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头刀 第25章 第四节 智收大将

当晚，酒席宴上推杯换盏，煞是热闹，众人既结拜了兄弟，便卸去了隔阂，觥筹交错，开怀痛饮。

王大愣直喝得晕乎乎的，口里含混着说道：

“各位哥哥们且住，待我赋诗一首来。”

窦冲笑道：

“贤弟哪里会赋诗？还是我来谱上一曲，叫大家开心开心。”

不料王大愣却来了性子了，急道：

“哥哥休恁地说，小弟在俺三哥的教诲下，也识得几个字，且听我赋来。

前天昨日是昨日，明天后天是后天。罗刹教众是罗刹，不怕老贼上了天。”

众人见他说的有趣儿，尽皆大笑。窦武更是笑的打跌，道：

“贤弟说的好，说的好，那老匹夫就算有胆前来，也是无福逃生的。

倘若官军被俺四弟搬来，里应外合，定杀他个片甲难存。”

众人正讲论间，忽有团勇来报，说是四爷回来了。

但见窦家老四风尘仆仆，走的一身灰土，进得屋来便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先自咕咚咕咚的喝了一气儿凉水，方开口道：

“这些绿营兵，全是专会欺压百姓的土匪、恶霸，一遇到了硬茬子，便自保尚且不能，如何还能来助我们。

依我看这窦家围子只能依靠我们自己了。”

窦融闻听，忙向他摆手示意，恐惑乱了军心，一旁的窦武则道：

“爹爹不必惊慌，想那杜把总，外号儿叫杜关门。

乃是个缩头乌龟，专会欺压良善，哪里有什么真实本领。

即便他肯发兵，也未必见得就能帮什么忙，弄不好还要祸害这一方的百姓呢。

依我看，咱们就此计议一番，不信杀不败恶灵天师那条老狗。”

麻三儿见大家面有惊慌之色，急忙说道：

“大家休要着脑，我这里倒有一番计较，不过此事当机密而行，倘泄露出去，断然不妥。”

众人一向服他随机应变，处事不慌，闻听此言，无不大喜，急忙就问“计将安出”啊？

此正是“预行安邦定寇事，先问高明远见人。”

麻三儿自叠起三根手指，不慌不忙的说出一条计策来。

至于这是个什么计呢？当下暂且不表，向后看客自明。

到此咱们花开两朵儿，各表一支。

自四护法与费锦被擒以来，便被分别关押在地窨子里，一日三餐，倒未亏待了他们，那费锦却也老实，可四护法却是无时无刻不想着要逃。

起先他想用金钱贿赂了看守的团勇，向后便想着能挣开禁锢，趁夜潜逃。

此时他正坐在泥地之上，心里寻思着该如何逃出生天呢？却听得铜环一响，竟是费锦打开了牢门。

四护法万没想到，竟是费锦救了自己，可他天性阴狠、狡诈，从不肯轻信他人，见到费锦站在门外，便压低了嗓音喝问道：

“费锦！想不到你竟敢背叛大教，此事若被天师知之，便要将你挫骨扬灰，打入大地狱中受苦。”

费锦闻听此言，不免周身冰冷，急忙颤声答道：

“护法休恁地说，小人今日见牢门有一处松动了，便趁着夜色挖洞逃生的，因没有锹镐，便是手也挖破了。”

说完，便举起了双手，但见手面之上，血肉模糊，尽是伤口，直看得四护法心惊胆战。

他自忖费锦是胆小怕事的，必没有反叛的胆量，便就势出了牢门，抬头借着满天的星斗辨了一下方位，便望着围门的方向奔逃而去。

可这一路之上，总有团勇巡夜经过，二人是走走停停，生怕被别人给发现喽。

约末走到丑时前后，他们终于看见了高大的围门，但见围门之上，悄无声息，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渐次响起，显见得团勇因连日作战，早已疲惫不堪了。

二人先是绕着围门摸索了一圈儿，见无机可乘，只好躲入了门楼儿的暗影之中，准备养足了精神，再行寻找出路。

好在费锦眼尖，忽抬头见到围墙之上，竟有一个豁口儿，宽可尺许，恰容一个人通过。

只是用力向上蹿了蹿，却又无法够到墙垣，只好低头与四护法商议，由他先将四护法驼了上去，待四护法站稳脚跟，再将他也拽上去。

四护法闻听，出逃有望，当即满口答应，便踩着费锦的肩头，率先爬上了墙垣。

费锦见四护法已经上去了，急忙低声呼道：

“护法，快将小人也拽上去吧。”

