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忙追上来,给她披了一件薄衫:“姑娘,春夜犹寒。”
顾娇将薄衫掖紧,将盒子抱在怀中,便要去寻沈禄。才走到院子里,忽而见阿孤迎面走来,神情肃然,沉声道:“娇娇,收拾一下,我们今晚便走。”
她一怔,问道:“可是忌惮那陈据?”
阿孤点头。
如雪跟着后头,闻言道:“这几日我们已将姑娘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因顾娇本就还决意回来,是以也只是收拾一些春衫,冬日的裘衣仍旧收在柜中。
阿孤说:“车已经备好了。”
如雪赶紧进门去拿顾娇的东西,拢共装了两个包袱。
阿孤接了包袱,拉了顾娇便要走,如雪站在原地:“姑娘……”早之前顾娇便说了,不带她们三个与元宵回鼎州去。
顾娇转头,匆匆道:“你们三个好生照料着这里,要听苏画师与沈公子的话。”
如雪忙道:“是。”
如暮与飞织听得动静,也追了出来,却只看到顾娇与阿孤匆匆离去的身影。
夜色沉沉,阿孤拎着两个包袱,手中挽着顾娇,健步如飞。顾娇本来趿了一双软底绣花鞋,被阿孤拖着走,鞋子差些没走丢一只。她喘了一声,抓紧阿孤的手:“阿孤,我走不快。”
阿孤停下,往下一蹲:“上来。”
顾娇顺从地爬上去,阿孤的背脊又宽又厚实。她才悄悄想着,阿孤道:“搂紧了。”
顾娇嗯了一声,阿孤缓缓站起来,觉着背上的娇娇轻得像羽毛。顾娇搂紧他,在他耳边道:“阿孤……”可是他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沉声道:“是他们太偏执了,不是你的错。”
顾娇便轻轻嗯了一声。阿孤果然是她的阿孤,便是她肚子里在想什么都知道。可是,那陈招与陈据,为何偏偏就这样偏执呢?明明她已经说得很清楚,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顾娇了,她亦有了喜欢的人,喜欢做的事,为何就偏偏抓着她不放呢?还有那个于玲珑,竟然还要崩出来恶心自己。想起于玲珑那副尊容,口口声声地叫着自己姐姐,顾娇就一阵恶寒。如今她只希望能顺顺利利地回到鼎州,与阿孤成婚,如此他们应就不会再来恶心自己了吧。
夜凉如水,顾娇伏在阿孤厚实的背上,再一次庆幸自己从顾家逃出来,遇上的是阿孤,而不是别人。
阿孤摸着黑,却是不走正门,而是从后门走。他放低了声音:“明日陈据怕是不让我们出城,幸得我还有一个相熟的兄弟,说他还有一批货要出城,待会我们便躲在货中,一起出去。”
两人摸着黑,走到外头,阿孤咳了一声,不过须臾,一辆驴车出现在两人面前。赶车的人是个小老头,面容极瘦。
小老头与阿孤互相点头,两人上了车后车辆便缓缓驶动。驴车的车厢极窄,顾娇与阿孤只能挤在一起。车厢下面也没有垫什么褥子,**的。阿孤干脆自己坐在下方,让顾娇靠在他身上,他做肉垫子。
虽然说吧,此时正在逃跑,不应想那些有的没的,但顾娇的脸还是悄悄地起了飞霞。
冥州的春日昼夜温差大,是以她晚上是换了一件薄袄子的,外加如雪方才给她披的外衫,挤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却是有些莫名的热。她甚至还能感受到阿孤如雷般的心跳声,他温热的身体,以及他喷薄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
尤其是,阿孤怕她坐不稳,还用他的手将她圈在怀中。虽然之前也曾在他怀中厮磨过,但此时……
顾娇的脸,烧得比炉子还要热。
太羞耻了……
正胡思乱想着,驴车忽而缓缓停了。外头有人悄声说:“云兄弟,到了。”
顾娇赶紧爬出车厢,自己跳下车。只见外头灯影憧憧,有人在低声说话。阿孤也从车上下来,将她护在身旁。小老头一声不吭,又赶着驴车走了。
阿孤揽着顾娇往一旁的小矮屋走去,他似是对这个地方极熟。进得小矮屋,里头灯光昏昏,映着四面土墙,一个男人歪身倚在炕上,正在低头剥着莲子心。许是剥了很久,旁边的木碗里已经堆了满满一碗莲子了。
他听得动静,抬头一看,脸上虽然欢喜,却仍旧是压低了声音:“云兄弟来了。”
阿孤点头。
男人赶紧道:“快请坐,快请坐。”
阿孤摇头:“还是不坐了,你的货不是等下便要走了吗?我们直接上车。”
“也好。”男人说,“云兄弟随我走。”
他将屋中的油灯拿起,擎在手上,正要出门去,忽而将方才送阿孤他们过来的那辆驴车去而折返,赶车的小老头急声说:“外头街道上忽而多了许多兵差。”
阿孤与擎灯的男人对望了一眼,男人摇摇头。
阿孤却朝男人一拱手:“我们不能连累了秦兄。”
秦兄叹息一声,擎着油灯将旁侧的一扇门打开:“从这里走,便是错综复杂的巷道,便是那狗官细细搜查几日,也不能寻着你们。”
阿孤拉着顾娇进了那扇门,夜峻峻的黑,巷道中伸手不见五指,似乎还有低弱的吱吱声,顾娇瞪大双眼,那吱吱声似是老鼠?
阿孤拉着顾娇的手,觉得她的手有些冰冷,顿时将她拉到怀中来:“冥州历史久远,本来是几个民族混居之地,后来发生暴乱,很多人死去了,遗留下许多空民居。后来又有许多外地的流民涌进来,各占地盘,将巷道分得零散,数百年过去,这里的巷道倒成了有名的迷宫。”
顾娇倚在他怀里,仰头望他:“明明我与你一起来的冥州,为何你对冥州了如指掌,我却一无所知?”而且日日不是在沈家作坊作画,便是在顾宅养伤,想想真是无趣。
阿孤与她四目相缠:“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走街串巷的货郎,便是冥州城有多少个老鼠洞,也要数得一清二楚呀。”
顾娇轻轻捶了他一下:“净胡说。”
阿孤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外头的风雨由我来扛便好,你只需在我身后,赏花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