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时小江来寻他:“大公子,你不是说只要倒下来,一动不动,就可以领一两的工钱吗?”他觉得他方才做得可好了,理应得到工钱。虽然他对钱财还没有什么概念,但只要有钱,就可以买许多好吃的。
沈禄:“……”他,他只能应景地晕了过去。
这厢一通忙乱,那厢阿孤正要起身,去帮沈禄解围,忽而有人拉拉他的袖子。他转头一看,是余蕉。
余蕉一脸的凝重:“云大哥,我觉得方才的陆叔叔有些不对劲。”
他说:“祖父对陆叔叔有大恩,素日里陆叔叔将祖父当作父亲一样敬重爱护。但方才他与我相见,眼中虽然有泪,但面上并不见悲伤。是以我想,要么这个陆叔叔不曾对祖父真正尊重过;要么,这个陆叔叔是假的。还有,陆叔叔自小孤苦伶仃,生活很是节俭,从来不用熏香;但方才那个陆叔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一直默默在啃羊肉的余老伯忽然道:“他用了易容术。”
顾娇有些不明:“他为何要扮作陆刺史,还将王曹军的手臂砍下来?”
阿孤沉默半响,才道:“真正的陆刺史已经走了,他只有砍下王曹军的手臂,才能让我们证实他是陆刺史。”
假装昏迷的沈禄跳起来,一脸的惊恐:“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不对,不止他们很危险,整个冥州城都很危险!
他连声问道:“方才那家伙是不是陈招?”
阿孤没有应他,只看了一眼顾娇:“娇娇,好好照顾自己,我去去便回。沈禄,你留在这里,照应他们。”他说着,长腿一迈,消失在夜色中。
“哎,哎。”沈禄受伤的肩窝又疼起来,就没有人帮他包扎一下吗?
余蕉却是冷静:“此时我们还算是安全,只是过了今晚,便不知如何了。沈大公子,这别院中可有藏身的地道?院中的储粮可还够?”
沈禄瞪他:“余蕉小弟,你能不能表现得害怕一些,像一个天真无邪的稚童,比如,像小江。”
被点到名字的小江眨眨眼,朝沈禄一伸手:“钱。”
沈禄:“……”
“我自幼便被祖父教导,遇事万不可着急,但亦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余蕉的确异常冷静。
那厢余老伯忽而道:“这些羊肉都烤糊了,不好吃了。”
真是一对活宝。沈禄仰天,无语。
顾娇到底细心:“天寒地冻的,一直在外头也不是办法。我们最好集中到一个院子里,院门由三四个大人轮流值守,若有什么不对劲,大伙还可以一起应对。灶房里有的食物,也尽量搬到房中去。”
大家都觉得有道理,主要是小孩太多,集中起来照料是最好的。
最后一伙人全进了沈禄的院子,苏秋成正想去看看父母是否安好,被沈禄一把拉过:“你过来!”沈禄将苏秋成拉到一座屏风后面,示意她:“帮我脱衣,包扎伤口。”
到底是自己的错,苏秋成认命,将他的裘衣除下,露出里头的玄色夹袍来,他的腰身精瘦,还扣着一条玉做的腰带。
苏秋成嘀咕道:“可真是有钱。”她边说,便去扣他的玉腰带,不过胡乱一摸,玉腰带便轻轻脱落。
沈禄吃惊地看着她。
她脸上飞红:“不是你让我脱的吗?”说罢她也不客气,将夹袍一扯,露出里头的中衣来。却见肩窝那里,的确濡湿了一大片鲜红,触目惊心。
她真心实意,歉然道:“对不起。”
沈禄紧紧盯着她,见她一向淡薄的脸色有着好看的红,不由脱口而出:“道歉管何用,以身相许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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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天空开始飘起细雪来,要命的冷。
阿孤出了别院,细细地察看地上。只见地上皆是杂乱的马蹄印和脚印,几行往北,几行朝南,却没有一丁点鲜血的痕迹。那便说明,方才的响箭,不过是放给陈招听,让他好脱身走。
果然是陈招。故意将王曹军的手臂砍断,让王曹军的手下以为他是真的陆刺史。
没想到他胆大包天,竟敢冒充陆刺史。按照朝廷律令,凡是州刺史,皆掌兵权。是以陆刺史手上,掌有三万兵权。但军队却是不能轻易调动的,只有在云州边境告急,才可调动军队,前往云州支援。
陈招到底想干什么?他既能大胆冒充陆刺史,那便证明,真的陆刺史已经遭遇不测。
阿孤猛然想起,前些日子从云州过来不少流民,说是云州有异动,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莫非这陈招是想往云州去?
他收敛了心思,静静站在原地,闭目,鼻子却轻轻嗅着。
雪花渐渐变大,融入地上很快不见。阿孤猛然睁眼,往西边追去。
西边,便是陈招住的客似云来客栈。
陈招浸在热水中,闭着双眼,任由小枣用力帮他按着肩膀。那套铠甲还真是死重,与王曹军挥了几下,倒热出一身臭汗来,害他不得不又泡澡。
其实小枣的手因以前时常劳作,略略有些老茧,虽然经过几个月的保养,但便是比不上天生的玉手。
若是顾娇来帮他……他想起今晚看到的顾娇,比起之前,出落的更加娇艳。定是被那忠犬调教了!不过,待他权势双收之后,将那碍眼的忠犬杀死,再将顾娇纳回来……
陈招舔舔嘴唇,猛然将小枣拉入桶中,小枣轻轻地惊呼一声,身上穿的薄沙罗完全浸湿,透出极嫩的肌肤来。
陈招却是不管不顾,径直胡闹起来。弄完,他似之前一样,面无表情地抬脚出来,用棉布擦洗着自己的身体:“出去。”
“是。”小枣乖巧地从浴桶里出来,自己裹好裘衣,任由脚下湿答答的流着水,推开门,往自己的房间去。
才打开门,一个人从外头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一个药瓶:“吃下。”
“是。”小枣恭敬地接过,将药瓶里小小的药丸倒出来,然后又吞进嘴中。那人看着她吞下去,照旧又面无表情地离去。
小枣侧耳听着,而后赶紧推开支摘窗,雪花猛然从外头飘进来,呼呼作响。小枣一边侧耳听着动静,一边用手抠着自己的喉咙,用力作呕。很快,方才那粒小小的药丸就被抠了出来。小枣满意地笑了,将药丸扔出去,才又小心翼翼将窗子关上。
却不知,方才那一幕,全落入一个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