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与冒险 第133章 舌尖上的胜利

风高气冷、雨惨叶黄，王都四郡还在深秋与初冬纠结的景象中时，阿善向着北郡出发了，身后跟着四五辆装满酒桶、行李的车驾，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重的碾压声。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则轻快而隐秘地从王宫驶出，往南而去。此番官方会谈并无可观结果，虽是意料之中，但仍让从南方帝国来的王储夏泽陷入懊恼。此行的失望与收获相比，各占去一半分量，其诡妙达成的平衡，让人心里沉甸甸之余却也忍不住如马蹄般雀跃。

车辆粼粼碾过雨中湿滑的街道，巨汉虎爪将脚边那几个碍事的酒盒往外踢了踢，皱眉沉声道：“殿下，这趟出来见到的人要么阴险狡诈，要么虚与委蛇，竟没一个老实本分的，恐怕指望不上，能信的只有自己的刀兵。回去我们得给那些光头佬些颜色看看，总不能当真……”

夏泽头靠车厢窗户，脸上带着难以言明的笑容，说的话也是有些古怪：“北方战云密布、南方教宗渗透，东边的百年大潮也要跟着来了，此间……真是热闹！”

“你是说拜督王国？”虎爪愣了一下，没完全跟上王储的思维跳跃：“可我们自己也麻烦得很，虽说不至于三面受敌，但光是那些暗母王庭的光头就已经……”

“暗母王庭提出的教案，倒并非完全是想篡权。他们无非是想借机控制军政，为北归打通渠道。他们要走，我们当然不留，只要别带走太多。”夏泽仍然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喃喃自语：“好风光！可惜以后见不着了。”

视线转回到王都，时已近晚，天色昏黄，城东的一处高大建筑矗立于细雨斜风中，沉寂已久的银月教会今日正是月圆开祭的日子，在门口等待多时的教众正鱼贯进入祭坛。然而月度祭祀规模比以往要小，主持的也只是个褐衣副主教，教宗、主教、司事长等首脑高层一概缺席。如今，这些中心人物都糜集于楼顶的小祭祀教堂中。

“夜弦，昨日王宫召见是你去的，有什么说法？”教宗海尔斯把玩着嵌着翡翠、南红、月光的短柄法杖，打破教堂里的死寂，开口说道。

狐狸眼夜弦应声答道：“王室建议在南郡开设教区，属下觉得原因有二，一是叛乱平息之后，帝国力图打破郡国自治，将南方四郡统治权收归王室；二是对抗暗母王庭，属下收到消息，叛乱后南方时有该教会渗透，王室明知我教与暗母王庭水火不容，这算是借力打力。”

“这与王室对付南郡叛军的手段如出一辙。”黑人主教晚安面无表情，然而内心却因想起叛军被盟友背刺的旧事而掀起一阵波澜：“利用银月教会与暗母王庭的宿怨，彼此拼个两败俱伤，既可分散化解我们的力量，又能借机抵御南方教会势力做大，王室从容坐收渔利，好个算计！”

“叛乱后，格利特家族被清算。但是，剩下的那些贵族也并非易与，此事难为。”说话的是新近接班月落升入主教团的潮汐主教，这是个刚到中年的红发男子，一贯说话不多，做事也低调。

“王室说是建议，但其实是指一条生路罢了，由不得我们说难做。”晚安轻轻摇头道：“恐怕他们没说出口的话，真意是让我们离开王都、滚去南郡，否则真要动手收拾咱们，绝不会手下留情。”

“明月何处不照人？在哪里都一样。”教宗海尔斯嘴角紧绷，玩弄手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关键是，我们自己得抓住机会，酝酿了数百年的计划终得要在我们手里做完，这才是大事。”

萤火城难得迎来一天不下雪的日子，暴发小队破天荒地一大早出现在训练场，霸占了台阶上最好的位置，像一群流浪猫软瘫着晒太阳。今天又有新人来了，因为钻石级以上的高等级冒险者分散于各地，铁翼螳螂一直处于集结状态，所以隔两三天便有新人加入并不算新闻。

“奥莉雅，你看，她果然来了！”一名身材火辣的女子走进来时，一下子触动了晒太阳的头猫赫蒂的神经。

“真是好多年没见啦。”奥莉雅反应没那么热烈，神情中还透着一丝抗拒。

“赫蒂赫蒂，那是谁啊？”鹿小道懒懒翻个身，正好能看清楚那女人的样貌，四十多岁年纪，腰间斜插两把长匕首，背上一柄连发弩：“长的不算好看啊，只是身材比你好，走路一扭一扭的……”

赫蒂咬牙道：“鹿小道，信不信老娘让你脖子也跟着一扭一扭的？”

奥莉雅一贯不参与这种无聊的争吵，只是轻声解释道：“那是马尔斯大姐当队长时的队员。许高娜，现在应该是钻石级的刺客了吧。”

“这么厉害？原来我们冒险小队自己也有大腿！”鹿小道闻言喜气洋洋，仿佛见到了自己在大腿丛中逍遥快活的美妙时光。

“她早就离队，不是自己人啦！”赫蒂一盆冷水浇来，脸上更显不快：“原来马尔斯大姐退役后就想让她接任队长，可是她第二天就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她一走，冒险小队也散了，只剩了赫蒂和我，当时的两个新人。”奥莉雅补充道：“为了保存马尔斯大姐建立的冒险小队，我们费了不少力气招募人手，后来不断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就是你们这一批了。”赫蒂看到许高娜往这里走，急忙背转身，并叮嘱其她人：“叛徒！不要与她说话！”

