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空之上有龙女 第十二章 继后（十二）

经过魏氏和程曼玉在兰苑的那一出闹剧，嘉懿心情低落，一度郁郁寡欢起来。

成日不是待在栖凤殿大门不出，就是跟着庆和帝一道去宣政殿，然后整个白天都跟着庆和帝在紫宸殿御书房转悠。如此过了七八天，锦鲤池终于重新修缮好了。

绿萝见嘉懿今天没有跟着庆和帝去宣政殿，便说和她去花园里走走，看看重新换了水和一批小鱼的锦鲤池。

嘉懿懒洋洋的被绿萝从被窝里拉起来，伺候她洗脸漱口，接着呢绿萝又伺候她穿衣，顷刻后嘉懿坐在梳妆台前让宫女给她梳头。

正在上妆的时候，外面一个小太监进来道：“禀娘娘，太子妃来了，正殿外求见。”

“请进来吧，绿萝出去奉茶。”嘉懿低头从梳妆台的桌面上，挑了一对嵌着紫色玛瑙珠的银饰耳坠，戴好之后就让宫女把放这个专门放耳坠的盒子收起来。

绿萝得到她的吩咐，就先一步走出拔步床来到外间的侧殿花厅，有宫女端来了一壶刚刚沏好的茶。绿萝给顾婉音端了半盏茶过来，随后退到一边安静地站着。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嘉懿穿戴整齐过来见太子妃，顾婉音此时刚喝了一口茶，见到嘉懿就要起身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不是说过了吗，你如今双身子就不要拘礼了。坐下吧，你来的这么早想必还没有用早膳吧，正好陪本宫一道吃一些。”嘉懿虽然是在和顾婉音商量着，可她的话顾婉音也不敢违抗，就见嘉懿身边的大宫女绿萝姑娘，快步就走了出去。

顾婉音见状也只好称一声谢，重新落座以后方和嘉懿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顾婉音和太子的处境在朝中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嘉懿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之前庆和帝受到裴氏和她脑子里那个玩意儿的蛊惑，一度把贤妃所生的皇四子宠上了天。

四皇子沛王燕枫在外有裴相和自己的亲舅舅做助力，在内有裴昭容和贤妃这两个“母亲”在庆和帝耳边吹枕头风，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裴昭容一个人的功劳。

因此，这四皇子燕枫的心呢也在日渐养大，他如今虽然是已经封了沛王，可是并不满足。

庆和帝也是看出了燕枫觊觎太子之位，才会娶嘉懿进宫，一来是希望程氏一族能够扶持太子，镇压近几年在朝中声势愈发越过太子的燕枫一党。

二来也是想让后宫中的女人们能够安分一些，她们不是想要这个皇后宝座么？

那他就娶个新后好了，这不，将嘉懿给迎进宫了。

太子燕桓表面看上去金贵无比，实则在东宫处处都是探子和眼线，一家子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就连燕桓的那个庶子，也是因为要保护顾婉音母子，不得不把那个自荐枕席的宫女给睡了。

这么说来的话，太子燕桓实则是一个渣男？

嘉懿却知道燕桓并不是渣男，他能够在妻儿死后自己也服毒自尽，死前还给了那个宫女和庶子一笔钱，足够她们母子俩在被送出宫后，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富贵的过一辈子。

嘉懿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她见过死后的燕桓和他的母亲。

裴皇后死去以后由于她死得蹊跷，地府阎王查验生死搏发现她本是长寿，却无故短命遭人迫害枉死，阎王令判官和黑白无常送她还阳。不想时辰已晚，她的尸身已经被人贴上的符箓，盖上白布装进了棺椁，判官和无常都无法接近棺椁。

恰在那时候裴皇后发现有人要害大皇子，便趁判官无常不注意，偷偷地溜走了。

从那之后裴皇后的魂魄，就一直跟在燕桓的身边，陪着他长大看着他成婚，也看着太子妃身怀六甲十个月后诞下麟儿。她的魂魄只能在东宫一个小范围活动，所以并不知道东宫之外的事情，可当有一次裴贵妃设宴太液池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天夜里东宫冲进来许许多多，数不清的禁卫军，他们自称是奉皇命前往东宫搜查废太子私造兵器意图谋反的罪证。

裴皇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被冤枉的，可是她不管怎么嘶吼，没有人能够听到她的声音，也没有人能够看得到她的存在。

那些装满了兵器的箱子被搜出来的时候，裴皇后都怔住了，这些箱子是怎么在一夜之间跑到东宫来的呢？

而没有多久就传来了太子妃撞柱而亡，一尸两命的消息，还有燕长安被庆和帝摔死在太液池琼华阁，燕桓被废了储君之位，关进了天牢。

裴皇后求天无门求地无路，这个时候是正在打瞌睡的嘉懿听到了她的哀求，便一时心软答应了替她改变儿子命运的请求。作为交换，裴皇后这个对儿子爱护一生的母亲，把自己的灵魂送给了嘉懿，她觉得自己吃下去的灵魂很美味。