不料，那四护法手扒着墙头儿笑道：

“尔等却是什么样人，便如猪狗的一般，怎与你家护法相提并论。

而今我逃了出去，乃是天意，岂是你这小辈可比的。

你且在此间再盘桓数日，待天师提大兵，打破围寨，再救你出来不迟。”

费锦闻听，不由得怒火高千丈，当即破口骂道：

“尔等作恶多端，方才是狗一般的人，却是将我比做狗。

而今我若是逃不出去，就算变成厉鬼，也不饶你。”

那四护法则哈哈笑道：

“尔等无能之辈，晓得什么？待老夫远走高飞之际，再替你烧张纸吧。且谨记着，明年的今日，却是你的周年。”

言罢，他竟喜不自胜，一个没留神，两脚蹬空，竟然滚落到了墙外。忽听一棒铜锣响，无数火把乱明，当先一人呵呵大笑道：

“四护法，想不到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周年吧。”

四护法早吓得魂飞天外，急忙抬眼看去，却见其人一袭灰布长袍，腰悬宝刀，却不是麻三儿是谁？

四护法知道此时已经危在旦夕，急忙跪倒在地，口中辩解道：

“三爷饶命，三爷饶命。

小人便是个屠猪杀犬的，断不敢伤人。平日里奸污良人，杀害官军的就是费锦，决计与小人无干呐。”

那费锦闻听得四护法如此这般说，直气得“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飞空”，因一时无法逾墙而出，只得以掌扑门，厉声高叫道：

“你们这些个专干没天理勾当的贼子，枉称圣教，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

想俺竟瞎了眼，投靠到尔等门下，不知做了多少恶事，如今却是悔之晚矣，纵然死后也无脸去见列祖列宗啦。

你来，你来，俺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将尔碎尸万段，方解俺心头之恨呐！”

言罢，他情至真切处，竟不顾众人围观，当场涕泪交流，失声痛哭起来。

那四护法见费锦无力扑出门外，又惧他揭了自家老底儿，连忙遮掩道：

“三爷，休听那厮胡说。我本是个有善信的人，岂能干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啊。

此等事都是费锦这一般人干的，断然与小人无关。

您休要放走了他，当即时开刀问斩，以免他再次逃了，毁了您一生的清誉啊！”

麻三儿则冷眼旁观，见费锦立于门内，双拳紧攥，目眦尽裂，似乎就要流出血来，知道火候儿已到，便以目向柴禾示意，令他打开围门。

柴禾心领神会，当即命团勇将围门打开了一道缝儿。那四护法见了，急忙起身欲逃，却早被费锦飞身而出，一脚踏住，提起醋钵大小的拳头，只顾凿，口里骂道：

“俺瞎了眼，从了尔等。你休闭了眼，却以为爷爷会心软吗？

俺便要你起来厮打，就算被你打死了，也要捎着你一并去。”

他一面说，一面打，竟将个四护法打作了一堆肉泥。

柴禾正想上前阻拦，却被麻三儿以目示意，只得住了手，立在一旁。

须臾间，费锦打死了四护法，却也是筋疲力尽，他“扑通”一声跪倒在麻三儿面前，涕泪横流道：

“三爷，俺知道你是个英雄，可惜俺再也没机会改恶从善了。

就请你割了俺这颗头，拿到省城去请功受赏吧。”

麻三儿听他说的壮烈，知他必是个刚猛的汉子，可杀不可辱，可劝不可骗，当即以手相搀道：

“贤弟休恁地说。

自古大丈夫不拘小节，强盗亦可立地成佛。你一时鲁莽，着了他们的道儿，也是情有可原，不如就此加入我方，惩恶扬善，护得这一方百姓平安，岂不是一场大功德吗？”

费锦断没料到麻三儿竟如此仗义，又自忖殴杀了四护法，离开此地断难存身，只得纳首归降了。

麻三儿见他真心，当即脱下随身大氅，披在他的身上，又好言安抚了一番，劝他不必计较过往，当往前看。

费锦感恩不已，再一次翻身跪倒，连着磕了八个响头，朗声道：

“蒙三爷不弃，收留了俺这罪人，从今往后，愿为三爷牵马坠镫，刀山不敢辞，火海也敢闯，倘有半点儿迟误，天降五雷轰顶，断然不敢偷生。”

麻三儿闻言大喜，急忙以手相搀，众人欢欢喜喜共入围子，这正是“英雄自有英雄胆，良将勇为敢争先。历来智者多奇谋，万马千军只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