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娇客 第一百三十回

狂风袭来，将掉落的黑伞猛然刮到一旁。顾娇脸上全是雨水，看着陈据朝她扑来。

她笑了，像是说了一句话。

大雨磅礴，陈据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他的手却落了空。他眼睁睁地看着顾娇像被抽掉了丝线的木偶，倒在水中。

雨水浸漫，鲜红色的雨水渐渐从顾娇的身体中漫出，触目惊心。

陈据低头看着她，不敢置信。他俯身，伸手去摸顾娇的脖子，似是还有跳动。

他忽而笑起来：“你竟然想死，没有我的允许，你竟然想死？”他用力将顾娇拖起来，她的身子湿答答的，不停地往下滴着血水。

他将顾娇拖到檐下，忽而看到小枣站在角落中，望着顾娇，说道：“我早就和你说过，顾娇的左心口，受过伤。昨晚她用一根簪子，将自己的伤口划开，然后用布条绑起来。顾娇，她就是个疯子。”

陈据却似是没有听到般，仍旧将顾娇拖着，往外头去了。

小枣望着那摊蜿蜒的血水，仍旧喃喃道：“她是个疯子。”

陈据将顾娇拖至榻上，血水马上洇湿了褥子。他十分冷静地将顾娇身上的衣衫褪去，果然见她的左心口被划得一片触目惊心。

外头罗林在说话：“陈刺史，方才胡青飞鸽传书，说那袁大、赵大以及云孤飞已经死去。”

呵呵，原来你是想追随你的情郎而去。可我偏偏不让你如愿！

陈据将被衾轻轻盖着顾娇的身子，沉声道：“到外头去，寻最好的郎中来！”

雨停了。

林郎中拎着药箱，踩着雨水，进了刺史府的后院。才踏进房中，就闻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待掀开帐子，瞧清里头的状况，更是倒吸一口冷气：“竟是何人，将姑娘残害至此！”

坐在一旁的陈据横他一眼，没说话，但浑身散发着的冰冷却让林郎中住了嘴。

陈瑞景按着陈据的吩咐，寻了两个利落的小姑娘来伺候顾娇。

捣好的草药敷在极深的伤口上，若是旁的人，早就疼得呼喊了。可顾娇，仍旧沉沉地合着双眼，无声无息。

陈据怀疑她没了气息，可是她仍旧活着。

林郎中瞧着一室的喜庆，收拾好药箱后，踌躇了下，仍旧与陈据道：“夫人原来就受过伤，损了心脉，如今伤口加重，以后怕是，难孕子息。”

陈据吩咐罗林，送林郎中出去。

不过须臾罗林便又回来，问他：“原来的夫人……该如何处置？”

陈据望着顾娇，冷然道：“待她生下孩子，便一刀了结她。”

“是。”

冥州的春日本就短暂，须忽就到了初夏。在刺史府中伺候夫人的两个小丫鬟除下短袄子，穿上嫩绿色的比甲，每日里吱吱喳喳，好不快活。也难怪她们话多，这刺史府中养着一个病怏怏的夫人，还有一个脸儿与夫人长得一模一样、大着肚子的二太太。而陈刺史，除了隔三差五来看一次夫人外，便很少出现在后院。听说，陈刺史在外头置了一间大宅子，在里头养了一位娇滴滴的美妾，美妾在怀，哪里还顾得上这整日病怏怏的夫人。

这两个小丫鬟一个叫福儿，一个叫珍儿，俱是冥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这日，福儿珍儿照旧端了燕窝给夫人与二太太。

二太太照旧坐在夫人面前，与夫人说话：“顾娇，你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竟是连我都不记得了？”

哦，对了，夫人像是失去了记忆，每日里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那株才种下的海棠花，不言不语。

而二太太，整日翻来覆去，说的都是这一句话。

见她们进来，二太太便叹了一口气，抱着自己的肚子坐到桌旁，开始专心吃起自己的那一盅燕窝。

夫人却是不吃的，她东西吃得极少，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仿佛一阵风吹来，便要将她吹倒。

夫人的燕窝当然是全进了二太太的肚中。二太太这些日子吃得好，肉眼可见的胖了一些。比起刚开始的时候，福儿与珍儿分不出夫人与太太，如今倒是分辨得出来了。

吃完燕窝，二太太是照旧要午歇的，而夫人却仍旧坐在窗边，凝望着那株海棠花。两个小丫鬟收拾了东西，照旧过了廊下，又吱吱喳喳地说起来。走到半路，忽而见陈刺史迎面而来。两个小丫鬟赶紧垂首：“官爷。”

陈刺史似是轻轻一点头，一阵风的过去了。

他才跨过垂花门，就看到了顾娇。

微风轻轻吹拂着她的面容，她眯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株海棠花。

海棠花是他前些日子命人栽下的，下面还埋了一只未睁眼的猫儿。它在那个雨夜，静静地在水中闭上了眼睛。

他走到顾娇面前，视线绞着她的。但，她的双眼仍旧平静无波，便是微微的动弹都没有。

“娇娇，你告诉我，顾家到底藏在哪里？”

顾娇安静地看着他。

陈据本以为，待顾娇的书信到了鼎州，顾源便会将顾娇的嫁妆送到信州去，可谁想，送信的人竟然说，偌大的鼎州城，寻不到一个顾家的人。便是以前顾家的商铺，早就通通易了主。顾家的老宅，早在去年，便卖给了别人。

顾家失踪了。

陈据想不明白，偌大的一个顾家，怎么会失踪？

如今他唯一能见到的顾家人，便是顾娇。

可她，没有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整日像个木偶般似的，痴痴地坐在窗前。假若顾家人不出现，那她便没了利用价值。况且她还不能为他孕育子息，诞下陈顾两家的后代。

陈据握紧拳头：他耗尽心思，竟然抢了个废物回来。

院墙那边有人在吱吱喳喳地说话：“福儿，你簪上这朵绢花，可真好看。”

“是我昨日花了三文钱买的呢。”

顾娇仍旧呆呆地看着那株海棠花。

罗林出现在陈据背后：“陈刺史，府中有急事。”

陈据再深深地望了一眼顾娇，与罗林一起走了。

福儿与珍儿仍旧吱吱喳喳说着话：“呀，待下次那个货郎来了，我买一朵送与你。”

“好呀好呀。”

顾娇的眼睛，忽而闪过一丝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