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荡江山 第401章 天道惟微（7）

延福宫占地甚广，殿宇森森，也不知有几千几百个房间。凌钦霜尾随而来，此时想要出去，却一时不辨东西，当下登高而望，总算觅到去路。出得北宸门，但见大内侍卫在各处殿堂中奔来走去，吆喝叫喊，自是在奉命找寻天宗宗主和夫人的踪迹。

凌钦霜于檐上飞奔，突见两名侍卫从睿思殿侧门闪了出来，但凡见到尸身，便即俯身查验。虽已行于众卫之中，但相互搀扶，步履沉重，显见得甚为突兀。

凌钦霜心念一动：“这两人鬼鬼崇崇的干什么？”定睛看时，不由一惊，这二人分明便是赵大财主与龙归。当下展开轻功，悄没声跟在两人之后。

不一时，见二人离群而行，向御花园中奔去。沿着小径，转了几座假山，便来到一座荒旧楼阁前。凌钦霜见那楼阁正是“寒芳阁”，心想：“他二人来这里作什么？”

但见二人矮了身子，掠入阁中。凌钦霜待了片刻，见无动静，便也飘身而入。来到内室书案前，见得洞口紧闭，地下血迹斑斑，想来二人伤势不轻，定然由此处密道逃走。

凌钦霜在书案后觅得机关，点起火折，闪身入洞。沿路晦暗，却畅通无阻，并无半点机关，俄顷来到那间一几一桌的陋室。借着微光，但见墙壁上洞口赫然打开，显是去得匆忙。想起婉晴孤身入虎穴，心中一寒，蹑足而入。

密道中晦气恶臭，却似无穷无尽，当真不知通往何处。走了足有数里，甬道并无岔路，却越发开阔，可令数人并行。凌钦霜沿途查看，血迹确然延伸至此，想来并未走错。但他越走越觉心惊，暗道：“这密道工事如此之大，此处恐已在皇宫之外了，却究竟用来作什么？”转念又想：“赵龙二人均已负伤，缘何行动如此之迅？”心念游疑，脚步却不稍停，再行**里，盘算之下，堪堪竟已出了东京城，却依然未能追上。

地底湿气转重，四下更是恶臭四溢，但觉呼吸不畅，当下连提几口真气，胸闷便略有缓解。他自知此处沼气作祟，并不在意，眼见火折将熄，不由脚步加快，未出数丈，便到了尽头。

凌钦霜俯身察看，见得血迹一路至此，倏然而断，心知前方必有出路，当下伸手摸索。但觉前面石壁凹凸，自上而下却裂有一条缝隙。他心中一喜，提一口气，运劲双臂，用力推时，石壁便缓缓中开，原来却是一堵石门。待石壁拉开三尺，见无异状，便即闪身而入。过了石门，前面又是长长的甬道，一路向下倾斜，越行越低。约莫走了百十来丈，只听幽渺深处传来刷刷几声轻响，那声音虽然低微，却如何逃过凌钦霜的耳去？

他心下一凛，侧耳倾听，霎时又听到那刷刷之声，连绵不绝，好似有人挥动刀剑，正自在墙上写画。正惊疑间，一阵长笑悠悠传来，那笑声奇诡刺耳，却浑厚至极，直令人毛骨悚然。

凌钦霜但觉脚下隐隐颤动，听声音却并非赵龙二人。其时火折已灭，伸手不见五指，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深深吸了口气，贴壁摸索，朝甬道深处行去。

未出十步，那笑声戛然而止，洞中复又死寂。凌钦霜知前方必有机关，心道：“那人笑声可怖，究竟是谁？难道此人竟已将赵龙二人击毙，故而发笑？抑或另有隐情？”他目不视物，耳不闻声，虽然丝毫不惧，但回思今夜种种，心中疑惑更深。

行出百尺，前方忽现岔口，一左一右，石阶赫然。他逐一细检，却未见半点血痕，正没理会处，忽听右洞深处传来低微轻响，霎时间只见内中闪过一道灰影，须臾消逝。那人身法奇快，如鬼如魅，若非凌钦霜眼疾，恐当真难以察觉。当下提起真气，大步踏入右洞。

石阶不长，洞中亦无玄机，不多时，只见前头灯火隐隐，竟是一座石室。凌钦霜惊而复喜，心知谜团将解，当下放缓脚步，小心而前。

踏入石室，却见内中极为空阔，四角烛火幽幽，好似亘古未熄。墙边堆满了刀枪剑戟，正中一座高台，一道青光直泻下来，映出一座石碑，碑边却列着两排石棺。

凌钦霜走上高台，但觉那青光倏而转蓝，复又化紫，置身台上，如在五彩梦里。抬头望去，只见洞顶呈穹庐之形，光洁如镜，其上嵌满各色明珠，正中镶着几块琉璃，珠辉投在琉璃之上，反射交融，故而色泽变幻莫测。

凌钦霜轻抚那石碑，见其上本应有字，却为人划去，只余斧钺之痕。他心下诧异，跳下高台，在石室绕行一圈，不见有人，亦不见有路，想起所见黑影，心道：“莫非那人竟躲在棺里？此人鬼鬼祟祟，把我引入此地，却作何来？说不得，若不开棺一验，断不甘心！”

当下走到一座石棺前，凝神戒备，缓缓掀开棺盖。棺盖一掀，霎时间金光照射，原来里面堆满了金砖银块，珍珠宝石，竟是不计其数。

凌钦霜微微吃惊，只道乃是陪葬物品，略一翻检，却无尸骸。眼见连开数棺，均是一般，不由越发奇怪。正自沉吟之际，猛一抬头，见东首墙上一片黑红，竟似有字，当即近前，喃喃念道：“短松青冈，草野荒黄。一十六载，青灯梵长……”念到此处，不由张大了嘴，恍如失神。

墙上所刻慕容云卿临终前所念的悼词，竟是以剑蘸血写成。看那刻痕尚新，血迹未干，显是刻上未久，思及先前那“刷刷”之音，想来定是那人所刻。可此人刻血词于此，却是何意？既非悼念，难道这词中亦有玄机？而此地古怪至极，莫不是什么禁地？

正惊疑间，忽听扎扎声响，一面石壁向内翻转，露出一个洞口。凌钦霜眼见有路，面色微变，对方既敢请君入瓮，莫非竟是胸有成竹？冷哼一声，飘身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