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娇客 第九十七回

以身试险，阿孤自是不许的。

夜沉星暗，顾娇坐在小枣面前，一手托着她的手，从瓷瓶里挖了润泽，细细抹在她的手上。

小枣看着顾娇嫩白似玉的手，不由羡慕道：“你的手，可真滑。”

顾娇笑了笑，朝坐在一旁垂眸不语的阿孤道：“他很少让我干活，平日里还时常买润玉霜与我抹手。”

小枣瞧一眼阿孤，她觉得阿孤长得高高大大，一张黑脸，甚是可怕。但对顾娇这般好，这般听话，倒让人羡慕。若说阿孤像一头忠犬，陈招则像一头野狼，无法驯服。

沈禄：“……”自从阿孤搬进别院，他就觉得顾娇和阿孤整日里腻歪在一起秀恩爱，很是碍眼。

顾娇拍拍双手：“好了，起来走一下。”

小枣起身，缓步走了几下。她虽然穿着罗裙，但是步子放得有些刻意的慢，走路却是别扭。

见顾娇奇怪，她解释道：“几个月前我遇到他，他将我留在身边后，特地请了个嬷嬷，教我学规矩。”

顾娇奇道：“教你学规矩，还教你说鼎州话吗？”

小枣点头，脸上羞涩：“公子还教我读书、习字，作画。”她想起陈招握着她的手，温热的气息缓缓喷薄在她的耳边，教她心中荡起无尽波澜。虽然每次欢好的时候，他俱是那般冷漠；但每当他握着她的手，细细地教她如何画一只娇憨的猫儿时，她便觉得，公子的心中是有她的。

阿孤与沈禄互相看了一眼。

顾娇殷殷引导：“小枣，倘若你真的想嫁给陈招，从今日起，你便尽力模仿我。”

小枣仿佛看到希望一般，用力点头：“好。”

当顾娇与小枣同时走进房中的时候，如雪、如暮、飞织三个小丫鬟俱是惊呆了。如雪看看顾娇，又看看小枣：“姑娘，您莫不是变戏法罢？”不过，她认得姑娘，姑娘的气质如大家闺秀，而姑娘领进来的那位姑娘，则带着些许扭捏。

顾娇笑道：“这位是小枣姑娘，是公子的远房表妹，从鼎州来投太太的。因别院热闹，是以太太便叫她来我们这边热闹热闹，过两日便是除夕，还是要回沈家老宅的。”

原来如此。

小枣坐在绣墩上，由着如雪取掉头上的银钗、解掉发髻，再拿着檀香做的木梳一下一下梳着青丝。如暮则端来铜盆，里头装着牛乳，她小心翼翼地除去小枣的靴子、罗袜，将小枣一双脚浸进牛乳中。小枣从未享受过这般待遇，一时身子僵硬，神情窘迫地望向顾娇。

顾娇却只对她笑一笑，宽慰地拍拍她的手。

顾娇房中还隔着壁纱橱，平日里不睡人，如雪如暮三人平日里都是睡在外间。顾娇便让如雪将壁纱橱收拾收拾，让小枣睡。

待小枣换上柔软的丝绸小衣，躺在香气笼罩的床上，拥着又轻又暖的被衾时，她好奇地对顾娇说：“你平日里都是过着这般的生活吗？”

顾娇斜躺在靠枕上，正自己按压着心口，闻言笑道：“我平日里过的并非这样的生活。身为沈家的画师，日日要到沈家作坊里做活的。”

小枣疑心顿起：“那……”

顾娇笑道：“但你家公子心中的顾娇，却是过着这样的生活。整日里逗猫描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方才我看着你还有些扭捏，明日还需放开才好。”

小枣不再作声，过了须臾，也没有动静。

小枣睡着了。

壁纱橱中的被铺与被衾，专门用香球滚了促进睡眠的安神香。

顾娇心中到底是怜着小枣的。世上竟然有一人，与她长得那般像。她看到小枣那副对陈招走火入魔的样子，不由想起之前自己为着陈据足足消沉了一年的模样。若是陈招醒悟过来，最后娶小枣为妻，结局也算完满。

她如是想着，眼皮也渐渐沉重。

世上的女人与男人的想法，本就南辕北辙。

这厢顾娇想着大团圆，那厢沈禄与阿孤，却想着如何将该死的陈招干掉。

当然，杀人越货的事自是不能干的。

沈禄自诩纵横商海多年，也没有遇上这么难缠的对手。前两日还想要他的命，后一日便笑眯眯地邀请自己参加婚礼，让人整日疑神疑鬼，不得安宁。他身为冥州城最俊俏的富家公子，已经活生生长出了厚重的黑眼圈，头发也被吓掉了一些，这口气，不能忍！

案桌上摆着一张羊皮，上头密密麻麻，画着好些难懂的符号。羊皮是阿孤从怀里取出来，摊在桌上的，据说，是一张舆图。

沈禄盯了半响：“云兄弟，这舆图，是你画的吧？”当他没有看过舆图吗？

“是。”阿孤爽快承认。自从他领着顾娇走错路，来到冥州，他便自己研究着，将平日里走过的地方都用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画下来。

沈禄本着不耻下问的好学本能，指着羊皮上的圆形符号问阿孤：“这代表什么意思？”

阿孤神情十分郑重：“圆形代表这家店铺卖的吃食十分好吃，娇娇爱吃。而这个被叉掉的，是十分难吃的吃食，娇娇不爱吃。”

猝不及防的沈禄：“……”

他小心翼翼地问：“那您将这舆图摆在这里的意思是？”

“后晚除夕夜，我想带娇娇去吃好吃的。”

沈禄：“……难道没人告诉您，这些店铺都休沐了吗？除夕最好吃的地儿，除了冥州三大富户世家，您还真找不到其他能媲美的地儿。”

阿孤看着他：“那您还不赶快给陆遥观送去请柬，请他除夕夜到沈家一聚？”

沈禄再次小心翼翼地问：“您这是引蛇出洞？”

阿孤摇摇头：“不，我们应该直捣黄龙。”

狡兔三窟，他便都将他的藏身之所全都捣毁了。

小枣一早起来，便被如雪按在绣墩上。先是散发着薄荷香味的牙粉漱口，而后是用浸泡了玫瑰花瓣的温水洗脸洗手。洗漱完毕，如雪使出她浑身解数，给梳了一个近来富家姑娘们颇为流行的发髻。

顾娇则笑吟吟在一旁，拿过一只累丝妆盒，里头皆是上好的脂粉。她亲自给小枣上妆，又拿过一只钗盒来，里头却是一套嵌着蓝宝石的头面。她悄悄与小枣说：“这可是姨母专门送过来的呢。”

俨然是真的将小枣当作亲外甥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