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之云 第99章 潜藏

梦跃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过每个人，随后将手中茶杯放下，众人目光再度聚集在他身上。

“说完了临南，接下来就轮到了顾长老刚才所提到的，氏族。

“氏族可以说是玉玲宗宗门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但却并不等同于宗门。

“这从其源头大多为长老，或是门内精英子弟就可以得知。

“两者都以宗门的共同存在为基础，并在其上各自谋求自身利益。

“但是，虽然目的看起来一致，可实际上却有着主次之分。

“如果说宗门为主心，那么氏族则为附庸，宗门为首脑，氏族则是手足。

“两者相互成就，却又互相掣肘。

“长久以往所造成的结果，即是先来者恒久不变，后至者岌岌可危，整个宗门从上到下如死水一潭，不思进取且只知道内斗。

“现任宗主虚玲珑在上位后，始终致力于处理这个问题。

“不管是将暗地里的斗争化作派系争夺摆上台面。

“还是缩短每届招收弟子的时间间隔。

“或是加大内外门弟子排名战的奖惩力度。

“包括重新制订门规，以及对宗门内核心长老层的整治。

“都是为了解决阶级固化所造成青黄不接的问题。

“从之后的结果来看，效果相当卓然。”

梦跃说完，看向顾惊春，问道：“顾长老，身为在氏族与宗门之间深耕多年之人。

“不知梦某说的可有不对之处？”

顾惊春竖起大拇指，脸上带着笑意给出了评价：“通透。”

梦跃大笑两声，抚须连连。

“讲完了临南，又讲完了氏族，理清楚了这些，终于轮到了泊水。

“刚才说到现任掌门虚玲珑对于宗门的整治。

“其结果固然让整个宗门焕发生机，但与此同时却也带来了另一个影响。

“那就是宗门内外到处充满了竞争。

“在这个强者为尊，明天和意外不知道那个先来的世界。

“大家为了壮大自身，也是为了应对不测，本就会选择不断的增强自身影响力。

“现在在这种新的趋势下，为了不让自己成为被替代的那个，对影响力的追求就催生至了几近痴狂的地步。

“其中最先坐不住的，就要数位处宗门东南部的氏族。

“因为远在临南还未成气候之前，他们就是在地区背后暗中操控黑白两道的那只手。

“所以临南越是强大，他们就越是憎恨和惧怕。

“可帮临南撑腰的又是宗门，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斗得过宗门，自然会千方百计地寻找他法。

“与此同时，涌泉显然也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于是乎，泊水就是两股有着相同目的的势力，共同作用后的结果。”

“其实关于泊水的出现，从事后回看也颇有些戏剧性。

“因为边境虽然修炼资源匮乏，但寻常之物却极其多样且富足，这些对于任何势力来说都是必不可缺的。

“偏偏边境和玉玲之间可以打通来往的路口，明面上就只有两条。

“一条在我梦家手里，另外一条就是这里，所以此地一直被各方势力所惦记着，涌泉更是每年都会数次派人向宗门提议。

“可宗门别说同意了，甚至就连派出去的人，但凡实力弱点，都不见得能够回来。

“也是在那段时间里，涌泉和东南部分氏族的关系一直十分紧张，合作也是以失败居多。

“可自从齐家上位后，两者之间的关系是一路飙升，隔阂如热锅融雪般消融。

“不出几年，泊水就建立了起来。

“而且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点，就是泊水实际上是没有城防的。

“但从其建立至今，这里却从来没有过事故，城中商贩和住户之间也鲜少发生矛盾，甚是稀奇。

说到这里，梦跃看向齐平安：“对于你刚才的提议，并不是在场之人不帮你。

“实际上泊水在历经这些年后，已成了气候。

“齐家或许还是当初的那个齐家，但泊水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泊水。

“若在此城建，只是单纯想要拉拢氏族和制衡临南的的话，那涌泉也配不上玉玲第一城的名头。

“有一则传闻，在座各位因为年龄的原因可能没有听过。

“是说张家打算另起一座第二涌泉。

“流言传出的时候，正好是涌泉声望到达顶峰之时。

“当时大家都在猜测张家打算把第二涌泉建在哪里？。

“之后不久，我梦家在近长生山脉东侧的市场就开始遭到各种打击。

“在查明源头是张家之后流言，很快就没人提及了，也没有人再去猜测。

“个中原委，相信我不说，各位也明白。”

众人点头，显然打击就算不是张家指使的，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流言或许是故意外泄出去的，吸引让想要来此提前布局的东家。

之后梦家查明公布，这些人不敢得罪梦家，散了后，流言自然也就没人再提了。

“在老夫看来，这泊水不仅仅是第二个涌泉，甚至是更为纯粹的涌泉。“对于力，治，商三室共立的涌泉来说，一直以来所行的，都是靠吸纳转化外部人才为己用，来增强实力扩大影响力的路数。

“经年累月之下，由于各间利益冲突，三室之间的矛盾早已堆到了难以调和的地步。

“若非是以力为首的主室实力过于强横，张家早就一分为三。

“我没记错的话，这泊水的别名叫商都，真是好一个商都啊。

“没有城防，又被限制不允许参与势力斗争，呵！

“如今的泊水，是玉玲所有散修心中寻找机遇，向上摆脱身份的最佳之地。

“更是成为每一个拥有背景之人谋求自己势力，扩充人脉的不二之选。

“从这城中蔓延出去的蛛网早已遍布玉玲的每个角落。

“小子，我再问你，你想清楚了吗？”

面对梦跃这穿刺心灵的问话，齐平安咬牙，双拳不断攥紧，最终松开，点了点头：“清楚，但我必须要做。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前辈。”

梦跃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身影记了下来。

兴许在未来的什么时候，这个年轻人会像之前他看错的那个人一样，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想到这里，梦跃的声音少见的不再强硬。