“哎呦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小赫蒂和奥莉雅？”许高娜并没有身为叛徒的觉悟，径直大步走上台阶，阳光照在胸前的钻石挂牌上熠熠生辉，难以令人直视。

没出所料，赫蒂完全不加理睬，奥莉雅也只能默默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些小家伙就是你们的新队友？呦，还有好几个青铜，啧啧！”许高娜旁若无人坐下，语调软糯却言辞刻薄。

“大姐！我是黑铁！”鹿小道连忙翻身滚起，将挂牌举得高高。

许高娜一双桃花眼轻轻瞥过，噗嗤笑道：“哎呀，黑铁呢，好多年没见过这等级东西啦，我想想，有二十多年了吧？然后就白银、黄金、钻石，一个劲儿地嗖嗖往上升，太快了，我都记不住啦！”看看一群愣了神的青铜黑铁，许高娜更加开心，放肆地伸手揉了揉赫蒂的卷毛脑袋：“话说，你们怎么在这里？是来当守军吃军粮的吧？”

“我们也是铁翼螳螂。”奥莉雅忍不住说道，但对方似乎根本无视她们衣襟上的铁翼螳螂徽章。

“鹿小道！”赫蒂终于发怒，大骂道：“这人是老前辈，什么大姐？没礼貌！重新喊！”

鹿小道心领神会，赶忙一个鞠躬恭恭敬敬大声喊道：“大婶好！”

随着这一声称呼，桃花眼脸上一阵青白，暴发小队终于欢快起来，各种话题也密密匝匝地涌了出来：“大婶儿，你穿的好少，冷不冷呢？这个年纪要注意保养啊，女人毕竟老的快！”

“前一阵在蓟草镇看到一条好看的小裙子，老板说是年轻姑娘夏天穿的，可惜天太冷，嘻嘻，下次买来穿！”

“赫蒂你老娘又要来催婚了吧？真可怜，让那么多年轻小伙子惦记着，啧啧，年纪大了就退役算了呗。”

“赫蒂是我的！结婚不着急，反正赫蒂还年轻，多玩几年，我等着！反正时间大把的花不完！”

“说起小裙子，我就想起我那个黒貂毛的围脖啦，哎呀呀，这种天气戴正好！脖子给吹出皱纹，像个大婶一样的就糟啦！”

“大婶儿，我有几个方子，专门给上了年纪的女人保养身体的，疗效好又不贵，等下我抄给你？”

这时训练场上的冒险者们或多或少都注意到台阶上的奇异景象，一群臭麻雀疯狂围攻着一只翼龙，专盯着致命处一顿猛啄，偏偏翼龙躲闪不得，伤害不大，面子却实在挂不住。

“高娜，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同来的一位男子过来解围。

“以前在一个冒险小队呆过的。”许高娜被攻击的精神有些恍惚，咬紧牙关介绍道。

“我叫惠灵顿，许高娜的丈夫。”男子也有四十多岁，看起来是准备掩护妻子撤退，何况年龄对他也不是什么敏感的**。可是，如果对手是一向以逞口舌之快着称的暴发小队，就总有防不胜防之处。

“大叔，你们有几个孩子啦？多大岁数？”鹿小道率先发难。

“还没……太忙，顾不上生养。”惠灵顿憨厚的脸上一阵抽搐，预感暴风雨即将来临。

“哎呀呀！怎么不生孩子？大婶儿年纪这么大了，还不生孩子以后怎么办？”鹿小道佯装大怒：“你们男人真不负责任！说！是不是你不行？！”

“不是不是……”惠灵顿连忙撇清干系：“只是太忙……”

“借口！”帮凶弥乐立马助阵，像找到了出血口的苍蝇准备大快朵颐：“你们男人这个忙那个忙，都是借口！为什么不努力？努力耕耘就一定有收获！大婶儿你说是不是？”

许高娜翻了个白眼，明知这丫头在借故开车却没有任何证据，同时也确实疑心为什么丈夫不够努力，一双桃花眼迸发杀机，惊得惠灵顿连防御盾都开了：“没有没有！都是没影的事儿，别瞎说！高娜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确实是忙忘了……”

“胡说！这种事还能忘了的？”赫蒂也找到话头，持剑杀入战团：“知不知道女人不趁着年轻生孩子，年纪大了就不好生了？你上点心的话，孩子也该有鹿小道这般大了！就是不用心！大姐，打完仗赶紧回去生孩子吧，年纪不等人，耽误不得啊！”

面对两个钻石，暴发小队嘴啃牙咬，大获全胜，既报了当年不告而别之仇，也在冒险者中扬起了赫赫威名，从此没人敢在她们面前逞口舌之利。

“这群丫头真厉害，以后少招惹！”冒险者们很快达成共识，并且清醒地认识到，其实暴发小队还有花蟒大姑这个终极大腿没有出动，于是发自内心地更加敬畏，尤其是上了些年纪的冒险者，走廊里遇见时，很痛快地让路，让暴发小队先行，并且和善地打声招呼：“你们睡得好？台阶上面阳光足，位置都给你们留出来啦！”

暴发小队也很客气地回应：“大叔，年纪不小了吧？打完仗回去生孩子，别忘了！”

“一定一定，家里老婆也这么说。”年纪大的冒险者一般这样回答，但也有更过分的这样说：“回去一定努力，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福气，能生出像你们一样可爱活泼的闺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