉少了。

麻三儿不禁肝肠寸断，正欲起身亲自去寻，却见王大愣挑门帘闪身而入，后面则跟着一人，却正是虎妖。

麻三儿欣喜若狂，急问事情的原委，却听虎妖道：

“小的见贼兵势大，不敢硬碰，便走一个地方，就射出两箭，他奶奶的，直到将他们都引入了歧路，才绕路逃回。

好在我平日里留了心眼儿，早将左近的山川地势切切记在心里了，不想昨夜倒有了用武之地了，当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啊。”

这番话直逗得屋中众人是哈哈大笑，在一旁煎药的成瘸子道：

“贤弟让我们三爷好一番记挂，今天回来真是天做之喜。

中午便锥牛宰马，犒赏弟兄们。俺这里还有他奶奶的几坛好酒，把出来，起了封，与众人痛饮一番，岂不是好？”

王大愣最是贪嘴不过，闻听此言，当即乐得合不拢嘴，随口应道：

“那、那敢情好。俺连日来不曾饮酒，今番倒要喝他个痛快。”麻三儿则道：

“兄弟且不要贪杯，想那罗刹教接连吃了几次败仗，怎肯干休，必然在近日里提兵来战，我等也须做好准备。

可而今去县城搬兵之事仍是未定，却该选何人前往为好呢？”

成瘸子则从旁应道：

“大家勿忧，我听闻窦家老四已于今日清晨，只身前往县城搬兵去了，想日落前便可回来，到那时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即便它罗刹教全伙儿都来，也是不惧的。”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免又说笑起来，却忽见一名团勇前来报说窦融有请。

他们不敢怠慢，连忙收拾停当，一齐到了窦家老宅。

一进宅门，却见门内张灯结彩，下人们进进出出，俱是喜气洋洋的，厅堂内高摆酒宴，窦融、窦武、窦文、窦冲俱在座，唯有窦家老四，自去县城搬兵，因而不在。

众人正在狐疑，忽听窦融道：

“前些时，老夫就想让你等八拜结交，成为生死兄弟，共同扶持。

可时机未到，犬子们又心高气傲，端的难治。

而今麻三爷救了你们多次，我看结拜的时机已到，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个良辰吉日，因而摆了酒，叫你等开怀畅饮，就此结拜了，也不枉费我如此的心机一场啊。”

他的话音未落，座上的窦武早扑翻身拜倒在地，口中道：

“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尊严，罪该万死。

而今你救了俺的命，也救了俺弟弟的命，俺这条命就是你的，今日起就推你为大哥，还望受小弟一拜。”

麻三儿自是毫无准备，被他这一拜直拜得彻耳通红，忙搀扶道：

“兄长哪里话来。

小可只是被你们收留的流民，怎敢妄自尊大。

想兄长只是鸿福齐天，因而获救，又岂是小弟的功劳。”

不料紧接着窦文与窦冲也翻身跪倒道：

“大哥若不认小弟，小弟便不起来了。”

一旁的王大愣见了则呵呵笑道：

“端的是好玩儿的紧，俺也拜一拜，要不一会儿没酒喝。”

言罢，他也翻身拜倒，不由分说的就磕起头来了。

这一来弄得麻三儿更囧，心中只是一个劲儿的埋冤自己这个傻兄弟，心道，你平日里也有些个分寸，怎的今日就犯起混来了，却是叫我如何区处啊？

正囧迫间，忽听成瘸子道：

“三儿啊，我看你就不必推辞了，想当年二郎真君收留眉山六兄弟之时，也是被推为大哥的。

想这是众人的一片真情，再推辞却冷了大家的心呐。”

麻三儿尚且迟疑未定，忽听窦融道：

“来人呐，取结拜牌来。”

须臾间，便有两个下人，捧着一个木牌进来，不由分说便在首位属了麻三儿的名讳，又在下首属了窦武、窦文、窦冲、虎妖等人，再用木牌起火，点燃了灯烛、檀香，便听得钟磬声起，几个人便不约而同的跪倒在牌前，一并磕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