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空之上有龙女 第十七章 继后（十七）

程斐夫妇进京的那天是八月初三，恰是嘉懿嫁入皇宫被册封为皇后的四个月整，再过一些日子就是中秋佳节。

嘉懿原本想带着绿蕊出宫，去看一看庆和帝给程斐夫妇安排的宅院，不过程老夫人一进京就递了口信进宫，说要收拾宅院。

绿萝在给嘉懿端来一碗金菊芙蓉露后，看到嘉懿苦着脸的样子，不禁笑道：“老夫人就是老夫人知道娘娘的心思，所以专程派人带了这个口信给我们。奴婢觉得也是咱们都入宫了，娘娘呀你可不能再和以前在江南的时候一样了。”

“进宫这么久了爷爷奶奶都不想我，他们一定是不爱我了，我告诉你这会儿他们一定在偷偷地吃好吃的。什么雪酥糯米块，蜂蜜榛子糖，荷叶红豆卷，黑米青枣糕还有青梅酒、梨花白海棠春，绿蕊难道你就不想念它们？”嘉懿幽幽道。

绿蕊光是听着嘉懿念这些美食美酒的名字，就忍不住哽咽吞口水了，她跪坐在嘉懿腿边上给她捏着脚，说：“娘娘就别拿奴婢逗趣了，过些日子就是中秋，到时候老太爷和老夫人一定会进宫的，到时候红蕊一定会给咱们带进来的。”

“可是我想出宫去玩嘛，咱们一到京城就是住在程府，都没有去街上逛一逛。听说中秋之夜朱雀大街有花灯会，能看到舞狮，还有很漂亮的烟火盛会，你不想去看看嘛？”嘉懿吃着芙蓉露想着青枣糕，御厨可做不出她喜欢吃的那个味道。

绿蕊说：“就算您想出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咱们这才刚进宫才多久呀，您就想着出宫去玩，皇上他肯定不会同意的。奴婢打听过了，中秋那天宫里要办一个团圆宴，大臣们也要携家带口的进宫呢，这也是娘娘您入宫一来的头一个中秋。”

“别说了，我知道了，我是出不去了。”

嘉懿一下子心情跌落到了谷地，她幽幽地把一碗金菊芙蓉露吃完了，放下了碗一伸手，边上一个宫女给她递完擦嘴的手帕后，便又福身退了下去。

嘉懿收回了脚来绿蕊给她穿上鞋子，她往外走去。

来到花园里的锦鲤池，嘉懿坐在秋千架上，绿蕊推着她荡了一会儿秋千。庆和帝过来寻嘉懿的时候，绿蕊已经被她撵了下去，她说想一个人待会儿，绿蕊是知道她熟悉水性的，便没有说什么就先离开，回到栖凤正殿里去收拾东西了。

庆和帝看到嘉懿在发呆，悄悄地靠近她伸手把她眼睛给捂住，刻意压低声音，问她：“猜猜我是谁？”

“飞卿。你的声音和你的气息我这么熟悉，你怎么还问我这么幼稚的问题呢？”万万没想到的是，嘉懿对他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嘉懿从秋千架上起身来，拉着庆和帝的手跟他在花园里懒散的走了起来。不过才走了一小段路罢了，庆和帝便忽然一把抱起了嘉懿，他抱着她继续在这小道上慢慢地走着，身后陈越之带了几个宫女和太监，远远的跟着这对恩爱的帝后。

嘉懿说：“我不是人。我是龙，我是为了替裴皇后完成她最后的心愿，才从墟空来到这个世界的。你知道吗，原本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我’的存在，在原来的世界里程湛的嫡妻一生无儿无女，她是被程湛和魏氏活生生给气死的。”

“嗯，是不是中午的时候没有休息好，怎么这会儿说这些胡话？”庆和帝只当嘉懿是在和自己说笑，并不把她说的那些话当真。

嘉懿摇摇头，右手拨弄了几下庆和帝的嘴唇，轻笑着：“在原来的世界里，你着了魔似的宠爱着你的裴贵妃，你也深知若是裴氏有子，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所以从一开始就让裴贵妃喝了绝孕药。可后来，你还是废了太子，改立沛王。”

“那，后来呢？”庆和帝抱着嘉懿走上十几步台阶，来到一个走廊上。

嘉懿说：“太子因为被诬陷私藏兵器被废掉之后，太子妃撞死在琼华阁，安儿也是被你亲手摔死的。燕桓他被打入天牢，不久后你本想让他幽禁宗人府让他下半辈子在宗人府度过，你的贤妃和沛王，假传圣旨送了他一杯毒酒给他。”

说到这个地方，嘉懿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抬手一挥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和他们隔绝了一个世界一般。庆和帝诧异地看着走廊一侧的绿树不再摇动，身后的陈越之等人行动间的衣摆都像是被冰封了一般，凝止不前，只有他和嘉懿还能活动。

