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之云 第98章 规矩

“各位怎么都不说话啊？”梦跃就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

“城外那幅画面，想必任谁看了心里多少都会有些触动的。”

顾惊春扭头看向梦跃，眼睛微眯，似乎有些惊讶这老狐狸竟然会如此选择，但他依旧选择不开口。

幽倒是没有看梦跃，而是目光在月和顾惊春身上转了一圈，随后也咳了一声，说道：

“确实不该是那样的结果。”

齐平安见幽和梦跃已经表态，便看向顾惊春，顾惊春也看向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于是咬咬牙，他接着开口：

“不只是所能看到的。

“我既想知道始，也想知道终。”

话音落下，房间内迎来了第二次的寂静。

麻子此时已经如坐针毡，要不是勉强还留有理智，早就开门逃离了这里。

“疯子，又一个疯子，姓齐的果然全是疯子。”

即使是入了鬼神境的幽，在听完齐平安的话背后也开始冒冷汗，不自主的把齐平安归到心中划分为疯子的那一类人中。

月伶看向别处，根本不给齐平安视线碰撞的机会。

顾惊春闭上双目，上半身斜躺在椅子背靠上，梦跃轻笑了两声，只有月，毫无反应。

还是太勉强了吗，齐平安心想，罢了，他没有为此付出生命的觉悟，但至少也要倾尽全力。

哪怕最终只能浮于表面，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小子，你知道这城里面的，都是什么人吗？”梦跃问齐平安。

“知道与否，又能如何。

“到头来也只能归咎于自己实力不足，怨不得什么。”

得此回答，梦跃不再说话。顾惊春倒是开口道：“有多少实力，行多少事情。

“既然目前实力不够，就等日后实力足够之时再来。”

顾惊春说完，幽也点头：“说的在理。”

于心中轻叹，齐平安对在场众人道了一声谢：“多谢，是我过多奢求了，只看眼前事，是否有可行之法？”

月伶思索后提议：“此城既被誉为商都，我想不妨采用谈判协商的方式。

“一来可以避免争斗，将城中之人尽数得罪。

“二来即使不成，也可暂且退让，再寻它法。”

幽眉头一皱：“在对方的地盘用，用对方最擅长的方式与对方博弈？

“这似乎......是不大妥当吧。”

“所以。”顾惊春接过幽的话：“我们就需要更多，更准确的情报。

“我们对对方的了解越多，就越是对谈判有利。

“如此方能在对方最拿手的领域击溃对方，打他个出其不意。”

幽原本见顾惊春依旧坚持，就想要将话抢过来，但在听完后却默不做声。

随后见顾惊春看向在场好像事不关己的梦跃，心中瞬间明了，也跟着看过去。

二人的动作齐平安在上位显然是注意到了，是什么意思他也很清楚。

但他清楚归清楚，却不能跟着二人一起看过去，更不能跟着一起附和。

月伶身为提议之人，眼见这二人三两句之间就将话头指挑向了身旁的梦跃，心中对自己的爷爷说了声抱歉，随后也跟着看过去。

“有意思。”梦跃心道，但表面上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该干嘛还干嘛，直到月伶也看向他时，才缓缓开口。

“这么大的阵仗。

“到头来却连要面对的是什么都不清楚。

“也是够荒唐的。”梦跃就这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面对梦跃的讥讽，幽根本没往心里去。

先不说齐家的情报网目前已经名存实亡了，就算是之前还在的时候，他也不是负责此区域的堂主。

本来齐家各个暗堂与暗堂之间 大都保留有一定的独立性，除了都要听命于城主外谁也管不到谁。

他不知道此地情报又怎么了，不知道就不知道。

顾惊春知道梦跃什么意思，但他毫不在意。

氏族和宗门之间才是他主要负责的部分，对于玉玲三城之间的各种长短他只是了解大概。

而且此次前来也有些过于紧迫，根本没来得及做更多了解，不然他也不会主动把话头挑向这梦家老鬼。

“还请前辈解惑。”齐平安将姿态拉低，他知道这梦家老祖心眼不大，这从进门时和幽的吵嘴就能窥见一些。

而现在的话，明显是在对其从进门时就一直被刻意针对的回应。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他有求于人，所以这话必须由他，也只能由他来说。

虽然他觉得即使他不开口，幽和顾惊春也不会把脸拉下来服软，不过这二人之所以会如此也是为了助他。

“也罢。”梦跃看了齐平安一眼，倒是隐隐有些赞赏的意味，随后捋了捋胡须：“老夫也不是出尔反尔之人。”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想要将泊水知根知底，其实并不难。

“这里先要肯定一个共识，那就是临南真正意义上的出现，实际上是从齐家上位才开始的。

“因为在齐家上位之前的临南，无论是从实力，生产力，影响力，等等各个方面。“实在是，入不了眼。”

众人点头，对此没有任何异议，梦跃接着说道。

“那么将目光放的长远，就不难发现。

“泊水的出现，和临南的出现并没有什么不同。

“临南的出现，是玉玲为了制衡涌泉的张家和我望月的梦家。

“泊水的出现则是为了制衡临南。

“前者的登台是玉玲在背后助推的结果。

“那么泊水的出现，你们认为是谁在暗中操控呢？”

顾惊春“嗯？”了一声：“泊水不是中立城市吗？

“而且由于地理位置过于暧昧，建城之时宗门也并非没有派人前来。

“最后得到的结果，我记得是明令禁止参与势力斗争的

“是我记错了？”

“呵。”梦跃是相当不屑：“同一个人，换身衣服，换个样子，随便糊弄个名字，你们就当他是另外一个人了？

“我问你，既然当初这里就因为位置暧昧的缘由不允许城建。

“那为何后来又被允许了？

“难道后来位置就不暧昧了吗？”

