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空之上有龙女 第五章 赵星儿

五·

这场雨越下越大，余素素原本是和赵星儿住一个房间的，才熄了灯没多久余素素就过来敲门喊救命。她嗓门大，把邻着的另外四个秀女也都吵了起来，嘉懿和蔡小兰开门后余素素匆忙的就冲了进来。

“余姐姐发生了何事啊？”蔡小兰手上拿着一盏刚点好的烛灯，从门口回过身来到屋中间，余素素心有余悸坐在凳子上端起茶杯，就着冷茶往肚子里灌。嘉懿又去拿了另外一盏床头的灯笼过来，取下了灯罩将蜡烛点燃了重新扣上灯罩，“余姐姐，你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外面那另外四个秀女也好奇的跟了进来，六人把余素素围住，余素素感受到人多之后安心了些多。嘉懿又倒了杯水给她，喝了，余素素方与这六人解释道：“先前我本与星儿睡下了，没想到我刚闭上眼星儿就过来要掐我脖子，说什么她要进宫做娘娘了，先把我除掉，就少一个对手什么的。我比她力气大，就把她给推开了……”

“这赵星儿也太恶毒了吧。咱们这一路上就她事多还矫情，成天不是让我们帮忙端茶就是递水的，大家都是秀女又不是她的丫鬟！”早已看赵星儿不爽的一位秀女暗自握紧了拳头，说道：“连你们一个村子里出来的都不放过，将来万一轮到我们和她同寝，岂不是更糟？”

经她这样一提，当下就又有两个人表示害怕：“赵星儿白天的时候，还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山神什么祭祀的，说得那些话可吓唬人了。呜呜我才不要和她待在一起呢，咱们不是要进宫去选秀吗，这样的人留在这里，什么时候死人了可怎么办呐。”另一个就附和着点头。

余素素抿着唇十分担心的看了眼嘉懿，说道：“我爷爷说了各人有各人的命，选秀这条路本就不是我自己想来的，能不能成功去到盛京我早就没这个打算。星儿她最嫉恨的就是你了嘉懿妹妹，你要当心。”

“余姐姐你莫要多想了，时辰也不早了今晚上你留下来和小兰睡，我去隔壁你和星儿的房间睡。”说着，嘉懿已走到自己的床前，拿了自己的包袱要去余素素和赵星儿的房间。此时另外几个秀女都拦住了她，说：“你可别去了，赵星儿刚才可要掐死素素呢。素素是力气大这才挣脱了，你这么个软柿子，万一被她欺负了话都没处说。”

嘉懿无言的看着她们，半晌后门外又来了人，是陆云深身边的随从说是听见楼上有动静，陆云深安排他上来查看情况。与他同行而来的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是这间客栈的老板娘，听说了赵星儿的事之后做主另外给嘉懿安排了一间房。于是嘉懿就从两人间，换到了角落里的一个略显逼仄，但却是一个单人间的小房间里住下。

左右这住宿的花销不用自己出，嘉懿也没那么挑剔，至于赵星儿会被怎么处理，一切就等明儿天亮之后再由陆云深定夺。不过多半陆云深也不会让赵星儿退出这一轮的选秀，毕竟赵星儿是赵儒林的亲妹妹，赵儒林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将来或可还会是新科状元，在这个时候开罪未来的状元公，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赵星儿多半还会留下。

嘉懿简略的收拾了一下被褥后，便先躺下了，老板娘吹了灯后关上门轻手轻脚的离开。不多时嘉懿又从被窝里坐起身来，仰头望着天花板果不其然就看见了一路跟着她的简玉珩，这厮找回尸骨以后终于功法达成可以脱离将军村的禁制。只是，“你怎么一直跟着我啊？”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自然要跟着你。”简玉珩真像是个泼皮无赖，嘉懿答应他的事都做到了，他呢也很客气的完成了嘉懿的交代。按道理来说这一人一鬼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牵绊了才是，但现在简玉珩又和嘉懿说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狗屁哦！非要她说脏话。

简玉珩自然忽略嘉懿的翻白眼，从天花板上飘下来身体凝实，坐在了床边笑看着嘉懿：“你莫非是忘了么，起初那赵海生夫妻俩本来是要让你做今年七月十五的祭品来供奉我的。如今虽说让你来祭我不能了但我在将军庙，既享受了他们的供奉，收下了你的信物……”

