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阕 第66章 解开心结

时隔三个多月，公孙将离再次回到学院。

再次穿过学院大门口的水光幻境，公孙将离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几乎是瞬间就垮过了那层薄薄的水雾。

他不明白为何第一次只是跨过这个水雾就睡了足足七天。

刚回到小院，六间房门就齐齐地打开了，似乎知道自己要回来，五个人都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向公孙将离问候。

辰石举起蒲扇大的手掌刚准备拍下来，又想到这小子刚恢复不久，担心给拍坏了，愣是在空中顿了一瞬才轻轻拍在公孙将离肩膀上。

让公孙将离奇怪的是，巫鸿轩竟然也开门出来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异样，公孙将离正准备开口，巫鸿轩便转身进了屋，没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见公孙将离愣在原地，东方衡小声解释道：

“神棍一听说你出事了，几乎每天都看着大司农府邸的方向发一会儿呆，也不整天待房里了，直到几天前大嘴回来故意大声说你已经醒了，他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

公孙将离默然许久，想到昨天在城中棋盘老人说的话，想到了那根九幽通天杖，又想到了棋盘老人透露自己命中有九死一生之劫时。

公孙将离的心情就复杂无比，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而后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门，留下面面相觑的五个人。

“饭桶怎么了？”辰石疑惑道。

“大嘴，饭桶到底好没好？”东方衡疑惑道，“你不是说大司农的医术天下第一吗？他不会还没好吧！”

“废话！我二叔的医术那还有假？！”姜邑翻了个白眼道，“这三个月我二叔每天都在给他检查，又吃了多少丹药，身体肯定是没事了。”

“身体没事了，那难不成是在天赤谷伤到了脑子？”东方衡疑惑道。

公输哲一巴掌拍在东方衡屁股上，骂道：“你这个猪脑子，看不出来他心情不好？”

“难不成和你妹妹吵架了？”辰石尽可能压低嗓门道。

“应该不会吧！”姜邑挠着头狐疑道：“昨天我还看他们俩亲密的跟一个人似的，还跑去城里逛了大半天的集市，到黄昏时分才回府。”

“要不咱们去问问？”东方衡迟疑道。

“你去！”四人指着东方衡齐声道。

东方衡走到公孙将离房门口，刚抬手准备敲门，就看到门突然打开了，公孙将离冲他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只是心里有些烦闷。”

东方衡明显被公孙将离的笑容吓了一跳，因为他从没这样这样对自己笑过，要么就是巴掌伴随着一句喝骂，就算笑也必然是哈哈大笑地嘲笑自己。

东方衡不管不顾的把公孙将离拉到小院的石凳上坐好，其余四人也都齐齐地围了过来，都担忧地看着他。

公孙将离看着这帮兄弟为自己担忧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暖，低声道：“我只是提前知晓了一件不好的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若愿意便说出来，或许我们也能帮你。”向来话少的海冬青看着公孙将离认真地说道。

公孙将离苦笑了一下，便陷入了沉默，五人也没有催促，只是围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许久之后，公孙将离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道：“如果你们提前知晓了自己的未来将有一次生死大劫，你们会如何去面对？”

“咋的？死后坟被人刨了？”姜邑脱口而出，见四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连忙用手捂住了嘴。

“你又碰到那个神棍了？”海冬青忽然道。

公孙将离点点头。

“哪个神棍？雷神山那个？”辰石刚开口问完，脸色就白了一点，显然也知道了是谁。

公孙将离于是便把昨天黄昏在华夏城集市再次遇见棋盘老人的过程告诉了五人，就隐去了那块黑布和九幽通天杖的事。

公孙将离说完，换成五人沉默了。

“你相信那个老头说的话？”海冬青看着公孙将离，神情严肃。

“本来我也不是特别相信的，但是大司农告诉我和白芷，那个人他也认识，而且是几百年前就见过了，但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

虽然看起来像个神棍，但从未害过人，经他点拨之人但凡听之一二，必能逢凶化吉。”

公孙将离犹豫道：“而且，你们也知道他能看透人心，在他眼前根本没有秘密可言，由不得我不信。”

“如此，那又如何？”海冬青直视公孙将离，一字一顿地道。

“啊？”公孙将离有些不明所以。

“就算那老头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你能躲得掉吗？”海冬青的目光有些冰冷，公孙将离甚至都想躲闪，但终究没有。

