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响起,在哗哗的雨声中并不突出。
春绿背着顾娇,春晚打着伞,从偏房中出来。
陈据站在正房门口,看着顾娇从春绿背上滑下。顾娇穿着青吉服,头发盘起,上头戴着金凤冠,蛾眉轻扫,眼角处轻轻地抹了一点胭脂,唇上点一点绛红。
却是春光明媚,好一株艳色。
陈据狠狠地咽下口水,大步上前,欲去牵顾娇的手。
春绿惊呼:“公子,于礼不合。”
于玲珑此时端着红漆小盘从另一头过来,笑道:“郎君可真是心急,还要喝合卺酒,吃饺子,结发呢!”
顾娇站在一旁,不言语。她冷冷的,看着外头的雨。
天色渐渐暗了。
陈据却不管不顾,竟是上前,一把将顾娇抱起,大步进了喜房。于玲珑朝春绿春晚递了个眼色,春绿春晚赶紧跟上去,在陈据后头进了门。
于玲珑挺着肚子,慢悠悠地跟上去。她缓缓进了门,将红漆小盘放在桌上,叉着腰骂春绿春晚:“你们还杵着做什么呢?还不赶紧出去。”她说完,又挺着肚子出去了。
春绿春晚又赶紧跟在她后头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陈据却是不急了,他倒了一杯酒,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当着顾娇的面将药粉倒进杯中。
“喝了这杯酒,我便告诉你,你的情郎如今在何处。”他端起酒杯,举到顾娇面前。顾娇垂眸,望着那杯酒,忽而笑了起来:“陈据,你就不怕你外头的那位夫人伤心吗?”
陈据笑起来:“她怕是比我还要迫切。”迫不及待地得到顾娇的嫁妆,而后圆她的复国大梦。
顾娇接过酒杯,却没有喝。她将酒杯放在桌上,转头坐到妆台前。妆台上镶着一面铜镜,映着她的容颜。她抬手,将头上的金凤冠取下,又取了旁边的帕子,将自己脸上胭脂与口脂抹掉。
镜中映出后头一身喜庆的陈据,他缓缓俯身,俊朗的脸与她的并齐:“娇娇,我们已经错过一年……”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耳侧,涟起一阵鸡皮疙瘩。
镜中一双人脸,女的花容月貌,男的俊朗英气,绿衣红袍,相互映衬。
顾娇看着镜中的他:“据哥哥,你可知,当我得知你在外头有了别人时,足足有一个月吃不下饭。”
陈据默然。
“据哥哥,你可知,顾源曾指着我的鼻子骂:这世上不止是有陈据一个男人。”
“据哥哥,你可知,我自己躺在榻上,躺了许久,流了很久的眼泪。”
“据哥哥,你可知,我娘亲为了我的事,瘦了许多。”
她静静说着,美目渐渐变红。
“我曾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姑娘,心中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只想着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生一堆像他的孩子。”
“可你毫不留情地抛弃了我,为了另一个女人不惜与我解除婚约,罔顾两家多年的情谊。”
陈据从背后抱着她:“娇娇,据哥哥错了。从今往后,据哥哥定好好地疼惜你。”
顾娇轻笑一声:“疼惜我?你能将外头的刺史夫人变消失吗?你能将你远在信州老家的大郎杀死吗?”
“你不能,他们便永远是梗在我心中一根刺。”
陈据的双手缓缓箍紧她的细腰,笑道:“原来娇娇这两日不理我,竟是生我的气。这有何难,待你我成了真的夫妻,我便修一封休书与她便可。”他闻着她身上的馨香,下身早就起了反应,恨不得将她办了。
原来他怕她抗拒,才逼她吃药,想着待会圆房的时候好让他尽情。谁料她心中还想着他,原来给他的冷脸只不过是怨他。那小货郎到底是上不了台面,应是娇娇流落在外头时逼不得已,才与他虚与委蛇。想到这,陈据更加兴奋了,他将顾娇的细腰紧紧箍住,埋头就要啃向她的雪颈。
顾娇却将他推开,眼中幽怨:“据哥哥,你便不是真心对我。”
陈据一愣:“娇娇,我发誓,我是真心对你。”起码现在是真心将她哄到床上,好叫他为所欲为。
顾娇朝桌上的吃食奴奴嘴:“合卺酒、饺子都没与我吃。”
陈据一笑,箍着她的腰,将她轻轻抱到桌边,正想倒了那杯下了药的酒,顾娇却端起酒杯,朝他一笑:“喝了更能尽兴。”
顾娇如今果然不同了。陈据更加兴奋,自己又倒了一杯,与顾娇交杯喝了。又亲自用筷子夹了一只饺子,送进顾娇嘴中。顾娇也取了筷子,喂了他一只饺子。
天色渐渐暗了,房中喜烛轻摇,美人媚眼如丝,眼畔含情脉脉。
陈据忽而后悔,他竟是错将珍珠当鱼眼,活活错过一年之久!他想起方才箍着的细腰,在她耳畔闻到的幽香,又想起顾娇背后富可敌国的嫁妆,更是按捺不住,欲去搂顾娇:“娘子,我们宽衣罢……”
顾娇仍旧坐在那里,只笑着看他,面上却带了一丝讽刺。
定是他看花眼了。
他欲站起身,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是站立不住。他到底生性多疑,只细细一想,便怒道:“好个于玲珑,竟敢暗算我!好你个贱人,竟敢哄骗我!”
他想去抓顾娇,顾娇却轻轻往旁边一躲,自顾开了门,跑了出去。
雨下得仍旧极大,顾娇跑到东角门时,浑身俱湿。她用力推角门,角门却纹丝不动,她才发现角门是锁着的。
春绿春晚,于玲珑也不知何处去。
附近却是连一根木棍都没有。
大雨滂沱,雨中有一把黑伞渐渐向她靠近。伞下之人,年轻俊朗,穿一身喜服。
是陈据!
他嘴唇含笑:“娇妹妹,你想逃往哪里去?去寻你那个小情郎吗?此刻……”他抬眼望望天色,“恐怕,早就魂断山野了罢。”
顾娇浑身颤抖,雨水不断从她头上滑落,流进眼中、口中,苦涩无比。为何陈据竟然没事?那于玲珑不是信誓旦旦,只要陈据吃了饺子,便不能动弹吗?
陈据仍旧笑着:“女人就是麻烦,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谋杀亲夫,去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于玲珑那臭婊子,在云州已经害了我一回,若不是仗着我喜欢她,我早就将她杀了。”
“至于你……”他眯了双眼,“原来真的喜欢吃罚酒。”
他说完,猛然将黑伞一扔,就朝顾娇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