嘉懿冲他眨了眨眼，然后摇身一变成了一条浑身泛着金光的龙，只不过她的龙身并不是很大，她担心自己要是完全展示出自己的真身，会撑坏这小小的走廊。

虽说只是一小会儿，庆和帝还是格外的震惊，他看到嘉懿变回来以后就一把抱住了她，重重地重重地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去珍藏着。他抱着嘉懿许久不曾言语后者也就任由他这般，最后他说：“那么，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嘉懿，我的名字就叫嘉懿这就是我本来的身份，只不过我是特意挑了程湛嫡妻当我的娘亲来投生的。在我的墟空上没有星星，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无尽的黑暗，所以我常常会溜到人间来，给自己找一些乐子，顺便填饱肚子。”庆和帝讶然：“难怪你那么能吃，不管你怎么吃都不长肉，难道是还没吃饱？”

“……你当我是猪呀？！”嘉懿娇嗔一句，又被庆和帝捧着脸左看右看，他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的眉眼，笑道：“你这张脸生得倒是却有几分容夫人的模样。”

嘉懿耸了耸肩：“你要知道一点，我可是龙欸，我的真面目是无法被你们凡人觑见的。这张脸也不是我施法给自己变来的，而是我本来就长得漂亮，我娘亲的美貌遗传给自己，这只能说我足够美，连我娘也及不上我漂亮不是吗？”

“你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庆和帝抬手成钩刮了她鼻子以下，嘉懿又一挥手，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如常好似方才他们在这里，停留了那么长的时间，就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有些奇怪地回头望了眼陈越之，又看向那一排树。

嘉懿说：“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么，容玉瑶能当我嘉懿的娘亲，下辈子必定会托生在一个大富大贵的显赫人家，将来还会有一段天赐良缘等着她。在未来她还有三个孝顺懂事又能干的儿女，等她老了儿孙满堂，幸幸福福的过完一辈子。”

“要是你没有来的话，她的下辈子会怎么样呢？”庆和帝问。

嘉懿想了想，然后告诉她：“她本身心存怨气死不瞑目，因此一直想要报复程湛和魏氏，所以她在原来的世界里死后灵魂化成厉鬼，一直都无法转世投胎，最后被捉妖师抓住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现在我来了，一切都不会发生。”

庆和帝只是笑了笑抓紧了她的手，两人一道踩着楼梯继续上行，穿过又一道走廊之后转个弯，来到栖凤殿的西偏殿。

绕过西偏殿来到正殿，绿蕊看到帝后回来先行了礼，接着吩咐殿内的宫女去给庆和帝上奉茶，然后说自己去小厨房一趟。

小厨房是两个月前就开了火的，如今嘉懿和庆和帝要吃什么菜，都是凤鸾宫的小厨房自家开的灶。这是庆和帝为了让嘉懿随时都能吃上热乎的饭菜，特意从御膳房调了两个厨子和六个帮厨过来，给他们的俸银也比在御膳房多一倍。

虽说这俸禄只是提了一倍，但是偶尔嘉懿夸过那一道菜好吃了，或者是帝后都用的多，那么做这道菜的御厨呢，就会得到额外的赏赐。

因而御膳房的那些御厨们那是羡慕的不了的，打破了头都想来凤鸾宫给皇后娘娘和陛下单独做饭。

绿蕊之前看嘉懿心情有些不好，就去小厨房让给嘉懿蒸一些甜甜的糕点。

她这会儿来小厨房看了一眼，这糕点还有一小会儿功夫，要等蒸笼上回了汽，稍微放凉一下之后才好端到正殿去。她便嘱咐了小厨房的宫女，自己先回了正殿来。

嘉懿和庆和帝这会儿在玩六博戏，一开始绿蕊只淡淡的看了眼，过了一会儿她走到庆和帝的身边来看了看，好心的提醒道：“皇上，您这一把可是要输定了。”

陈越之忙说：“胡说，皇上自小可就是玩这六博戏的好手，先帝爷还在世的时候办过一场六博戏比赛，皇上可是拿魁的。”

“这样啊？可是我们皇后娘娘可是号称江南第一棋王的，陈公公你是没听说过皇后娘娘八岁起，就经常和江南一带的棋士斗棋，从来只有娘娘嬴的。”绿蕊自己自己的主子可是充满了信心，她可是亲眼看着嘉懿刚学会玩，就赢了程公的。

嘉懿轻轻一笑，拿起骰子又摇了一下，然后让自己的一个“散兵”先归中，有此她便领先了庆和帝一步。

于此同时她的“枭王”和另外四个“散兵”，也都差不多到了中位附近，很快就能全都归中入主太极阴阳盘了。

好半晌之后，焦灼了半天的庆和帝放下了棋子，说道：“是朕输了。”

“……”陈越之扭头看了眼绿蕊，觉得这妮子好嘚瑟哦，想打她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