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空之上有龙女 折腰·三

第十六卷·掌上飞燕客

折腰·三

李象拎着一个藤漆食盒快步跨入别院门中，站好放下了食盒先抖了两下身上的雨水，也收了伞随后拎起食盒往左手边的回廊走。穿过回廊来到尽头就是花园，绕花园来到后面的阁楼，便是他的目的地。

这食盒里装着的是洛阳城中最有名的酒楼，醉月楼的点心鸳鸯酥。别看食盒里的鸳鸯酥量数不多，一小碟只有十根不到，但却是最受食客们喜欢的一样，每天都会有人排着队去醉月楼等着吃上一份呢。

李象今儿个是天色刚亮就去了醉月楼，为的就是一早太子给他的吩咐叫他去买鸳鸯酥。太子的这个外室唯有喜爱甜食这么个喜好，李象要是还想活着回到东宫的话，就务必要把这位姜姑娘给伺候好了。

今儿个的鸳鸯酥头一份就在他手上的食盒内，这是醉月楼独家特制的食盒，装好食物盖上盖子一个时辰都不会冷掉。鸳鸯酥再好吃也是要趁热才是口感最佳的，李象进了门将食盒放到圆桌上退到一旁。

袅袅看了他一眼后，奇怪地上前来把食盒盖子揭开，呀了一声后把一碟还冒着热乎乎气息，香味扑鼻的鸳鸯酥取了出来。姜青绾还在用早膳呢这时候，瞧见是醉月楼的鸳鸯酥，让袅袅替她夹了一块来。

李象心中期待着得到姜青绾的夸奖，面上却是丝毫不显露的。

姜青绾尝过一块鸳鸯酥后，果然是赞许有加对李象颦颦夸。李象服侍太子殿下这么多年都没得过几句夸赞，今儿个被姜青绾这么一说，竟还有些激动。姜青绾只用了三块鸳鸯酥，剩余的都给了他们吃。

李象眼眶湿润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替人跑腿还能有一口，热乎的属于自己的吃食。与主子一起分享食物，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天上午姜青绾照旧带了袅袅出门散步，她每天都会如此，袅袅也都习惯了拿上她的竹箫跟着。主仆二人才在花园里走了一小会儿，忽然听见一阵急呼呼的马蹄声还有盔甲摩擦铁器的动静，纷纷驻足。

不多久别院里从外面闯进来一波，身穿铠甲手持重武器的禁军。禁军们护送着一个衣着繁复端庄又高贵的女人，那是这大宁朝的皇后，太子苏虞的亲生母亲。一盏茶后姜青绾和袅袅都被带到了她面前。

皇后让身边的嬷嬷挥退李象与袅袅，只留下姜青绾一人在房中。见势不妙李象打算偷偷从别院溜出去，至少要赶在皇后娘娘把人带走之前先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太子！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去做，他失败了。

皇后到底是在深宫之中与后宫女人争斗了多年，李象这些下人会想到的事情她能猜不出？于是早已把这座别院围成了一个铁桶，而她来找姜青绾也不是为了要撵她走，毕竟是她儿子开荤的第一个女人。

皇后说：“本宫就与你开门见山了吧，你跟的男人苏虞，是本宫与陛下的嫡子大宁的太子。你既跟了太子，本宫也不会做棒打鸳鸯拆散你们二人的事，只不过如今太子为你两次拒婚，这事你怎么看？”

“夫君原来是皇太子吗？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呀，他从来不告诉我自己是太子，他一直以商人自居妾还以为，他一向早出晚归都是在和外面的那些商旅谈生意。”姜青绾有一双会说话的水灵灵的大眼睛。

皇后瞧着她那灵光闪闪的眼眸，好似撞入了一个深邃的漩涡。她连忙深呼吸平复好自己的心绪，一边暗忱着这姜青绾真人居然真如传言所说貌美如仙，一面又冷着脸对她说：“现在本宫都告诉你了。”

“娘娘想要妾身怎么做呢，您既说了他是太子，妾身一个弱女子又怎能左右太子的思想。青绾虽出身低微也略读过些女戒女则，知晓女子勿要妄议朝政国纲，妾只是太子殿下的一个外室，如何敢呢。”