“？你再说什么呢，什么信物？”若非简玉珩现在这么一说，嘉懿都还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信物给了他，这可真是奇了怪哉呵。简玉珩却是敛眸轻笑：“那符红姑不知从何处请人批了你的生辰八字，烧了之后这八字就变成了这一根红线。你看，你的手腕上不是么？”

嘉懿闻声抬手看，右手没有，是在左手手腕上的。她不解：“这红线我白天的时候都没有，怎么回事？”而且那符红姑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的，难道是她的生辰日？是了她怎么忘了，爹娘去后每年的生辰日将军村都给她办一个小小的生辰宴，那符红姑推算一下不就知道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么，“你不会真要娶我吧？”

“我生前一无婚约二无所慕之人，况且这百多年来我一向洁身自好，不曾与其他鬼厮混暧昧，你若选择嫁给我，上天入地天南海北的我都可以陪你。”简玉珩对于情爱没有什么经验，只不过认准了嘉懿是自己的未婚妻，这是已经在天道上过了明路的，这一回他还要谢谢那个符红姑烧了嘉懿的生辰八字给自己。嘉懿冷笑一声：“大哥你还真不客气，别忘了，你是鬼我是人。”

“我如今和活人唯一差别只有体温不同而已，你不如凑近一些感受一下，看看我现在的身体是不是已经有呼吸，心跳和脉搏了？”

嘉懿：“我才不听你的，管你是怎样的都和我没关系。我自己又没有答应要嫁给你，符红姑当时是威胁我，所以我才勉强答应代替赵家姐妹当祭品的，但是现在你也用不着再生吃活人魂魄了吧？”

“确实不需要了，不过我也不允许你进宫选秀。”

“为什么？”这鬼好奇怪，莫名其妙的连她要去当娘娘都要管哦。

简玉珩起身坐过来将嘉懿往自己怀里抱：“总之，我就是不允许。那凤氏皇族的祖先本与我是结义兄弟，我死后他当了文帝的丞相，子孙谋逆推翻了前朝建立如今的郦朝。前朝文帝虽然对我不仁不义，但我为臣子却不能如此报复前朝，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对么？”

“简玉珩，你若是非要赖在我身边，你会后悔的。”嘉懿忽然道。

简玉珩说：“七月十五日那天你们刚好抵达盛京，届时盛京年年都会办一个浩大的中元法会，到时候会有许许多多的‘迎亲队伍’。我会在那一天来娶你，现在你先好好休息吧，赵星儿那里我去处理。”

他说完就起身走了，也不让嘉懿出声挽留一下，好吧，嘉懿也没这个打算。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自己还起床作甚，老老实实躺下休息！

后半夜客栈都很安静再没听见半点异动，早起出门和人打了招呼，嘉懿浑身轻松的去敲门喊醒了余素素和蔡小兰。三人收拾妥当了出门下楼去吃早饭，外头雨已经停了只是路上积水严重，听陆云深说要是再过两个时辰天色不再变换，就启程争取能在七月十五之前进京。

早起的大伙都在客栈一楼的大堂就着豆浆油条，好一会儿之后蔡小兰左右看了看，有些奇怪：“赵星儿怎么还不下来吃早饭，晚了就没了咱们待会儿就要走了，半路上不会有要让咱们去给她找吃食吧。”

“先等等看吧说不定她是早先吃过了的。”余素素说着，把面前的一盘蒸饺往嘉懿面前推了过去，笑着：“嘉懿妹妹好像很喜欢这蒸饺的还是放到你面前吧，我更喜欢这春卷。”嘉懿也没跟她客气，这蒸饺里面的馅儿是鱼虾肉所以十分得嘉懿青睐，蔡小兰顺便也把吃蒸饺的蘸料拿到了她面前，嘉懿冲她一笑：“谢谢小兰。”

另一位和她们三个同桌而坐的秀女，端起瓷碗大口大口喝着豆浆，末了又拿筷子来夹了一块被切成小块的油条：“唉，豆浆油条糯米饭还是自家吃着爽快。不过这儿的豆浆倒也还不错，就是这油条被切成了小块，不够咀嚼的。”她就是这样一个男儿性格，这一路而来嘉懿等人多受她照顾，有她在身边也让秀女们都觉得安心许多。

