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空之上有龙女 第六章 长公主

六·

陆云深给县令回完信之后，又思量后觉得不太妥当，于是又派了人加急进京把消息告诉赵儒林。还有两个月就是今年的新科之期，到时赵儒林就会下场应试，到时若赵儒林真能一举夺魁在殿试上只要能让皇帝满意了，钦点一个状元公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因此七月十四的这天傍晚，各地方的秀女都依次抵达了盛京城，赵星儿也到了。只不过这一次她来京城是为了找自家哥哥的，有了赵儒林的帮助她就算是不去选秀，必然也能成功接近皇帝，到时候还怕没机会成为天子的女人？与嘉懿她们相比之下，自己的胜算才更大。

各地秀女下榻的别馆也不尽相同，皇城脚下的四个别馆里一下子都住满了人，因为少了一个赵星儿的关系，嘉懿倒又是一个人睡。盛京城很大也是郦朝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蔡小兰和余素素还有薛绿萝三人商量好要跟其他人一起，结伴去街上走走看看，不成想被门口的禁军拦住了，说她们是即将入宫参选的秀女不得私自离开别馆。

心情顿时郁闷下来的众人回了各自的房间，余素素三个闲着发闷，别馆的宫女送来了一副吊牌，还教她们三个打牌。这样一来这时间也就不那么郁闷了，三人在这里快快乐乐的打着牌，另一边嘉懿在房间里正收拾着自己的包袱，简玉珩倒立在天花板上看着她收拾。

“没成想你还给自己准备了这样一身衣裳，漂亮是漂亮但这颜色对你来说显得过于寡淡了些。”嘉懿正在翻叠的一套衣裙，本来是她娘生前留下的一套遗物，她这一路上将它带在身边，就是为了等明日进宫的时候穿上它。嘉懿抬头看了眼简玉珩，说：“你不是说赵星儿再也不会来盛京城了么，怎么她还是被赵儒林接来了。”

“这，那赵儒林是新帝跟前的红人，陆云深不敢开罪赵儒林自然是又派人把赵星儿接下来了呗。不过你放心好了，赵星儿那边我会替你找人看着她，不会让她乱说半个字的。”简玉珩用了什么办法恐吓赵星儿的嘉懿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她将明天进宫时要穿的戴的找好，整齐的放在了床头的一个春凳上用一个木匣子装着，以免弄脏了。

过了会儿有人来敲门，是起先嘉懿说要的热水给送来了，宫女还十分贴心的给嘉懿拿来了一套新衣裳，说这是宫里特地交代的。这是一套真丝寝衣质地柔软穿在身上一定很舒服，会安排宫女在秀女别馆对自己如此特殊照顾的，除了皇帝不会再有别人，她收下了这寝衣。

这宫女服侍嘉懿褪下衣衫洗浴时，特地的将嘉懿周身打量了一遍，嘉懿也装作不知道的让她看。末了这宫女离开嘉懿的房间后，找了个时机悄悄的离开了，简玉珩自院子里回来，与嘉懿说：“那个宫女走了我猜测她是进宫复命去了，你方才为什么要让她看你？”连我都没看过！简玉珩有些生气走过来，嘉懿却还在浴桶里泡着澡呢，简玉珩自认君子立刻止步不前了，背过身去哼哼道：“你要洗多久呀？”

“这女儿家洗澡本来就是一件麻烦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别忘了你是个男鬼，你我阴阳相隔男女有别还不快出去！”嘉懿轻笑着动了一下身子整个人连头发都没入水中，好一阵没声音了，简玉珩觉得不对就进来查看情况。浴桶表现上飘着好多的玫瑰花瓣，一时瞧不见嘉懿的人，简玉珩只当嘉懿是不小心滑进去了伸手去摸索。

却是嘉懿一下子从水里起身来，一头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身上，还挡住了眉眼。抬手将脸上的头发往耳后一撩，又看见简玉珩在眼前，嘉懿直接一拳头舞过去把简玉珩打出五步远：“色鬼！还不出去？！”

“你打我做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死了没有。”简玉珩也是委屈，他真不是那样饥渴难耐的色中饿鬼，只不过是担心嘉懿出事而已嘛。嘉懿这大力气也不知道是随了她爹还是她娘，简玉珩转头也就不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自己可比嘉懿大了百十来岁，还是她的老祖宗呢。