顾惊春哑然，梦跃继续：

“我再问你，既然已经立城，甚至过去了这么多年。

“又为何此地位处边境和玉玲夹缝，但却始终不入玉玲版图？

“真当你们玉宗是好说话的主？”

梦跃接连的问话让顾惊春无法反驳，但他却没有昏头。

在记忆中翻找与之相关的零散碎片拼接起来后，他意识到了关键所在，并给出了回答：

“氏族。”

“还不笨。”梦跃肯定了这个答案，并补充道：

“临南建立的初衷除了制衡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宗门当时东南边缘部分有着大量的原始资源，但却没有闲散势力有能力去开采。

“相同原因所导致的另一个结果就是，地区整体经济过于落后，市场零散无序，且匪患不断。

“在这样的背景下，张家和我梦家，始终因为近长生山脉东侧，部分地区的市场主导权反复纠纷。

“齐家的上位可以说是让我两家都始料未及，但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况且谁也没能想到，当初那个看起来有些许木讷的年轻人能够藏有如此魄力。

“更没能想到的是，临南在他的指掌下，不过短短数年间影响力竟然大到了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无视的地步。

“如此一位人物出现在了玉玲，而且是以抱着这样的目的出现。

“两家有谁能够无动于衷？

“在这样的冲击之下，张家源于自身组成结构所带来的弊端尽皆显现。

“以我对他们的了解，用如鲠在喉，夜不安宿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说到这里，梦跃没忍住大笑了起来，显然对于他来说，看到张家吃瘪是一件极为开心的事情。

“对此，我梦家倒并没有受到过多影响。

“抛开家族自身问题，仅从外部因素来说。

“一方面，与张家的纠纷已经让两家俱皆深陷泥潭，却又谁也不愿意后退半步。

“张家如果想要遏制临南，就注定无法继续在这边与我梦家僵持。

“而如果此时不有所动作的话，又会丧失遏制临南发展的最佳时机。

“与前者的收效甚微相比，如何抉择显而易见。

“另一方面，虽然有些不愿承认，但张家源于自身组成结构的优点，涌泉的整体实力也确实是要强过我梦家的望月。

“临南的出现也实实在在减轻了我梦家不少压力。

“况且对于齐家的登台，即使玉玲只字不提，我两家也知晓和玉玲绝对脱不了干系。

“那既然玉玲都选择支持，我梦家又何必去和玉玲对抗？

“同时我梦家也十分清楚，既然临南的出现是为了制衡我梦家和张家。

“那么玉玲是决计不会乐意看到我梦家和临南走的太近。

“所以在大体上保持中立的同时，私下带有一些敌对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梦跃说完这段话后，重新端起茶水喝了起来。

这是一个缓冲，众人心照不宣。

对于梦跃所讲的，幽在其说到自家问题的时候，心中不停地期望着这老头再多说点，再多说点。

但直到最后，梦跃也没有多透露分毫，反倒是把齐家的由来说了个透彻。

顾惊春这里一副听故事的模样，同时心中也是暗自一笑。

知道这梦家老祖宗最后的几句话，恐怕就是刻意说给他听的。

齐平安把这部分他不知道的在心中寻找位置补全。

身后的月一如既往的没有反应。

在场众人中除了这些人外，听的最认真地恐怕倒属麻子和月伶了。

麻子是因为散修的原因，平时即使想要主动接触都接触不到，月伶可就有些说法了。

对于梦跃所说的自家问题，她是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而且她也知道梦跃之所以会说的如此详细，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在她这里。

这些话不只是对在场众人，一样是借此机会对她说的。

在她的认知里，自己的这位爷爷虽贵为一家老祖，但却并没有大家普遍印象中前辈该有的风范。记仇，贪吃，喜欢和人拌嘴，有时强横的一塌糊涂，有时却又无比的好说话，身上带着一些孩子气，并且控制欲极强。

前面的这些还可以用人和人之间不同的个性来解释，最后的那个则并不是个性，而是共性。

这个共性不是针对个人，而是针对家族，梦家的共性。

这就是在长久发展中，逐渐变得根深蒂固的问题所在。

梦家上到两位老祖，下到三岁孩童，无一不带有这种刻入骨髓的控制欲。

一个人出身在梦家，基本从小到大的任何需求梦家都会尽量满足。

甚至过分一些的，只要不触及根本，家族都会选择闭上一只眼。

可以说任何与自身相关的事情，在梦家都可以自己决定。

但唯独一件事，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办法自己选择，那就是未来。

成人礼，对于梦家之人而言，是和出生与死亡一样，无法避免，只能接受的事情。

成人礼之前，家族鼓励每一个梦家之人发展自己所喜欢的，探究自身所擅长的，只要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这些东西都会由家族中专人，记录，汇总，最终在由双亲以及本人同意后在提交上去，呈现在梦家的两位老祖宗面前。

两位老祖宗会根据这些，去决定这位家族成员将来的规划。

并在成人礼中的最后阶段，由本人直接面对两位老祖宗，去接取自己后半生所要面临的命运。

余生非特殊情况，基本不会再有改变，即使是她，也无法幸免。

且梦家的这种成人礼虽为两位两祖共同决定，但在其出现后，却始终都是由二祖宗梦跃在负责。

第一位的梦山，只有在直系成员的成人礼上，才会出现。

只是像这着看似人性化的成人礼，却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而是在梦家发生过一场事故之后，才有所改变的。

在那场事故之前，梦家之人自出生起，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上了最初的烙印。

只在十二岁前后确认可以修炼时候，才会再做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