皇后身侧的嬷嬷即刻上前，朝着姜青绾就是一通训斥：“大胆！你小小的官妓竟敢以乱政这样的罪名构陷国母皇后，简直是放肆！”

“姜青绾，本宫念着你服侍太子有功，刚才的失言之语就不与你计较了。本宫来找你也不是想要你帮着出什么主意，只是有另一宗事想来拜托你，不必惊讶，本宫要说的这事相信你一定可以办到。”

皇后说完自己的目的，姜青绾却狐疑道：“娘娘要妾身进宫？”

“是啊，你没有听错。再过不久大月氏、波斯还有高丽等国的使臣就要到达洛阳，另外还有与我大宁休战多年的北凉也有使臣。你有一身好比赵飞燕的出神舞艺，本宫看好你，想让你在宫宴上献舞！”

嬷嬷说：“你还不赶快磕头谢恩，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能入宫在宫宴上献舞，是青绾毕生梦寐以求的事。”她声音越发纤柔起来，又在下一刻身体向后一倒昏了过去。因为撞倒了房间里的一只花瓶发出了声响，惹得外面的人对屋内的景象产生浮想。

等到太子苏虞急匆匆赶来，一脚踹门却发现心爱的女人，倒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地的碎瓷片。又看着自己的母亲还有她的心腹，这屋内只有这三个人在场，另一个主角却已经陷入了昏迷：“母后你！”“容陵，你听母后跟你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母后没有对她做什么容陵……”皇后急于向儿子解释自己的清白，却忽略了自己本身来到这里的目的就不单纯。嬷嬷默默地搀扶着她：“娘娘？！”

皇后眼睁睁看着儿子把地上的姜青绾抱走，踉跄一下跌坐下来：“叫人跟去瞧瞧吧，探子说姜青绾服侍太子这些日子，似乎没见过身边的下人给她换月事带的。”嬷嬷一脸担心：“万一她怀上了……”

皇后：“所以本宫才叫你派人跟着去看看，要是真有了，那就是我与陛下的第一个孙儿是太子的头一个儿子。”皇家重视血脉，不管之前姜青绾的身份有多么的低贱，为了这个孩子她们都会接纳她们。

苏虞从姜青绾昏倒之后出现，到后面听到大夫说她有喜，前后经历了太多情绪的转变。大悲大喜也莫过于此了吧，他嘴角洋溢着快要做父亲的幸福笑容，可是当这个笑容面对自己的母亲时，仍是不愉。

他说：“绾绾的身体很虚弱，儿臣以为她不能再如母后和父皇的意进宫献舞了。想来父皇定会理解儿臣的苦衷，究竟是与北凉那莫须有的联姻政治重要，还是她腹中的皇家血脉重要，母后您抉择吧。”

“容陵，你就是这么想你的母后和你的父皇的？母后对你太失望了！既然姜青绾已怀了皇家骨肉，自然是要纳入皇家宗谱，接回你的东宫好让她安安心心，诞下你的孩子。”皇后心中还是被儿子伤到。

皇后说得倒也是实话，苏虞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把人放在宫外，譬如前些日子叶司徒府那个叶冲的行为，就已经差点儿伤着他的女人。如今这个小女人还有了他的骨血，他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欺瞒她的。

一切发展都在姜青绾自己的计划之中，吸引皇后耳目的注意，牵引皇后来到别院找茬。再借大夫的嘴造出一场假孕，这是一场连大夫都会相信的假孕，实际上姜青绾不过是因为事前吃了改变脉象的蛊。

从江南来到洛阳的那位教坊出身的乐伶，像神仙妃子一样的姜青绾之前原来是做了太子殿下的外室。如今已经身怀太子骨肉，被接进东宫享福去了。这样的流言在洛阳城中不胫而走，版本越传越多变。

入宫后，苏虞再不用每天起那么早的床赶着进宫早朝，也不用着急忙慌的处理完东宫的折子好出宫。如今东宫没有其他主子，苏虞将姜青绾的住处安排在自己书房的隔壁，每天一忙完就跑去隔壁看她。

江霁说：“我三哥曾经多么潇洒狠绝的一个大英雄，如今竟也是为了一个红颜折腰洗葡萄，实在是太令小弟我佩服啊！”看着心上人怀了自己结义兄弟的骨肉，江霁还能表现出如此轻浮的一面才真叫人佩服。该说一句，不愧是和瑞王江流一样，都是江家的薄情男人？