“不能。”公孙将离愣了一下，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老家伙有一句话说的对，那就是——命由天定，由不得人。”海冬青收回了目光，看着东方的天空，缓缓道。

“不管你信与不信，你人生的轨迹都会按照既定的路线运行下去，哪怕你知道了并做出了改变，殊不知那本就该是让你知晓的。正如那老头出现提示你，这也是老天本该让你知道的，你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面对，按照自己的想法过好每一天，直到那天天到来。”

海冬青今天的话出奇的多，神情也没有往日那般冷峻，而是带着些许伤怀，只听他继续道。

“人的一生走什么路，遇到什么人，都不是我们自己能改变的，就比如你来到这昆仑学院，在两年多之前你甚至不知道昆仑仙境招收新弟子的具体时间。

你几乎是卡着最后的时间，坐着你制作的大风筝，从高山上飞下并莫名其妙地把恰好御空路过，又恰好在葫芦上打盹的清虚长老撞到了镜湖，然后你就知道了昆仑仙境的招新时间。

最重要的是，你只用一个晚上就说服了你的父母，然后你还知道了他们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接下来你到了华夏城又偶然遇到了白芷和胖子打架，并莫名其妙地帮白芷看了一会儿熊猫团子，然后你又莫名其妙地通过了五色石的筛选，虽然你睡了足足七天才醒。

然后你被分到了我们这个小院，并认识了我们六个，你再次遇到了胖子这个熟人，我们七人一同去天赤谷。

你被吞进了蟒蛇肚子里大难不死，又偶然收服了羚牛让它带着我们去寻宝，并获得了你那柄锈迹斑斑的天阙剑。

然后你在学习御空飞行的过程中，莫名其妙地摔到了白芷的小院，恰好摔在了她的面前，而后白芷又莫名其妙地要和我们一起去雷神山，并由此得知了她是大嘴的妹妹。

接下来第一关的天雷恰好把我们隔开了，你和白芷扛过了天雷又并肩作战，偶然获得了连心玉环又被石头拆开分别给了你和白芷，并最终在第三关被棋盘老人拆穿了你们的心事。

然后你们一同去天赤谷被打伤回来睡了三个月，最后在城中集市再次碰到棋盘老人，并告知了你，有一个目前你并不认识的女子将会救你的命。”

“这便是你从撞翻清虚长老到现在的大致经历，对吧？”海冬青问道。

公孙将离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海冬青继续问道：“那你觉得以上这些经历，你有的选吗？”

公孙将离摇了摇头。

“但凡那天你拿出你的大风筝时被你爹发现了揍你一顿，你就遇不到清虚长老，或者哪怕清虚长老那天刚好飞得高一些或者不打盹，你就撞不到他。

或者你来到了华夏城却又没通过五色石筛选，然后后面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依然会是一个一心只想飞上天的农家少年，直到你最终老去成为一抔黄土，世间便再无你的痕迹。”

海冬青忽然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道：“可这一切偏偏就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人生的奇妙之处，不是如愿以偿，而是阴差阳错。”

海冬青顿了顿，又道：“当然，以你目前的人生来看，基本算是顺风顺水，你在盘古大陆最富庶的地方过了十二年无忧无虑的农家生活，然后顺利地拜入了昆仑仙境，获取了绝世神兵，同时又获得了佳人的芳心。

除此之外，你甚至还有一只九天神兽青鸟常伴左右，虽然在别人看来那只傻鸟我们七个人的宠物，可我们都看得出来青鸟是冲你而来的。

可是，你就没有遗憾吗？我相信你也有，不用你说，我就能说出来，比如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把你丢下。”

“然而你除了坦然接受之外，你有半点反抗的余地吗？哪怕你知道你某一天会死，你觉得你能躲得掉？”

海冬青连着两个问题让公孙将离不禁有些茫然，是啊，自己除了坦然面对之外，并不能改变什么，实际上这些都是命运的齿轮在转动。

若不是命运的庇护，自己早就没了。

比如在那一次次乘坐大风筝过程中偶然摔死，比如被蟒蛇吞进去憋死，被雷神山的天雷劈死，被火神祝融打死，可是这些都没有发生。

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想通了之后，公孙将离顿时觉得心里豁然开朗，可是其余五个人的神情明显有些不对劲了，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表现出了心事重重的样子，特别是海冬青东方衡和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