“绿萝姐姐你这样子吃法，当心身材走样到时皇上看不上你。”蔡小兰本是无心就此一说罢了，薛绿萝却较了真与她辩驳：“皇帝的后宫三千人呢，咱们就算是进了宫也未必能见到他一面。我呀压根儿没想过会通过第二轮竞选，再说了，咱们这里有嘉懿在，谁还有望。”

“绿萝姐姐也不要拿我说事了，你们俩到旁边没人的位置争论去。只是这天子选秀关乎民生大计，也许当今圣上就喜欢绿萝姐姐这样的人呢万一，要我说啊你们都是太紧张了，来来来吃个蒸饺！”嘉懿。

薛绿萝笑道：“唉算了，先吃饭吧，过会儿咱们去街上转转？”

“好呀，昨儿个就看见街上好像有卖泥人的，我要去买一个！”蔡小兰兴奋地拍了拍手，这时候上楼去的一个秀女匆匆忙忙跑下来，一面喊着陆大人一边说赵星儿不见了。原来刚才她上楼回房拿钱袋子的时候无意经过赵星儿房间，不曾想看见门虚掩着，敲门没人应就开了门进去看了看，却没看见赵星儿。

陆云深安排了几个军士出去寻找赵星儿，客栈掌柜也叫了两个店小二出去帮忙寻找。秀女们也分成三四个一组的，都出去寻人去了。找了一圈没找着赵星儿，嘉懿她们四个在一个石桥边上看见蔡小兰说的那个捏泥人的老翁，四人各自花了几文钱捏了个属于自己的泥人，回到客栈来的时候陆云深依旧眉头深锁着，显然人还没有找到。

一个时辰后，客栈老板娘出去买菜回来和陆云深说起了一件事：“陆大人，妾身方才去市场挑菜的时候听路过咱家客栈的一个乞丐说，天刚亮的时候看到有个年轻女子，从后门出去了。妾身猜测，那人就是赵姑娘了吧。”陆云深闻言眉宇间总算是舒展了一些，不过尚且还有一个疑问得不到解答，赵星儿既然自己出去的，现在在哪呢？

外头路面上的积水已经逐渐干透，陆云深在是先送其他秀女进京呢还是留下来继续寻找赵星儿之间犹豫不决。最后陆云深还是决定先送其他人进京，毕竟选秀是皇帝的头等大事耽误不得，若是因为一个人而耽误了其他秀女进宫的吉时，倒是莫说是他就是赵儒林也担不起。临走之前陆云深留了两个军士继续在这个小县城寻找，还特意去衙门上叮嘱了一番，交代当地县令一定要尽快帮忙找到赵星儿。对方是今年待选进宫的秀女，县令自然马虎不得，陆云深的话说完县令就派了全部的捕快和衙役出去找赵星儿，当天晚上才打听到一个消息。

那赵星儿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自己往家跑了，雇了一辆驴车回家结果遇上了山贼打劫。赵星儿的贞洁还在不在县令不甚清楚，所以先把人从山贼窝解救出来之后带回了衙门，之后又上书安排信差快马加鞭去追赶陆云深一众，陆云深看到书信之后，也是十分的震惊。

无论赵星儿究竟是否清白身，如今的赵星儿已经不适合进宫选秀了，皇帝是不会要一个身上有污点的女人的。

得到否定答复的县令也早已预料到，因而也就直接和赵星儿说了，看在他哥哥赵儒林是皇帝身边红人的面子上，给她两个选择。一是县衙门的人送她回家，二是留在这地方县令会给她安排一个婚事嫁人，毕竟以赵星儿现在这样的尴尬身份，貌似嫁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赵星儿可不肯答应，她原本是要进宫去当娘娘的，没想到夜里会有鬼来纠缠她，说要是自己继续跟着众人进京，就半路上把自己吃了。

赵星儿怕死，只好答应了自己回家去，呜呜呜她也太倒霉了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还平白无故的赔上了自己的清白！

在回家被爹娘捂死和留在小县城嫁人之间，赵星儿也是左右为难，但比起死亡她更渴望活下来。所以她选择了留下来，但她毕竟也是个高傲的女子，过惯了娇生惯养的生活，不愿意去给人烧水煮饭的。

故而，她先留在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