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之云 第77章 逃避

他知道郭忘川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其没有把握在回到临南城后，短时间就能提供给鸿铁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当然，对于鸿铁，齐平安自然是没什么理由拒绝，这本就是他提前打算好的，就算郭忘川不说，他一样会去做。

路上，他和锌烙的距离不断缩短，伴着脚步的一次次落下，沿途的景象都让他的心一点点下沉。

他跑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在人抵达锌烙的时候，心贴在谷底。

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并不骇人，乌鸦在空中聒噪的盘旋，镇子里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

锌烙还是那个锌烙，只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罢了。

焦急，催促着他加快脚步去到了之前居住的地方，大门紧闭，从地面没有任何痕迹来看。

应该是从那次分别之后，就没有开启过。

来到一开始敲门的院落外，两扇，或是用片，来形容更加贴切的破碎大门，在院内的石板地面上。

院子里散落着被啃食的，一干二净的枯骨。

面对这副模样，齐平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没有害怕，没有紧张，甚至连焦急都消失不见，只是手掌因为攥拳过度用力，指甲上渗出了鲜血。

他冷静的分析着可能有用的信息，好像是想要找到什么一样。

地面的枯骨中，看衣物和一些独特的部位，大致估算闯入者至少在七“具”或以上，均为男性。

来到屋里，地面上出现了另外三“具”，两男，一女，其中两具男性的均在门口位置前后倒下。

和院子里的其他人一样，或是肋骨，或是脊椎等位置，出现了十分严重的碎裂，这应该就是造成死亡的原因。

只不过和院子里的那些不同的是，这两具碎裂的骨头中间，有着一些十分短小的骨头。

剩下来的那位女性尸骨倒在相对里面的位置上，没有出现损坏，衣服上除了一些撕扯的痕迹外，还有明显被裁剪的痕迹。

颈椎位置的地面上，有着大量干涸的血渍，手边有着一把做工精良的短刀。

将短刀捡起收好，齐平安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在将屋里屋外都搜寻一遍之后，他从水缸底下找到了一截碎布。

碎布的边缘位，和屋里女性尸骨服饰上，被裁剪下来的位置正好对应。

“懦夫！”他仰天怒吼一声，随后双手颤抖着将碎布收起，他不敢去看上面的内容，也不敢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敢去寻找在院子尸骨堆中没有发现的那个人。

他不知道真要找到了该如何面对，又该怎么办，是的，正如所吼的那样，他是懦夫。

他选择了逃避。

又一次。

乌鸦依旧在在空中聒噪的盘旋，就如他来时一样。

临南城外，太阳于云层中时隐时现，齐平安缓慢靠近城门。

不同于以往，临南城的大门前排有密集的人群， 他往前看了一眼，随后站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队列最后方。

一个时辰过去，远处不停有争吵声传来，隔三岔五就有或拖家带口，或拖车挑担的民众垂头而返，眼神晦暗，无神，。

他头侧向一旁，不想看到这些。

“妈妈，我饿。”

叹了口气，从队伍里走出，他拦下了一那对母女，取出些食物递给女孩，女孩强忍住伸手想要接下的冲动，咽了口唾沫，扭头看向母亲。

妇人见状没有接过，而是向齐平安道谢后，拉着女孩就走。

女孩被母亲拉着，没有哭闹，只是一边走，不停的扭头看向齐平安手中的食物，头逐渐低沉了下来。

妇人手握着的布裹带子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最终，回到了齐平安面前，说了声抱歉，将食物拿过，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取出一小块往嘴里送去。

“不用强求，待会也无妨。”说完，齐平安抬眼看了向前方遥遥无期的队伍。

与此同时，周遭的人群也开始出现骚动。

在刚才看到食物之时，他周围就开有人聚拢，只是慑于齐平安的气势，不敢抢夺。

到现在，这围在一起，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吃上饱饭的人们，已经开始有要动手的前兆了。

就在仅存的理智即将被饥饿感压倒前的刹那，有一仅身上剩皮包骨头的男子，缓缓推开人群，来到了齐平安面前。

将右手紧拉着的孩童推上前，用嘶哑无力的嗓音说道：

“男孩，吃得少，干的多。”接着伸出四根手指。

齐平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敢去看这些人的眼睛，这也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碰到了。

双拳紧握，牙齿几乎要被他咬碎，一路以来，他不止一次的在心中重复，人自有各自的缘法，他只要管好他自己，和他在乎的人就足够了。

他以为他早就麻木了，早就习惯了，这种肮脏的世道，他做这些有意义吗？

将戒指里，所有和吃有关的东西留在原地。

趁着人群抢夺食物的混乱，齐平安走到妇人身前，保持着距离，开口道：“若是还有余心，就请随我来吧。”说完朝着远离临南的方向走去。

妇人看了看齐平安，又看了看女儿，将取出的那一小块重新放回，跟在齐平安的身后。

临南城附近，一间荒废的茅草屋，齐平安坐在门口，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里，母女二人正在吃东西，妇人只是简单吃了两口，抚了下女儿的脸，走向齐平安。

察觉到妇人靠近，齐平安将脸转了过来。

“不再吃些吗，至少这顿，可以肆意一些。”

妇人向齐平安行了一礼，恭敬开口：“这些足够了，乘恩人好意，岂敢多求。

“我母女二人姓何，不知恩人该如何称呼？”

齐平安犹豫了一下：“夫人称呼，称呼我解云就好。”

“解公子，先前.....”

