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大,呼吸声很细,假顾娇拘谨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沈禄拨弄着香球,偷偷看她。
像,太像了。若是顾娇自己坐在这假顾娇的对面,或许还以为是在照镜子。这陈招可真厉害,不仅能自己易容成陆遥观,还弄了一个假顾娇来恶心阿孤和顾娇。啧啧啧,可真是人才呀……
正天马行空地想着,假顾娇忽而开口:“沈家表哥,姨母她,可好?”
她的声音竟然与顾娇的也有点像,娇柔中带着一丝刚强。
沈禄忽而又起了疑心,这莫不是真的顾娇吧?
见沈禄不作答,假顾娇又柔声细语道:“沈家表哥?”
沈禄回过神来,笑道:“你姨母她呀,最喜欢女孩子了。之前她还说,若不是鼎州离冥州太远,她还想乞了容姨,将你许配给我呢。”
“是吗?”假顾娇羞怯怯地看着他,眼睛中带着一丝欢喜。
沈禄忽而有些不大习惯。近来他接触得最多的两个姑娘是顾娇和苏秋成,顾娇虽然看着娇弱,但性子却是十分刚强,凡事有自己的主意;苏秋成本就对他冷冷淡淡,更别提那日明明他在表白,却被甩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耳光。是以对面这个似一把蒲柳的姑娘对他这番笑,他反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沈禄朝她神秘一笑:“我们先到一个好地方去。”
接连几日无事,众人都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歇着了。顾娇照旧撇开如雪她们,窝在阿孤的房中,一边说着话儿,一边练大字。
顾娇看着阿孤写下的大字,撇着嘴儿说:“你倒是写得比我的越来越好了。”
阿孤竟然一改以往宠溺她的语气,十分认真地对她道:“若是以后我到鼎州去求亲,未来岳父岳母考验我,我该如何?我自小是孤儿,家无恒产,又没有正经读过书,干的也是走街串巷的生活。我便是没有一样能匹配得上你,岳父岳母又怎能放心将你嫁与我?是以我唯有不断的努力,才能与我的娇娇在一起。”
素日里阿孤寡言少语,很少与她说这么多肺腑之言。顾娇听得十分感动,正要说话,外头沈禄高声喊道:“云兄弟,顾画师可在你房中?”
“咦,是沈禄回来了。”顾娇这才想起今晚沈禄是赴陈招的鸿门宴去,一时竟忘了,不由有些羞愧地应道,“沈公子,我在阿孤房中。”
外头沈禄咳了一声:“那我进来了。”
沈禄推门进来,见二人正在等下与世无争般练字儿,不由得叹道:“方才我提心吊胆去会那陈招,你们竟没有一个担心的,好歹也在门口迎一下。”
阿孤睨他一眼:“是谁吹嘘已经做好万般的准备,谅那陈招也不敢动他半分。”
沈禄嘿嘿笑,他今晚的确做了万全的准备,虽然说陈招身边的人不能收买,但陆遥观身边的人还是可以收买,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冥州三大家全出动……不对不对,跑题了。
言归正传,他一脸神秘:“你们可知我带了何人回来?”
阿孤蘸墨,在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娇”。
沈禄诧异:“云兄弟,你竟料事如神?”
顾娇不解:“难不成是沈大公子欲金屋藏娇?”
“非也非也。”沈禄忍不住解开谜底,“那陈招竟然找了一个与你极为相似的姑娘……”他将今晚的事情细细地与他们讲了一遍,一脸的后悔。
“全怪我,太想掀开这个姑娘的神秘面纱了,竟然中了陈招的陷阱。若是这姑娘今晚就自尽了,那到时候我不得还他一个新娘子?要不,我现在就将她送回去……”
顾家与阿孤齐齐看他,一脸的不相信。
沈禄摸摸鼻子,到底是心虚了。
“我见过那个姑娘,她应是不会自尽的。若陈招想要用她换顾娇,只有派人来杀她。”阿孤沉声道。
“你何时见过她?”顾娇很好奇。按沈禄说的,那姑娘与她十分相似,她都要迫不及待出去见一见她。
阿孤自不会说小枣是陈招的泄欲工具,他避过这个话题:“沈公子,我们去见一见她罢。”
饶是阿孤已经见过小枣,再次见面时仍旧觉得小枣与顾娇在相貌上实在是太相似了。
至于顾娇,竟是有些不敢相信。而小枣,更是吓得后退几步:“你,你是谁?”
一个假冒她的人竟然不知道她是谁,顾娇望一眼沈禄,沈禄摇摇头。
小枣到底聪慧,不过须臾便猜出:“你是顾娇。”她娇柔地苦笑着,“他竟是没与我说。我本没有名字,在路边卖枣,与他相遇,他叫我小枣。前几日,他说要娶我为妻,给我改名叫顾娇,我满心欢喜,却不料,他自始至终想娶的人是你。”
三人意外,这小枣竟是这般痛快?竹筒倒豆子般讲完了?
下一刻,小枣面上却带了恨意:“我不会让他娶你的!”说着竟猛然朝顾娇扑去!
三人吃惊,阿孤动作最快,折身护着顾娇,一把正要推开小枣,那小枣竟然从袖中摸出一把剪刀来,一把扎向他的胸膛!沈禄大惊失色,果然与陈招待在一起的人都是有毒的!
幸而阿孤动作灵敏,抓住剪刀,将小枣反手拿住。小枣吃痛,仍然昂着头,哑声道:“陈招是我的!”
那条毒蛇谁喜欢呀?顾娇在心底鄙夷,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明明这陈招坏得不得了,竟然还有小姑娘对他这般情深意长。
她走到小枣跟前,看着那双与她极为相似的双眼:“你真的想嫁给他?”
小枣一双美目含着恨意,却沾了一些泪光:“我早已是他的人了。我自小虽然没有名字,也没有上过学堂,配不上风度翩翩的他,却是真心喜欢他的。”
沈禄按捺不住:“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小枣一脸的坚定,却没有再回答他。
沈禄便与阿孤商量:“不然我们现在就弄死她,将她埋了,横竖她死了,陈招娶的是谁,她在黄泉路上,喝了孟婆汤,便再也不知晓了。”
“你!”小枣气得要挣脱阿孤的钳锢。
顾娇仍旧看着她:“若你真的想嫁与陈招,从现在开始,便要听我的话。”
小枣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在看她自己。她最终将脸转到一旁:“我知道你们想害陈招,我不会帮你们的。”
“阿孤,将她绑起来,关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不管我们是输是赢,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陈招,也不知陈招的死活。”
阿孤立马将小枣提起来。
小枣吓坏了,挣扎起来:“我听你的话,我听你的话!”
沈禄在一旁悄悄地想,以后他绝对不会与顾娇或是阿孤对着干,这两人配合起来,其利断金呀。
顾娇其实也没有想到特别好的法子,她只是暂时哄骗小枣。
唯一的好办法,自然是将陈招永远地关起来,让他不再害人。
但狡兔三窟,陈招身份多变,又在暗处,如今还是掌握兵权的刺史,怎么论,都像是赢家。
或者,以身试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