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游记 第4章 外面有什么

一老一少来到鹿游河边，沉重的话题已是抛在脑后。接下来的话题则是晚上吃什么。

清蒸鲈鱼还是很不错的，整条黑鱼烤烤来吃也是极香，秋天的虾蟹也是肥美的很。若是能捞到一些河蚬回去炒一炒，回去就着腌萝卜，再来壶小酒，“吱溜儿”嘬一口河蚬肉，“吱溜儿”嘬一口小酒。再来一盘凉拌冬笋。嗯，外祖父家的小竹园已经快被绝后了。

“老王啊，可曾钓到什么好东西，我们爷俩还没有吃饭。我用酒换！”

“老王八羔子，去年钓的王八你说给我两坛子酒，我到现在都没喝上！”

“哎呀，粗鄙。当着孩子莫要如此这般。酒我肯定会给你的，可是先解决了我们爷俩今晚的饱饭，才有心思和力气给你整酒去是不是。”

芦苇荡里，一个蓑衣老翁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只鱼鹰蹲在他身边的鱼篓上。

蓑衣老翁骂骂咧咧的撵开鱼鹰，打开鱼篓。

“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活着喝上你还给我的酒，别每次都带着小北来我这里打秋风。老王八羔子，靠着小辈的面子天天骗吃骗喝。”

瞅了一眼，拿出两条鲈鱼挂在草绳上，鱼鹰张嘴叼住。

“今天收成不错，有两条鲈鱼，够你们爷俩吃一顿了。”

“甚好甚好。老王你继续，改日我带小北给你送酒来。”

“你个老王八羔子就不要来了，让小北来了就好。”

老头儿笑得眯着眼，背搭个手转身往回走。陆小北恭敬的接过鱼鹰叼过来的两尾鲈鱼，又看着鱼鹰飞回芦苇荡里的大石头上，一缩脖，继续和那个老王一起盯着江面看鱼去了。

“谢谢王爷爷，改日我给您送酒来。”

老王也不再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又专心钓鱼去了。

“走吧走吧，话多了他会嫌弃你把他的鱼都吓跑了的。”

老头儿回头看看，叫着小北往回走。

“外祖父，回头我给王爷爷送酒过来吧，送到这里还是送到他家去？我怎么没见过几次王爷爷回家？”

“不送，不能送。就欠着！”

“老头儿，你这样不好吧？你不是曾和我说过，无债一身轻！”

老头儿又站住了脚，回过头，望着那片芦苇荡，已看不到老王的背影。

“北啊，你王爷爷…已经不行咯。你给他心里留个念想，他还能再多坚持几日，再多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爷孙俩都回头看向那片芦苇荡。却突见刚才那只鱼鹰，一飞冲天，然后一头直扎了下去，惨叫了一声，没动静了。

“唉…看来你王爷爷最后的心愿，也就是再和你说说话了。走吧走吧。”

陆小北心里闷闷的，挺不舒服。村里人少，老人居多，没有大户大院，多是一些孤寡老头。他们都自食其力，但是都格外的喜爱小北。

许是离开村子的人越来越多吧，小北连个差不多大的小伙伴都没有。

外祖父说，离开的人有野心，有不甘心，有信心。

每个离开村子的人，他们都去赚钱过好日子去了，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

每次鹿村有一些人进来后，过不了多久就会走出去一户。

此消彼长下，鹿村的人大多成了单身的老头，死了，就没了。

可是鹿村的人也没少了几个，只是小娃子越来越少了。

外面有些人，想进来，里面有些人，想出去。

“外祖父，外面究竟有什么好的？会让村里生活的人想出去。”

“外面啊，花花世界，纸醉金迷。有道义，有江湖，有朝堂，有民生，还有那无尽的腌臜事，无尽的说不清。每个人看见的可都是不一样的咯，人生怎能尽相同啊——”

晚风习习，小北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外祖父，我饿了。”

“好！”

与外祖父吃过饭后，小北回到家中，鹿常敏已经躺下。

“爹，你吃过饭了吗？”

“嗯，吃过了，你也早些躺下去吧。”

两间小破房，小北和他爹一人住了一间。小北回屋躺下后，回想着外祖父晚上给他讲的话。

“北啊，人活这一生，总是会想做些事情，这样才会觉得自己没有白活。”

“北啊，你也已经15岁了。放在外面，你这年纪都该准备娶妻生子了。”

“北啊，外面的花花世界可是会迷人的眼咯。只是都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北啊，你莫要出去，像你这般不谙世事，出去一定是会吃亏的咯。”

“北啊…外面一点都不好…只不过都是一场梦罢了…”

外祖父喝多了，小北闭眼想着。我出去个鬼啊，我出去了，你这个老家伙还有我爹该怎么办啊。别的不说，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曝尸荒野的。

转眼间，到了上集的日子。这天，小北背上了他爹给编的大背篓，装满草药，手里提搂着处理过的兔子皮。穿上草鞋，从村里唯一出去的路，往镇上走去。

说是镇上，其实就是在几个比较大的村庄里，选一个更比较大的村庄当做镇子罢了，每个村都要于当月第一日派人来此听镇上的老爷训话，再回去给村里人传话。当然，鹿村不用。

大多数人都愿意聚集起来一起生活，可是这些聚集起来的人又排外的很。

反正你是外来的，你是来是走，我的生活依然如故。

所以，聚聚散散，始终还是那些人，那个镇。镇上有外来的人，但都待不了多久就走了。

鹿村过于偏远，天刚亮就出门，小北也要走上两个多时辰。好在山里的孩子善于步行，这些年随着陆常敏每年都要去个两次镇上。

头年，陆常敏说小北已经大了，也去过那么多次了，就自己走走去吧。这是小北第二次独自上集，小北认为这是他爹懒。确实，好远。

弯弯绕绕，道长路远，这一路风景也美。参天大树形成的树荫，一路上有花，有草，有果实，有各种小生物。

其实这不是路，没什么人走，草都长的有半腰高。

但是这是唯一出山的路。两旁清一色生长的是槐树，形成了一条路，似是前人种下专为引路。还有一半路程到达镇上时，就是一片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