齐平安知道她要说什么，摇头打断：

“夫人不用往心里去，路上的情况我也了解过一些。

“若立场交换，我也会行同样的事情。”

听他这么说，何夫人显然松了一口气，但马上重新打起精神道：“不知解公子前去临南所为何事？”

“探望亲属。

“我有些时日没有来临南了。”齐平安没有因为何夫人的主动询问，而出现丝毫不耐烦。

何夫人表情有些为难：“只怕难以如愿，解公子有所不知。

“临南城现在，好出不好进啊...”

齐平安显然也是在意这个问题：“我也正有此问，还请夫人细说。”

一段时间之后，齐平安在心中整理着何夫人所说的情报，母女二人则在一旁休息。

根据何夫人所讲，在原先粮灾刚闹起来的时候，临南就早其他地方一步下了通行限令。

细节方面她也不太了解，不过可以确认的是，只有登记过的从业者，或是有相关亲属居住临南的，才可进出城中。

后来粮灾闹得越来越厉害，价格一路飞涨，大家开始买不起东西被迫离乡的时候，临南城的限令出现了首次变更。

主要变更的是方向是时间，也就是只登记过还不行，无论居住或是从业，都要求登记至少满五年份以上才可进出，细节方面一样有些调整。

当然这还没完，随着事态的进一步升级，在此次波及玉玲的粮荒影响到达极致之后，限令的二次变更在不久前下达。

令的性质也发生了直接改变，从“限”改为了“禁”，即禁止一切外来人员通行，临南城只能出不能进。

当然这最后一条由于变更时间过短，加上现在城中只能出不能进的情况，和大量灾民的持续性南下。

导致就算变更了，依旧每时每日有大量听到消息，或是各种各样传言的人前来临南，何氏母女也是来了，才知道城中现在无法通行。

综上所述，如此变更的条款，很难不让人觉得是在有意筛查什么。

从增加年份，到最后的禁止，能明显感觉到临南从一开始的想要找出什么，到现在事态升级下令禁止的余力不足。

这种猜测并非是无端，而是有很大的可能性，就算抛开从陈如意那得知的讯息，单就这从临南变更禁令，但却还有如此多的人来就能判断。

如此消息的滞后是很不正常的，涌泉？还是其他和齐家有仇的势力在暗中作对。

何夫人说在来临南的路上，听到最多的关于临南的传言，是临南的储粮丰富，物价上浮不严重，城中有序，可以买到粮食。

关于粮食这点倒是不假，早些年的时候，确实有临南是玉玲粮仓这样的美誉传出，这齐平安也听过，但过一阵子也就没人再提了。

关于限令变更的消息有，但是不多，还大多是关于第二次变更的。

而且就算进不去，也有消息称，就算没有亲属或是登记的，可以贿赂一下门卫，实在不行找沿途能够进城的，或是出城的商量一下给些好处，做一下假证，也可以进去。

诸如此类的消息在灾民中传播，现在的临南城门口即使贴出了禁止通行的条令，依旧有来到后，因为各种各样原因不肯走的人，聚集在门口。

“这下有些难办了。”齐平安心中暗叫糟糕，就算他持有齐老鬼亲自盖章的传讯，可现在大门紧闭，他进不去找，不到人依旧没用啊。

难不成要动用修为爬上去，会不会被守城的当成闹事的打死啊。

按照时间来说，限令的首次下达，是他还在长生山脉准备离开的时候，更改应该是他在锌烙寻找落脚点前后，禁止则是在不久前。

那么问题来了，由于他无法准确得知禁令的下达时间，大概推算下来，也应该和他跟郭忘川分别，是前后脚的关系才对。

那郭忘川是怎么进去的？

话又说回来，当初他深入长生山脉都几次险些丢掉小命，郭忘川竟然能平安无事的进到里面。

这算什么啊，傻人有傻福？开玩笑，郭忘川人虽然看起来犹犹豫豫的，但可一点都不傻。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进到城中，他只要能找到能联系的人，就能凭借印章进城，如此一来，顺带将何氏母女二人带进城应该也不难，该去哪找人呢？“何夫人，根据你所说临南的限令对象大都是普通人，有没有关于修炼者的。”

何夫人听齐平安这么说，有些疑惑：“修炼者？”齐平安嗯了一声：“就是有奇特力量的人，有没有关于这方面的。”

何夫人想了想，道：“我知道什么是修炼者，但是我听到的限令，关于这方面的好像没有。”

“是不限制修炼者的意思吗？还是就算是修炼者也得老老实实遵守规矩。”齐平安心想。

说起来他在开始修炼后，一直有个地方十分在意，那就是对于修炼者的认知。

临南城中和附近的普通人，似乎都不怎么高，就算有了解过的，除了力大无穷，开山裂石之能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都只是停留在好像听说过的地步，就连他，在正式修炼之前，也都只是知道“奇人”的存在，有关修炼方面的东西一概不懂。

“是齐老鬼的刻意而为吗？

“艹，一不留神又不知道想哪去了，当务之急是怎么进城，这才是最优先考虑的事情，想这些有屁用。

“进城，进城，进城的话，目前他们所在的位置为临南城西门附近。

“临南城共有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先排除西门，北门肯定是最直接受到南下影响的，所以情况大概率只会比西门更糟。

“剩下的只有南门和东门，南门他倒是熟悉，修炼之前做药铺委托经常进出。

“但要说最大可能，找到能联系上齐家的核心人物的话，一定是东门。

“在他的印象里，东门平日里基本不怎么开启，偶尔的进出，也都是和齐家有关联的人。

“这样看来可以先去南门看看，如若不行在去东门，要是还不行，他就站在城门外动用修为吼两嗓子。

“总归是能进去，就是会有点丢人，不过他现在带着面具，谁知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