故而嘉懿一来到宫里，第一个主动示好的就是太子夫妇。

裴皇后意外枉死之后，没有怨恨任何人也从来不曾怀疑过裴四，她只一心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一生平安。

嘉懿在吃掉裴皇后的灵魂前，特意让她去见了自己的儿子最后一面，也看到了在天牢之中服毒自尽的废太子燕桓，当真是叫一个惨啊。因为嘉懿的到来这原有的结局，注定会因为她这一只蝴蝶而发生改变。

太子妃这时候来凤鸾宫找她，主要还是为了燕长安已经三岁了，是继续留在东宫让他们夫妻俩自己教育呢，还是该和其他皇子们一样，送到尚书房由太傅给他开蒙。

顾婉音能来找嘉懿，就已经说明私心里他们夫妻，是不信任尚书房的。他们一家三口在宫中所能仰仗的依靠，只有嘉懿和庆和帝，如果是直接去找庆和帝的话肯定不会同意，说不准还会让庆和帝与燕桓父子又生嫌隙，只好迂回来找嘉懿。

嘉懿听了顾婉音的话之后呢，先是浅浅的笑了一笑，而后说：“太子妃这话倒是提醒了本宫，如今太子、齐王和沛王都有儿子，舞阳公主和成玉公主也都有子女，这些孩子们呢最大的一个不过七岁，最小的一个呢才一岁半。”

“母后这话的意思是……”

嘉懿说：“你说的对，长安已经三岁了，是该考虑读书的问题。如果太子妃和太子信得过本宫的话，本宫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推荐给你们，不过长安读书事大，你们也要慎重考虑才行。”

“不知母后推荐的这个人是谁，可是在朝中任职的大臣？如果是的话，但愿这个人是住在京城的，这样出入宫中也方便许多。”顾婉音只当嘉懿是要推荐朝中的官员，根本没把嘉懿要推荐的人往帝师程斐身上想过，因为这实在是不敢想。

正要开口的嘉懿，看到绿萝过来了，便先收住了话头起身顺便扶起顾婉音，两人边走她边说：“本宫的祖父，也就是陛下当年的授业恩师，程公程老太傅。祖父这些年呀一直在江南过着闲云野鹤一样的生活，说白了呀，他就是个大懒虫。”

“是谁在说朕的老师是大懒虫呀？”嘉懿话音才刚落下，庆和帝就和太子燕桓一道进门来了。燕桓先给嘉懿行了个礼：“儿臣参见母后，愿母后凤体康安！”

“太子不必多礼，起来吧。”嘉懿说着往庆和帝边上一坐，招呼着太子妃去把太子拉过来坐下，所幸这一桌子早膳种类颇多，很是丰盛，太子夫妻乍然一来也不显得突兀。

动筷子之前，嘉懿给庆和帝解释了程老懒虫的由来是怎么回事。

听完之后，庆和帝笑得直趴在桌子上捶腿大笑：“哈哈哈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拿着戒尺追着朕打，把朕逼得爬上尚书房外那棵黄梨树的老师，老来之后居然连师娘和自己的孙女都斗不过。哈哈哈实在是太好玩了，嘉懿……”

“呃……”太子燕桓与太子妃顾婉音彼此沉默了下来，面上满是尴尬。

庆和帝连忙收住情绪，轻咳一声：“咳咳，那什么，太子妃来凤鸾宫找皇后，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正说着呢你们父子俩就来了，你也知道我爷爷在家没有了我这个孙女陪伴，这日子是有多么的难过呀。所以我打算让你下旨，把我爷爷和奶奶接回京城来，再把长安送到我爷爷那里去读书，你说好不好？”嘉懿眼巴巴地盯着他。

庆和帝看着那两片樱唇，没忍住靠过去亲了一口，而后说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恩师辞官多年早已不习惯官场，他老人家当年之所以辞官，也是因为不屑于在朝中这样浑浊的地方和人打交道。”

“让爷爷回京也没说让他入朝为官呐，在宫外给爷爷置办一个书院，让他继续自己教书育人的事业，也让他老人家能在自己作古前，再为朝廷培育一带优秀的人才出来不好吗？”说着整个人都靠在了庆和帝肩膀上，鼻腔发出撒娇似的哼哼。

庆和帝想了一会儿，看到嘉懿已经招呼着太子妃吃起了早点，很是无奈。

他说道：“好吧，朕答应你还不行嘛。”

“爱你，木啊～”嘉懿回应给庆和帝的，是满嘴都是油渍的一个亲吻。

燕桓连忙抬手挡住了顾婉音和自己的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多谢父皇成全！”顾婉音拿开燕桓的手，离开座位来又冲庆和帝拜了一拜。

燕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跪到了地上：“谢父皇母后成全！母后大恩大德，儿臣没齿难忘！”

“好了，坐下来一起吃饭吧，本宫都饿了。”嘉懿并不客气，她是真的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