嘉懿收拾好自己，穿好寝衣准备休息了的时候，余素素和蔡小兰过来了，喊嘉懿过去她们一块儿玩吊牌，嘉懿耐不住蔡小兰抱胳膊的大杀招于是又穿上了一身外衣，跟着去了旁边蔡小兰和余素素的屋子。原来薛绿萝太困了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余素素和蔡小兰却没有玩够这新鲜的玩意儿，所以就来找嘉懿跟着一起打牌了，这吊牌也简单。

只要学会了摸牌看牌和停牌，玩起来也是十分上手的，嘉懿与两人打了一会儿牌把余素素输得只剩下一张牌了。嘉懿回房时已经接近亥时所以吹了灯直接就歇下，刚躺下又觉得不对劲，翻个身来一看简玉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进了被窝里来，“你下去！这成何体统！”

“你是我未婚妻睡一起怎么了。”简玉珩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莫说像现在这样只是单纯的睡觉了，真要是与嘉懿发生点什么，也是在情法之中。嘉懿身体往前挪了一下，简玉珩还是又贴了上去。他是鬼体温冰冷异常，也感受不到温度，只除了接近嘉懿的时候能体会到就不曾有过的温暖之外，于简玉珩来说嘉懿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晨曦初微，嘉懿起身时简玉珩还在身边没离开，他的手横在嘉懿的肚子上抓着她的衣摆。又在下一瞬听到门外有宫女的敲门声后，从嘉懿的床上消失不见，嘉懿朝门外应了一声“起了”后，宫女推门进来两三个人端着热水还有毛巾和漱口用的茶水柳枝。嘉懿是先漱口后洗脸的，在脸上淡淡的涂抹了一些脂粉后，便开始打理头发了。

有宫女帮忙给嘉懿挽发，倒也无需让嘉懿自己动手，她这一路上头发都是随意简单的用发带绑着，如今仔细的一打扮收拾起来，却是比原来更美了许多。就连给嘉懿盘发的宫女也惊呆了，说：“奴婢从没见过像姜秀女你这样的美人，散发的时候就很美了，头发高束起来却是更美了，奴婢要是个男人，只怕从此要为姜秀女彻夜难眠了。”

“呵呵你的小嘴可真甜，不过你这话我爱听，我呀也没有什么别的长处了吧，就这一张爹娘赐给我的五官是抹不掉的优点。”也不是嘉懿自恋而是她本身就是这样美，美丽的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那样的理所应当。尤其是嘉懿这种长得漂亮，说话又温柔的大美人。

辰时三刻，别馆的厨房开始往各个秀女的房间送粥，只有一小碗的粳米粥，因为上午进了宫之后会有很长的时间无法进食，但为了不影响秀女们在圣颜面前的优雅体态，一碗粥垫垫肚子是够了的。当然，这一碗粥只是对于一些本就饭量小的人是好的，平素习惯了添饭的农家女没几个能挨得住，到了宫门口就有不少人幽怨着喊肚子饿。

从别馆马车中将将出身，众人纷纷都为眼前这一道气势恢宏的宫门给震慑住了心神，高高的宫墙上站着十来个身挺背直的禁军，他们身上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宫门口几列威武肃穆的羽林卫驻守在两旁，秀女们按规矩要从宫墙下最右边的小门进去，因而众人排好了队之后就一个一个拿着自己的身份名帖，依次序到小门口。

小门前面摆了一张桌子两把凳子，两个嬷嬷坐在那里检查核实秀女的名帖，还会问一些问题，答错了的直接就刷下来了。蔡小兰排在嘉懿的前面看到又有一个人被刷下来，她心里慌得一匹：“怎么办呀嘉懿，等会儿我肯定也要被刷下来的，到时候我又要回将军村了。”

蔡小兰不想回去，回到那个成日被喝醉酒的爹打骂被娘扯头发的噩梦里去，蔡小兰这一次好容易离开那个鬼地方，就算是留在盛京城给人为奴为婢也不愿意回去。余素素已经拿到了进宫的一个印章，到宫门口去等着蔡小兰和嘉懿两人了，没有多久轮到了蔡小兰，果然她如自己所料想的一样被刷了下去，蔡小兰直接就去了边上坐地上哭了。

薛绿萝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也让自己被刷了下来，这会儿看到蔡小兰哭就安慰她：“小兰你别哭了，我知道你不想回将军村，我也不想回去。听说顾太傅家这几天正在招丫鬟，我准备去试试，你呢？”