姜青绾不动声色，只乖巧张嘴接受苏虞的投喂，苏虞说：“听你说起这个孤还忘了感谢你，要不是你带孤去惊鸿楼观看绾绾登台。孤与绾绾的缘分也不会就此联系上，说来说去有今天，是你促成的。”

“呵呵呵真是这样吗？那我岂不是成了媒人。”江霁心里苦兮兮的但却只能与苏虞笑嘻嘻，眼看着姜青绾过得幸福，他也开心。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要是苏虞有一天负了她，他一定会保护她还有孩子！

苏虞不知结义兄弟的心中所想，只一味给心爱的女人剥葡萄皮。这是前不久刚上贡来的葡萄，汁水甜又多，听人说多吃葡萄对腹中的胎儿的眼睛发育好，所以皇后把一半的葡萄送赏来了东宫赐给她吃。

江霁今日来东宫找太子也是有事，所以苏虞喂了姜青绾一会儿，就起身和江霁去了另一端的书房。姜青绾叫袅袅收拾好桌上的葡萄，起身要去东宫的畅春园走走，畅春园里栽了许多花木一年四季都开。

畅春园内还有一个鲤鱼池，苏虞在鲤鱼池旁边造了一个小亭子，用来散步后歇脚、夏季纳凉所用的。姜青绾如今是东宫的贵人，袅袅等一众宫人更是十分谨慎的在照顾她，她所走的路一定会再三检查。

宫里本是白玉石子铺的路多一些，因为姜青绾‘腹中有孕’的关系，帝后特地派人把东宫的道路上，都铺上了平滑光整的青石板。有的地方铺不成石板就用了木板，总而言之如今她是东宫头号的人物。

“簌簌”一声异响过后，东宫高墙外忽然闯进来一只顽皮的野猫。这野猫是防不胜防的，就算是再厉害的禁军，有时候也会被一只猫或是一只狗给弄得鼻青脸肿。那只野猫不知到从什么地方来的，一见到姜青绾就咆哮起来冲她肚子扑过来，却险险的被江霁一剑斩杀了。

姜青绾被‘吓’得有些腿软，好在苏虞赶来的及时：“绾绾？”

“这只猫儿奴婢见过！上次良娣与奴婢出府逛街买胭脂，碰见武安侯府上的三小姐在喂这只猫，三小姐一向喜爱这些小动物。”袅袅忽然开口说出的话给了江霁苏虞一个提示，很快他们就查到了真相。原来武安侯府的三小姐不止是喜欢小动物，也喜欢太子苏虞。得知苏虞此番拒绝了跟她二姐的亲事，本来还高兴了一场，可没想到的是苏虞会把姜青绾接入东宫，还封了良娣。所以她才辗转利用野猫。

她的舅舅经营着皇家商局，与那些上贡来洛阳的特使很熟，她便在那个时候把野猫放在了其中一个木箱子里。被人带进宫来的野猫闻到了熟悉的葡萄味，所以才会攻击姜青绾，听上去好像很不可思议。

“三哥，此事你打算怎么解决？小嫂子虽然是没有大碍，可那只野猫毕竟吓到她了，好在这次我们出现的及时，若是你我晚到一步那后果简直就不敢想象！”江霁显得比苏虞更担心姜青绾的生命安危。

扔在担心中的苏虞根本没注意到他情绪上的变化，“武安侯教女无方相信他自己会处理好他的女儿，孤也不想再在洛阳任何一个角落听到有关武安侯府三小姐的任何消息！好了，我先带绾绾回去。”

“江公子，我们走了。”姜青绾福身向江霁微微行礼，江霁每次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近距离的从姜青绾眼里，看到自己的身影了。江霁含笑望着一对璧人离自己而去，不一会儿心上人的身影就消失了。

他落寞的身影走在出宫的路上，连老天爷都可怜他，烈日被层层云朵包围住，故此给了他一派阴云遮蔽让他凉快的回去。江霁刚进门，瑞王府管家便又拦住了他：“二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王爷有请。”

“父王找我做什么？！”江霁蹙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