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脸色不对,于玲珑也不敢再与他多话,只朝另外一间偏房指一指:“姐姐在里面。”
偏房中点了好几根婴儿手臂粗的蜡烛,映着榻上静静安坐的人儿。她低眉顺眼,看着自己脚上的绣花鞋,听得有动静,也不抬头。许是怕她逃跑,她的双手双脚仍旧被捆着。
陈据大步走到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她仍旧不发一言,只眼神虚无地看着他。
无趣。
陈据冷笑一声:“你那个小货郎呢?你那条护主的狼呢?他们怎么不来救你?”
仍旧不发一语,像是哑了一般。
火气再次在陈据心头蔓延,他用力,将她的下巴捏得更紧:“顾娇,你听着,你那小情郎是私贩盐引的犯人。倘若你真的与他情意相投,想救他,便乖乖嫁与我,修书一封,叫你父亲将你的嫁妆送至冥州来。如此,我便保你的小情郎安然无恙。”
因吃痛,顾娇的双目盈了星星点点的泪水,但却倔犟地没有流下来。
她仍旧没有说话。
“好,很好。”陈据放开她的下巴,“顾娇,以前倒是我小看你了。”
他说这话,靠近她的脸颊,一寸又一寸:“你以前,不是很仰慕我的吗?还说非君不嫁。如今你的愿望成真,怎地,还是不高兴?”
却像是与一个木头娃娃在说话,没有任何的反应。
“抑或,你不喜欢于玲珑?我可以杀了她,替你泄心头之恨。女人嘛,总是喜欢与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喜欢与别人共侍一夫的。”他忽而一击掌,“是以你才寻了个样样都不如我的小货郎,呵呵,真是有趣。”
他开始抽自己的腰带。
这回,顾娇终于有了反应:“你想做什么?”她的声音有一些哑。
陈据诡异一笑:“原来我想明日与你拜堂成亲,再与你洞房。但我如今,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将自己的腰带抽掉,开始解外衣。
“待我真正成了你的夫君,尝了好滋味,你便会忘了那个小情郎的。便是以后我杀了他,你也不会心疼。”
宝蓝的外衣扔在地上,萎顿成一团。
顾娇的视线从那件外衣上收回来,直勾勾地望着陈据:“你叫陈据?”
陈据手一顿,继续解中衣:“顾娇,别装疯卖傻,我不吃这一套。”
她仍然固执地问:“你叫陈据?信州陈据?还有一个堂弟,叫陈招?”
陈据沉了脸:“顾娇,你想做什么?”
她仍旧直勾勾地望着他:“我不叫顾娇。我叫小枣,我是你堂弟陈招的侍妾。难道……”她忽而笑了,笑得那么的凄艳,“你来冥州之前,没听说过你的堂弟陈招,已经死了吗?”
陈据看着她唇瓣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天方夜谭的话。
自从陈招代他到鼎州迎亲,他便再也没有见过陈招。上次从信州路过,亦只在家中匆匆逗留两日,人都没见全便出发鼎州。陈招死了?这个女人与顾娇长得一模一样,却说她是陈招的侍妾?
不,不可能。
他细细地打量着这个自称不是顾娇的女人,拧了眉:“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小枣凄然一笑:“顾娇之前在沈家作坊,被马踢了,左胸受了伤,留了疤痕;后来脸上又被我抓伤,若是细细看,还有几道微不可见的疤痕。若是我们双双站在你面前,还是能分辨一二的。”
她忽而低头,看看自己有些微微隆起的肚子:“而我,已经怀了你堂弟陈招的骨肉三个多月了。”
陈据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
她身形与顾娇一样偏瘦,肚子果真微微隆起。
于玲珑漱了口,往痰盂里吐了水,轻轻用帕子沾了沾嘴角,将帕子放在红漆小盘上。
春绿将痰盂拿走,又端上温热的帕子。
却是低声与于玲珑说:“大公主,您真的让那个顾娇做大吗?”
于玲珑睨她一眼:“成大事者,何必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她接过帕子,放在脸上捂了捂,扔给春绿,轻轻道,“以后还不知晓,谁是天下之尊呢。”
外头春晚却喊道:“公子。”
于玲珑一怔。
陈据沉着脸进来,揭了茶壶盖,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冷茶,才没头没脑地说:“她不是顾娇。”
于玲珑一脸纳闷:“谁不是顾娇?”
“偏房里的女人,不是顾娇,只是与她肖似。”陈据顿了顿,有些涩涩道,“她是陈招的侍妾,如今有了身孕,你好生照料着她。”
于玲珑愣住了。
窗外桃花三两枝,惹得雀儿叫喳喳。
顾娇睁眼时,一时不知自己在何处。她握了握自己藏匕首的地儿,还在。却见窗桎做得精致,上头新换的绿窗纱微微颤动着。屋中的摆设都很是精致,粉帐子,苏秀的座屏,插着几株桃花的春瓶,应是女儿家的闺房。
只是,阿孤呢?她记得阿孤煮了一碗猪脚汤饼与她吃了,困意袭来,她便沉沉睡去……
竟是阿孤,将自己迷晕了。
外头亮光一闪,有人推门进来。从座屏看去,应是个小姑娘。
果然,一个圆脸的小姑娘低头进来,抬脸见她醒了,忙快步走到她跟前:“姐姐,你可醒了。”
“你是谁?这是何处?”
小姑娘笑眯眯的:“我叫阿灵,这是我的家,这是我姑姑的房间。”
“阿灵,你家是在何处?”
阿灵睁大了眼睛:“便是在这处呀!”
“傻阿灵,又犯傻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姑娘,这儿是离冥州城约莫五十余里的雷公镇。”
顾娇顾不上与她说话的是什么人,忙问:“与我一起的小哥呢?他在何处?”
那人疑惑道:“小哥?姑娘,你是自己来的呀,并没有别人。”
“不可能。他明明一直与我在一起的。”顾娇正要下榻穿鞋,阿灵赶紧制住她,“姐姐,你可不能走,我们收了钱,要送你回鼎州去的。”
“除非与他一起,否则我绝不独自一人回去。”定然是出了什么事,她才会被阿孤迷晕,才被送到这雷公镇了。
她正欲站起来,外头方才说话的那人急道:“阿灵,点她的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