“我，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她正迷茫着，又看到嘉懿往她们这里过来，顿时一惊：“嘉懿你，你怎么也被刷下来了？这下好了，咱们四个一起出来的秀女，没成想最后只有素素姐一个人能进宫。”

“谁说的？”嘉懿轻笑着，不多时只见宫墙下中间的那一道大门轰然敞开，从里头涌出来十几个太监和宫女，中间还有一架天子銮驾，竟然是皇帝亲临。按理说此刻应该是早朝的时间还未散朝，嘉懿原本还想着是不是要等进了宫，才能见到如今的新帝，就在方才轮到她要签章的时候，忽然有个宫女急匆匆过来给嬷嬷们说了几句话。

这会儿果不其然看见新帝出现了，嘉懿只让蔡小兰和薛绿萝两人先从地上起来，坐在地上委实不成样子。皇帝驾临众人都要跪拜行礼，龙撵落地后新帝凤霁便来了嘉懿面前，伸出了手将嘉懿亲自扶起，“你就是赵儒林口中那绝世无双的美人姜嘉懿？果然天香国色！”

“这盛京城，我如今又回来了！”嘉懿回以一个温柔的轻笑，凤霁也只欢声大笑：“这说话的口气如此狂傲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嘉懿又后退一步，向凤霁行了一个大礼：“哥哥登基三载，嘉懿却未曾亲自观礼就在此向皇兄行个大礼，恭贺皇兄荣登大宝！”

“快起来，你我兄妹之间何须计较这些虚礼，你与母妃没能亲眼看着哥哥登上帝位，这确实是朕心中最大的憾事。”凤霁拉着嘉懿的手回过身就上了龙撵，就要回宫时，嘉懿忽然喊停，叫人把蔡小兰和薛绿萝两人给捎上。凤霁知道那秀女余素素也是嘉懿的朋友，也交代了下去让储秀宫的管事多多照拂余素素。

本以为嘉懿进宫之后会成为天子的嫔妃，没成想会促成皇帝与嘉懿的兄妹重逢。凤霁将离自己寝宫最近的永寿宫赐给了嘉懿，还下旨昭告天下册封失而复得的皇妹嘉懿为永福长公主，另赐一座公主府。追封昔年因宫闱事乱，保护公主出逃盛京城的宫中禁卫军统领姜随夫妇为忠勇侯和三品淑人，又晋姜随的胞弟鸿胪寺丞为鸿胪寺少卿。宫中许久不成有大办过宫宴的，如今因为长公主回来了，皇后便提议这是不是应该选个好日子安排一下，为长公主办一个洗尘宴。

这个提议自然是得到了凤霁的允准，他从不曾正眼瞧过自己的皇后，如今看在她为嘉懿说话的份上，不觉多看了两眼。皇后不是凤霁自己挑的而是先帝给他选的，这三年来他每逢初一十五才去景仁宫，有时候根本懒得和皇后行周公之礼，只一沾床就倒头呼呼大睡。

皇后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提议，估计也和她自己的私心有关，之前派人在秀女别馆中打探后得知，这嘉懿确实是赵儒林描述的那样当世无双比顾芳云还要美，那时候她心中警铃大作，担心这个女人一入宫就会要挟到自己的皇后之位。故而，本想着在储秀宫安排人折磨她。

没成想，嘉懿真正的身份居然是皇上那失踪多年，早有传言说是已经早夭的妹妹永福公主。皇后恼恨自己居然胡乱吃飞醋，又想着自己身为皇嫂本就应该照拂小姑，所以才会主动向凤霁提出要给嘉懿办一个接风洗尘的宫宴。一来是宣告天下长公主所受到的荣宠，二来也是想与长公主拉近关系，她想要让自己的后位更稳固一些。

皇后本打算和嘉懿多聊一会儿，但储秀宫那边还需要她过去主持，于是就先起身走了。

嘉懿问过薛绿萝和蔡小兰两人的意思后，向凤霁开口讨了个人情，将她们两人留在了自己身边。凤霁交代下去，让尚仪局的柳尚仪教薛绿萝和蔡小兰宫规，如此才好放心让这两个人在嘉懿身边侍奉。

虽这只是暂时的办法，但薛绿萝和蔡小兰都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