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娇成功地将元宵养成了一头肥狼,她怕不是要让元宵保护她,而是待元宵长大后,宰了它吧!沈禄心中如此想着,站在门口叫唤:“顾画师、苏画师,请问,你们好了没有?”
苏秋成在里头哼了一声:“我本来就说,不要你去,你非要去。你不知道女子出门,都是要打扮上好几个时辰吗?”
沈禄:“……”明明是她们哭着求着说要去踏春的,怎地又挨骂了?
却见四处春光正好,柳絮纷飞,粉蝶频飞,正是踏春的好时机。
阿孤闲闲地坐在外头院子的石凳上,没说话,但沈禄觉得阿孤是在取笑他。他犟着脖子:“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再不走,日头都要下西山了。”
“好了好了。”只听里头一阵窸窸窣窣,如暮和飞织将门扇打开,从里头走出两位着春衫、显出窈窕身段的娇艳美人来,后头还跟着一团圆滚滚的雪球。
沈禄看向苏秋成,只见她身着丁香色的褙子,下着素色罗裙,梳着坠马髻,娇俏可爱中带着英气。他的喉头紧了紧,若无其事道:“打扮了那么久,还不是老样子。”
苏秋成:“……”她干脆看都不看沈禄,便折身往外头走去。
顾娇心想,这沈禄平日里事事聪明,怎地到了这儿女情长,便如憨牛一般傻呢。
阿孤起身,朝顾娇走去,顾娇与苏秋成一样,亦是穿着丁香色的褙子,更显得她一张脸儿娇俏,唇瓣像是抹了一点点口脂,更显饱满。他微笑道:“怕是外头的花儿都比不上我们家娇娇了。”
瞧瞧,这才是人话嘛。顾娇愉快地应道:“我们打扮如此久,自然是要出去与外头的花儿比娇了。”
沈禄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再不走,待会出冥州城郊的道路可要堵塞了!”冥州的春日苦短,人们都要抓紧时间踏青,每年这个时候,便是连城中的猫儿、狗儿都要出动,那路上挤得水泄不通的,可是插翅难飞。
在他的催促下,一群人好不容易上了马车,拖拖拉拉往外头走去。
顾娇与苏秋成共乘一辆,里头还挤着小鱼、小丹和小谷。小喜死后,白六狗本来要将几姐弟都带走,余蕉却说,愿意将小江带在身边,教他读书。除了小鲤,其他的孩子年岁还小,再加上天寒地冻的,路途遥远,几个孩子跟过去怕是要受罪,再加上顾娇也开口表示愿意照料,直到来年天气好了再过来将他们接走。是以白六狗便只带走小鲤,留下四个孩子给顾娇照顾。
如今几个孩子得到周到的照料,一个个乖巧可爱,娇憨可爱,整日说些童言童语的,逗得顾娇也开心。虽然她心中亦有一种念想,便是将来,若是她有足够的能力,便要建一座慈善堂,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教导他们习艺,以后也不至于饿死。
车厢里热热闹闹,才女苏秋成正板着脸,给孩子们讲山大王的故事,将孩子们吓得连连尖叫。
顾娇坐在一旁,抿着嘴儿笑。
春风轻拂着帘子,将外头的强光也带了进来。
春天了呀!阿孤说,再过一个月,便要带着她回鼎州,亲自向父亲母亲提亲,好风风光光地将她迎进门。竟然快足足一年了,她糊里糊涂从顾家跑出来,糊里糊涂到了清平镇,幸运的遇上阿孤,又到了冥州,经历了一番事情,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清风飞扬,将帘子吹得飞起,她瞧见外头有一处热闹,不由指给苏秋成看:“你看,那里在耍大刀。”
苏秋成朝外头看去,下一刻面色却大变:“是我大姐夫!”
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高欢正拥着一个面熟的女子,那女子梳着高髻,髻上插花,穿着新裁的绸衣,与高欢说说笑笑。
苏秋成想起来了,那女子可不就是在大姐身边伺候的丫鬟繁杏。大姐至今还躺在义庄中,迟迟没有接回高家下葬,这对不要脸的男女倒是在外头寻欢了!
顾娇赶忙也朝外头看去,她不识得高欢,只见外头挤满了人,已经是寸步难行了。
苏秋成到底还是有些冷傲,不想将自己家的丑事摆出来,但心气难平,须臾便假装若无其事地道:“结发妻子尸骨未寒,这男子转身便有了新欢,实在是不可靠。”
小鱼的年纪要大些,听得苏秋成如是说,连忙道:“沈大公子与云公子也是男子,但是小鱼觉得,他们挺可靠的。”
顾娇一本正经:“小鱼,你才多大,便以为沈大公子与云公子可靠了,万一他们更加不可靠怎么办?”
外头阿孤说:“沈大公子可不可靠我不知道,但我却是可靠的。”
一个车厢里的人俱笑了起来。
沈禄离得远些,听着车厢里笑作一团,一脸的茫然:都堵成这样了,怕是既出不了城,也回不了家,还笑得出来?
沈禄可真是乌鸦嘴,冥州城的道路,果然水泄不通,一直到了巳时末,出城的队伍都不曾移动半寸。
姑娘们虽然在车厢里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但一个多时辰不动弹,也着急了。肚子可以饿,脚麻也可以忍受,但内急却是忍不住呀。
顾娇撩开帘子,与阿孤道:“要不我们回去罢,不踏青了。”
阿孤左右瞧了一下:“回去也动弹不了。”
沈禄下马,挤过来:“前方有人传话过来,说是新任冥州刺史今日报到,在城门处方要进来,随行家眷乘坐的马车轱辘忽而断裂,马儿受惊,将那夫人甩了下来,似是受了伤。那新任刺史一怒之下,便将城门封锁了,不准人进出。”
阿孤蹙眉。一个月前,一直郁郁寡欢的陆遥观到顾宅来,与他们告辞,说是自己难敌心中煎熬,已经辞去冥州刺史一职,不日便要离开冥州。他托阿孤与顾娇,帮忙照顾余蕉,便留下一笔巨款,悄然离开冥州。
只是没成想,这新任的冥州刺史,竟然是个这样的。
顾娇也听见了,又从里头将脑袋伸出来,说:“这新任刺史倒甚是爱护妻子,只是视百姓如此之轻……”
她话音未落,便听那头远远有人喊:“陈刺史上任,众民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