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娇客 第八十九回

王曹军的声音却强硬起来：“下官不曾识得叫陈招之人，陆刺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用不着绕这么大的圈子。”

陆遥观却一下笑了起来：“王曹军多虑了，方才我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你我共事多年，守着夏日炎热，冬日苦寒的冥州城，你我有如一条绳上的蚂蚱，还要同心协力才好。方才那爱玉姑娘，是个不省油的，近来临安府的严家，正巧要从兰囯招募一批西域的舞娘。我看爱玉姑娘也是在冥州城有名的，便让她去罢。贤弟，你看可好？”

王曹军意外，忙不迭道：“陆刺史贤明。”

陆遥观仍旧笑着：“听闻贤弟妹炊得一手好饭菜，又善治家，贤弟还是珍惜眼前人，莫教贤弟妹伤了心。”

“是。”王曹军恭敬地退出来，策马家去。

岳家显赫，便是在冥州，也能给他置下三进的大院子。但冯素容来了冥州后，见上司陆刺史也不过是住在府衙后头的小院子中，也劝王曹军只置办了一个一进的小院子，只雇一个粗使婆子，平日里则自己亲自动手做家务。

王曹军回到家中，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平日里整齐干净的家中却是一片狼藉，他视若无睹，抬腿进了内间。里面有一个人被五花大绑地捆着，看向王曹军的眼神却无波无欲。

她正是冯素容。

王曹军也不吭声，只顾自倒了一碗冷水来喝。良久，外头有人轻轻敲门：“王官爷。”

“进来吧。”

帘子撩开，一个郎君穿着昂贵的熊裘，缓缓走进来。他俊美的脸上，薄唇快裂到耳边。

“王官爷，纵然太太相貌丑陋，不以夫为纲，也用不着将太太绑起来呀。”俊俏郎君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才好整以暇的说。

王曹军狠狠地剐了冯素容一眼，才冷冷地对俊俏郎君说：“陈公子，当初不是说好了，我要的是权势，你取的钱财，各不相干。你却无端弄了个美人入狱，害陆遥观对我起疑心。那陆遥观面上虽然清廉，但他能坐定冥州刺史这个位置，也并非双手干净之人。他之前的未婚妻，死得不明不白的，听说便是他自己不想娶，才将那可怜的姑娘害死了。”

俊俏郎君正是陈招，他闻言，将双手伸出来。他的双手又长又白又嫩，便是觉着自己保养得当的爱玉姑娘看了，也要羞愧三分。

他说：“你看我这手，是否又干净又漂亮？但是上头，可是沾染了不少人命呢。这世上一向成大事者，双手莫不沾满鲜血。”他缓缓抬眸，看向王曹军，“王官爷是武官出身，想必手上的冤魂，也不比陈某少。区区一个陆遥观，你就怕了？若王官爷不想做，便交给陈某好了。”

他双手交叉，轻轻地压了压：“横竖我现在，已经布好天罗地网，只欠东风。”

王曹军盯着他的手片刻，双眼渐渐眯起来。

“好。”他说。

他早就腻了，始终差别人一步的感觉。当年他为了平步青云，能忍气吞声哄着冯素容；如今大好的时机在眼前，他自是要掌握的。只不过，陈招这等有心计的人，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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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顿起，将树上的积雪簌簌吹下。

荷池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各种颜色的灯笼映在上头，煞是好看。

腊月二十四日，从没日没夜看帐薄中脱离出来的沈禄弄了两只羊羔回来，叫小喜用调料腌了半日，入暮的时候，一同在荷池边的听雨轩里烤。

两只羊羔被架在烤架上，缓缓转动烤着。不过两刻的功夫，香味便不断地往鼻儿里钻。待细细烤了一个多时辰后，已经可以割嫩的部位来吃了。

沈禄俨然已经是将别院当作是自己老窝了，不仅整日窝在别院，还将好些他平日里专用的物件通通搬过来。不仅如此，还孝敬了余老伯不少。余蕉刚搬进别院时，整个人瘦巴巴的，不过才十日的功夫，小脸儿便圆润了一圈。配上他平时老成持重的模样，沈禄越发的喜欢逗他。小江则总在一旁傻乎乎地看着，嘴里还含着麦芽糖。

苏秋成从沈家作坊来，还带了沈家四位姑娘，一时听雨轩里挤满了半大不小的姑娘们，热闹非凡。

苏秋成细细地打量着顾娇：“明明我日夜在沈家作坊里做牛做马，你却是消瘦了。”

顾娇苦笑道：“往日里总觉着生活平淡无味，一旦起了波澜，却是承受不起。”

苏秋成心有戚戚焉。以前的自己眼高于顶，自以为是地端着清高的姿态，一旦从云端跌落，却是无限唏嘘。

见两人面色不好，如雪给她们端过来一碟子烤好的羊肉，羊肉腌得入味，烤得外焦里嫩，闻着甚香。

苏秋成却不爱小喜做的饭菜，她向来吃得清淡，小喜却重作料，她吃了一口，赶忙喝了一口白水漱掉。又叫飞鸥去灶房里给她做一碗汤饼来。

顾娇吃了两块，又吃了一只贴饼子，也没什么胃口。

小江馋吃，余蕉倒也贴心，专门守在旁边，帮他割羊肉。他动作很是纯熟，用锋利的匕首割成一块块，放在碟子中。小喜便笑道：“瞧不出余小哥年纪小，却是能干的。”

余蕉谦逊道：“皆是祖父教导得好。”却是不再多语。

小江对余蕉却是仰慕之情滔滔不绝，现在对余蕉是言听计从，余蕉去哪里便去哪里。余蕉也是认真，求阿孤买了几本启蒙的书，教起小江来。再加上小江毕竟五岁了，过了年便六岁，再不好与姐姐妹妹挤在一起，于是便跟着余蕉、余老伯睡在一间房中。

沈禄慵懒地坐在圈椅上，旁侧的桌边备着酒壶，手中端了一碗酒，自己喝着。他本来打算与阿孤不醉不休的，奈何阿孤只一直看着顾娇，对他视若无睹。

他伸出手来，在阿孤面前挥挥：“云兄弟，人生除了儿女情长，还有许多别的快意。”比如美酒、金钱。

阿孤连一丝视线都懒得施舍给他。

无趣，真是无趣。

沈禄吃了一口羊肉，又喝一口酒，不亦乐乎。

只吃羊肉，总归是有些腻，准备的一些时蔬与鲜果很快便吃得差不多了。

小喜便起身，叫小鲤看火，自己预备去灶房再洗些来。

余下众人仍旧说说笑笑，烤火吃肉，好不愉快。

“啊……”忽而从东南偏院方向传过来一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