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空之上有龙女 第十一章 继后（十一）

说到程曼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时候，庆和帝的话语顿了一顿，看了眼嘉懿。

之后才对程湛一家三口说道：“程曼玉冒犯皇后无视王法在前，以磷粉扼杀裴皇后所养的锦鲤在后。朕念在两任皇后都是宽容大度之辈，饶过程曼玉的死罪。”

兰苑之中的诸人都安静的听着皇帝的吩咐，太子燕桓也两眼发红一度只盯着程曼玉，恨不得上前撕烂程曼玉的那张脸，让她给那些枉死的鱼偿命。

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因为他的父皇庆和帝已经开口，赦免了程曼玉的死罪了。

庆和帝继续说道：“程曼玉不知规矩不懂尊卑，枉顾礼法，实在是有愧于程爱卿你这位礼部尚书的教养啊。不过朕猜想这也怪不得程爱卿，毕竟皇后自小是由朕恩师程公一手养大，生活在江南一带，老师的礼教规矩朕还是心服口服的。”

“……”程湛听到庆和帝提起自己的老父，便有些不知如何辩驳了。

庆和帝说：“朕今日革除你礼部尚书一职，降为礼部右侍郎先回家教养子女半年。至于程曼玉不配住在京城，送到城外的松月庵带发修行好生闭门思过，朕和皇后会派遣徐嬷嬷教她规矩，半年之后若是程曼玉真心悔过了，再接回来。”

“什么，让我出家当尼姑？”程曼玉心下大惊，这做了尼姑还能回得来么。

庆和帝：“怎么，你在质疑朕的决定？那好，带发修行改成剃发修行，此事就让宋夫人前往盯着办。时辰不早了，程爱卿带着你的夫人和女儿出宫去吧。”

“臣……叩谢皇上不杀之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程湛最近两年才刚从礼部右侍郎爬上尚书这个位置，没想到今儿个就被自己这个总是闯祸的二女儿给弄没了，他磕头谢恩之后，便拉着魏氏和哭哭啼啼的程曼玉走了。

兰苑重新恢复了宁静，庆和帝让宋夫人留下来到东宫和太子夫妻一道用顿午膳，经他开了金口，宋夫人也忙拜谢隆恩。顾婉音欢欢喜喜的和太子一道，带着宋夫人打算离开，嘉懿又开了口把人喊住了：“这一来一去的多麻烦呀，留下吧。”

“皇后的意思是？”庆和帝不解的问她。

嘉懿笑道：“我早让绿萝吩咐下去了，一会儿在院子里摆一桌筵席，款待一下宋夫人。太子妃如今身怀二胎，宋夫人是太子妃的母亲，按规矩我这个做‘婆婆’的是该和亲家母一道通通喜的，难道不可以吗？”

她整个人离他如此近，都要贴在庆和帝身上去了。

庆和帝哭笑不得的告诉她：“嘉懿你知道吗，你每次这样说话的时候，朕都以为你真的是桓儿的娘。”

她年纪不过才十六岁而已呀，正是贪玩又叛逆的年纪，可是当嘉懿把自己当做长辈来看待燕桓他们时，庆和帝总觉得自己和她是一辈人。

嘉懿眨了眨眼：“我本来就是他娘啊，我现在是你的正妻是你的皇后，可不就是他跟太子妃的娘？好啦好啦我们快去外面转转吧，多的时间留给他们叙叙旧，淑妃，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派人把灵犀接过来了，等会儿吃完饭你们再走。”

她格外的机灵，知道灵犀公主一个人在长秋宫淑妃会担心，所以一早安排了人去长秋宫把灵犀给接到了凤鸾宫来。淑妃同样是哭笑不得，跟着绿萝去见灵犀了。

嘉懿和庆和帝从兰苑出来，围着整座凤鸾宫散起步来，她挽着庆和帝的手腕跟他说着自己的童年。

她小时候其实也是有娘疼有爹爱的，只是她娘突然就撒手人寰了，后来爹爹也被魏氏那个成日里只会哭鼻子的妖婆拐走了，爹爹不要她了。

后来呀她让天上飞的燕子给她去江南传信，让自己的爷爷来京城接她走，她爷爷果然就来了京城，把她从‘后爹’后娘身边接到了江南。

江南人家虽然有不少富庶的家族，但程公一生清廉居家务农事事都亲力亲为，全然不像是一代帝师。

嘉懿从小跟着爷爷读书认字，打小就把庆和帝当做自己的人生目标，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偷偷瞥了眼庆和帝，发现后者没有生气，又呵呵道：“那个时候我只有八岁，爷爷跟我说等我满了十六岁就送我上京，看我到底有没有福气入宫。”

“可是没想到你这福气太厚，一入宫就做了朕的皇后。”庆和帝从背后伸手搂抱住嘉懿，又抬起一只手来从墙头的蔷薇藤蔓上，摘了一朵开的正鲜艳的蔷薇花，别在了嘉懿的发髻上。

嘉懿微微抬起头看他，柔声问道：“好看吗？”

