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娇客 第一百一十一回

于玲珑冷汗频落，却仍旧死死抓着陈据的手：“郎君，你不用管我，快去求姐姐原谅你。”她的手冰冷得像浸在寒冬腊月的冰水中。

陈据看着她扭曲的面容，按下心中的不耐，哄她：“来日方长，你先将身体养好。”

“可是姐姐要回鼎州去……”于玲珑难耐剧痛，逸出一声呻吟来。

呵。陈据冷笑一声：“她便是插翅也难飞。”方才，他的心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顾娇便应是他的，不管是曾经娇憨羞怯的顾娇，抑或是现在带有一丝烈性的顾娇，都应是他的。

于玲珑得了陈据的承诺，心中那股气终于缓缓消散，肚中的那股绞痛也渐渐消失了。待到医馆时，她的脸色已经如常，甚至还想着要吃一碗金玉羹。

陈据没再去处理公务，而是整日都陪着她。只是，当春晚春绿去炊晚饭的时候，他盯着于玲珑：“珑儿，一年多了，你为何这么执着于顾娇，非她不可？你可知，如今你是诰命夫人，得朝廷恩赐，倘若顾娇回来，你又将自己置于何地？”况且，自己远在信州的母亲金氏，至今对于玲珑仍是不喜。如今不过是看在孙子的份上，才勉强给于玲珑几分面子。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淡然：“你是不是仍旧想着可笑的复国大梦？”

于玲珑却是凄然一笑：“郎君，你如今看我这副样子，还能翻起什么浪花来？”她的脸儿越发的消瘦，方才回来春绿打帕子让她净了脸，失去厚重白粉的遮挡，她脸上那一片雀斑越发的明显。

陈据沉默不语。他曾经以为是天赐红颜的枕边人，野心勃勃比他更甚。

于玲珑将声音放低：“郎君，你就不曾有过那样的想法吗？天底下之人与物，俱是你的……”

“够了！”陈据拂袖而起，“你好好歇着罢。”

陈据进了书房。

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张大月朝的舆图。陈据盯着冥州，冥州只在大月朝的舆图上占了一小片地方。而冥州刺史，看着权责虽大，却远离朝野。得知他能当上冥州刺史时，他不禁面露喜色，像他这般年轻的刺史，在大月朝并不多见。然而，外太祖家那位老人瑞却告诉他，冥州不过是大月朝最小的一个州，位置尴尬，虽然盛产石炭与瓷器，却并不受重。或许，他这辈子能到达的最高位置，便是如今的冥州刺史。

真是讽刺。

他闭上眼，回想起在云州时的那一场场厮杀，多少人在瞬间失去鲜活的生命，最后却换不来像他这般的官职。

他猛然从圈椅上起身，又回了后院。于玲珑正在用饭，是春绿做的素汤饼，配一碟子腌王瓜。进来天气渐渐热了，晚饭于玲珑便用些素的，好消食。

陈据挥挥手，春绿春晚有眼色地出去了。

于玲珑看他：“你可用饭了？”

陈据开门见山：“顾娇嫁给我，我能有什么好处？”

于玲珑拿起一方帕子，轻轻地抹一抹嘴角边的汤汁，才不紧不慢道：“顾家给顾娇的陪嫁中，有两处铁矿，有三处石炭场，还有一座船坞，以及数不清的田庄与铺子。”她缓缓抬眼，与陈据双目相对，“顾娇若嫁给你，顾家便是你强大的后盾。”

陈据与顾娇定亲时，便晓得顾家底子丰厚，应与自己家差不多，不曾想顾家便是连一个孙女的陪嫁都如此丰厚。他盘算了一下，顾娇若带了这些陪嫁过来，陈家便能一跃成为信州首富。

太可怕了。

陈据亦算是锦衣玉食中长大的，他想起他好几次到顾家时，顾家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呀！甚至他还觉得顾家的宅子太寒酸，不够大气。

见陈据疑惑，于玲珑慢慢道：“顾家的财富已经积累了好几代，他们家最擅长的，是藏拙。这些陪嫁虽然是随着顾娇过来，但都是由顾家人管理，并不会交到你手上。也就是说，将来顾娇与你和离，她的陪嫁便还是顾家的。”

自己像是错过了什么……

陈据有些迷茫地看着于玲珑：“你为何知道那么多？”

于玲珑的笑容却有些苦涩：“我有一位太姑母，隐姓埋名，携着富可敌国的财富嫁与顾家的祖先，她生性好玩，曾给顾家定下一条规矩，若是第六代的嫡长孙为女，便将她取名为娇，并且出阁之时，将她所列单子中的嫁妆全陪嫁过去。她说，她要让世人瞧瞧，什么叫做天之娇女。”

陈据忽而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他舔舔嘴唇，哑声道：“你接近我，便是为了她的嫁妆？你不介意与别人共侍一夫？”

房中的蜡烛忽而啪的一声，爆开了一朵小小的烛花。

于玲珑凝视着陈据，看着他下巴上那一片青茬，最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任何事情与她的复国梦相比，都不是事儿。何况，只是共侍一夫。哪个帝王是一心一意的？纵然能一心一意对待红颜，也少不了为着力量的平衡，而纳进各种各样的嫔妃。

陈据眼中便沉了沉，再次拂袖而去。

于玲珑却并不后悔，她如今很有信心，能将陈据拉到同一个阵营来。

天之娇女顾娇，此时正盘腿坐在榻上，盘算着自己的财产有多少。榻上扔着一只累丝盒子，平时装在里头的银锭子、铜板，以及银票，如今都被整整有条地摆在榻上，被数了一遍又一遍。

足足数了十遍的顾娇发现，若是明日到寻常居去请她们吃一顿饭，她便与之前初来冥州时，一样穷困潦倒。

她很是苦恼。若是这样的话，回冥州的路资不仅要阿孤出，而且她连朝顾源炫耀的资本都没有了。

但是，明日在寻常居的那顿是省不了的。这大大小小，也有十数人要请。她原来还想买一个贵重点的礼物送与沈母呢，这下可是买不了了。

如此一想，便不禁唉声叹气的。

三个丫鬟在外头听着，很是担心。

如雪正要进去，瞧一瞧是怎么回事。顾娇却从榻上下来，去趿鞋子，她要去寻沈禄杀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