“好看好看，人比花娇！”庆和帝心中满满的都是甜蜜，自从遇到嘉懿，他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变成了一个小伙子似的。和嘉懿在一起他心情格外的放松，不管那些恼人的折子和愚蠢的大臣多么让他生气，一想到后宫有个嘉懿，他就很高兴。

嘉懿歪着脑袋靠在庆和帝心口，她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现在还不到时候，还不是时候，自己要暂且忍住。她闭上眼默默地感受着庆和帝身上的灵魂的香味，这股浓郁的纯正帝王之气的灵魂之香啊，早已让嘉懿牵肠挂肚了十多年。庆和帝和嘉懿来到栖凤殿外的花园时，一桌筵席已经都摆好了，淑妃母女也都到了。庆和帝入座之后右手边坐着嘉懿，依次是太子妃和宋夫人，对面则是淑妃母女还有皇太子。

嘉懿让凤鸾宫小厨房所做的菜，也都是江南一带的特色菜。

其中有两道带着些蜀中风味的辣菜，顾婉音就偏爱吃这两样，两道菜全是她一个人吃完了的。

当她问道还有没有的时候，绿萝只好告诉她：“太子妃有所不知，这两道菜所用的辣椒咱们凤鸾宫小厨房已经用光了，若是想吃，改日可以订做。”

“太子妃也喜欢吃辣么？”嘉懿好奇的问道。

顾婉音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而后说：“不敢隐瞒父皇母后，儿媳觉得这一胎，好像是个女儿。所以平日里对东宫的那些饭食着实没什么胃口，倒是今日见着了这两道辣菜，总觉得吃不饱，还想着再多来一些辣口的才好。”

“这倒也是，老话说‘酸儿辣女’臣妾当年怀灵犀的时候，也是和太子妃一样喜欢吃辣子。”淑妃说道，对于怀孕是自己的口味突变，她也很是记忆犹新。

灵犀则问她：“母妃，那为什么我就不喜欢吃辣呢？是不是您怀着我的时候吃太多了呀？”

“哈哈哈……”众人笑过后，庆和帝让陈越之去御膳房传旨，调一个蜀地出身的御厨去东宫专门给太子妃做膳食。顾婉音和燕桓听后连忙起身来谢恩，嘉懿按住了顾婉音的手让她坐下，倒是生受了太子燕桓的这一礼，她说：“太子起来吧。”

因着嘴里的舌头和味蕾还惦记着辣子，顾婉音接下来也就用了半碗米饭，便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嘉懿让绿萝陪着她到一旁散散步，等到一顿饭结束了，太子燕桓才过去找她，这时候宋夫人和淑妃母女也一道告辞离开。

嘉懿和庆和帝一起离开凤鸾宫来到了御书房，在御书房陪着庆和帝待了一个下午。

宋夫人因为有庆和帝和嘉懿特别允许，离开凤鸾宫并没有急着出宫，而是跟着太子夫妇来到了东宫。宋夫人打小把顾婉音当亲女儿一般疼爱，这次进宫来朝见皇后，也带了一些特意给顾婉音的礼物，还有送给燕长安的一些小孩穿的衣裳。

宋夫人扶着顾婉音进了东宫大门，跨院里一个蹒跚学步的小男孩，恰好入了宋夫人和顾婉音的眼。宋夫人和顾婉音都没说什么，后边的燕桓却开口让那个看顾那孩子的小太监，把这个庶子抱远了一些，宋夫人只安静的和顾婉音叙旧。

燕长安被找过来的时候，宋夫人正拿着一件绿色的小儿兜衣和太子妃比划着，他进门后先给自己的父王行了礼请安，又忙不迭的跑向顾婉音：“娘亲～娘亲你和爹爹怎么去了凤鸾宫那么久呀，今天中午又是只有安儿一个人吃饭。”

“安儿你先看看这是谁？”顾婉音给燕长安指了指身边的宋夫人。

燕长安有些摸不清头脑，他看着坐在顾婉音身边的这位夫人，仔细的想了又想。

见他一副实在想不起来的模样，顾婉音笑着给他解释道：“这是娘的娘亲，你说，她是谁？”

“哦，安儿给外祖母请安了。”燕长安反应过来，连忙冲宋夫人拱手作揖。

宋夫人哭笑不已：“这孩子真乖，来看看外祖母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来。”

“外祖母您拿的这是什么呀，是给安儿的兜衣吗？”燕长安把宋夫人手上的绿色兜衣看了又看，还抬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说：“外祖母是不是记错了，安儿已经长大了，这件兜衣这么小，安儿穿不了。”

顾婉音道：“这件兜衣是给你妹妹的，不是给你准备的。喏，外祖母给你做了一套新衣裳，快来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顾婉音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件粉色的比甲，让燕长安抬起手来穿上试试，宋夫人又拿了一双小鞋子出来。

燕长安回头看向自己的父王：“父王，我有新衣服穿了！”

“嗯。”燕桓笑。

燕桓的心情有些落寞，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拿着新衣裳让他转圈试穿。

而现在，他连一声“娘亲”都不敢在梦里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