“问吧。”

“张家和氏族既然如此欲除齐家而后快。

“那么事态进展到现在，为何在手握压倒性优势的情况下却反而一直在等待？”

梦跃听到齐平安的问题后突然咧嘴一笑：

“这个问题由你来问倒是颇具些韵味。

梦跃伸出一根手指：

“其一，氏族属于宗门的一部分，所以哪怕在想，都不会选择去帮助或者敌。

“因为没办法去承担背叛玉玲抉择后，被清算的结果。”

齐平安点头，梦跃紧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

“其二，张家控制的涌泉，虽然经营着玉玲境内最大的赌坊，但在张家的家规之中却明令禁止任何成员参与赌博。”

“不对啊。”此时一直没敢开口说话的麻子突然插嘴道：

“我在涌泉大小赌坊之间来往已有十数个年头。

“如果真的有这条家规的话，那些平日里进出赌坊参与的张家之人怎么解释？

“就连同家之人对赌我也不止一次见到，难不成都是冒名顶替的？”

“非也。”梦跃摇头：“因为这条家规还有着第二句。

“那便是若要参与，只需赢，不许输。

“你可曾见过失败之人还出现在张家，甚至涌泉吗？”

麻子回忆之后，不再说话。

摸清楚泊水的底细，齐平安和身后的月对视，就准备起身。

梦跃适诗从怀中取出一物丢向齐平安，还没到，就被月接了下来，检查后递给了齐平安。

他看去，发现是是一枚令牌，令牌桃木为底，蓝金色包边，中心用绿母浮雕有一个大大的梦字。

梦跃重新倒了一杯茶水，端了起来说道：“用这个吧，其他的令牌恐怕对方不会见你

“还有，女娃子，老夫提醒你一句。

“自信过头，可是会要命的。”

月看了梦跃一眼，随即看向屋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没有说话，齐平安起身向老者行礼，表示感谢。

玉玲直属境内的氏族领地，夜晚，一处行经茂密山林的崎岖路段旁。

猩红涂抹路面，有尸体堆积成一处隆起，在其隆起的最高处，坐着一个人，青衣已成红衣，看样子正在翻看着什么。

此人虽身处之境宛如炼狱，可神色间却不见慌张，就在其准备翻页的时候，座下之物突然动了动，随后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响起：

“你，你是谁，你知道你在做，做什么吗？”

座上之人轻叹口气，嘟囔了一句：“果然战斗的时候不能三心二意。”

随后将翻看之物收起，扭头看了过去，冷冷的说道：

“不过是讨些利息罢了。”说完起身，起身的同时，下方插在地面上长剑飞入手中。

“齐重山，带着这个名字去下面等我吧。”话音落下的同时，手中长剑直刺而下。

抽剑，随手削去一块布，取出随身携带的清水，清洗染血的剑身。

“应该快到了，若是他的话.......多想也无益。”

齐重山压下心中其他的想法，跳下尸堆，释放元气将之推入早已准备好的深坑用土掩埋，看向他接下来要去的方向，玉玲宗的方向。

他要去那里寻找一个人，同时也是寻找一个答案。

在齐重山所在的崎岖路段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处被符纸所保护起来的营地，营地燃着篝火，能从中听到有人活动的声音。

泊水城，纹祥酒楼所在街道的对角。

齐平安在前，月在后，两人越过两尊用象牙玉雕琢而成的麒麟，来到门前，上方，挂着一块牌匾。

不同于常见的华贵木料，其由整块樱花石打磨做底，青玉包裹牌身。

所刻之字也不是惯例般用姓氏开头，府字当后缀，而是直接将泊水两字刻在正中。“奢侈。”齐平安心中暗叹，仅仅是门前示人之物就已经是有价无市。

如此张扬的风格，在接下来的谈判中，似乎可以利用这点，以梦家来客的身份，看看能够找到一些破绽。

轻微释放元气震荡，倒不是为了生事，而是他左右看了看，发觉这里大门敞开，没有守卫，为了避免留下不请自来的印象，这样是最好的。

“谁啊？扰人好梦。”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大门的内侧传出，接着他就看见一个喝的烂醉的身影扶着大门探出头来。

“奉命而来，来此寻找泊水城之主。”齐平安说话的同时，将梦跃所给的令牌扔了过去。

醉汉抬手接下，低头看去。

齐平安感觉这人在看到令牌的瞬间，浑浊眼神中透露出的目光犹如刀子一般，但很快就一闪而逝，重新变得浑浊：

“梦家的家主令？”

将令牌扔回，醉汉对着后方无人的地方说了些什么，就又重新躺回门后。

不久，来了一位衣着样貌干净整洁之人，先是右手一挥散去弥漫于空气中的浓郁酒气，随即对着齐平安和月二人躬身邀请：

“两位贵客，这边请。”

迈开脚步跟随，在身体越过大门的霎那，齐平安再次感受到了如宗门那种被什么东西扫过的感觉。

同感觉一起的还有眼前所见之物的改变，不再是如门外所见那般如正常府邸。

门内之景，四面环湖，湖面远端有微缩山脉之形，近处点缀有各种水生花卉，水体清澈，各色游鱼在水底光照的映衬下颜色愈发艳丽。

湖中心立着城中最高的楼阁，入口与大门直直相连，道路两侧栽满樱树，走在其上，落樱徐徐飘下。

缓步向前，虽绝景映在眼中，但齐平安却没有感到丝毫的舒适，只因心中早已被绝望之事填满，留不出一丝空置安放此间。

望天阁，八层，待客间，齐平安和月正在此等待。

没过太久，先前带路之人从楼梯上下来，毕恭毕敬的请二人前往顶层，那里已经布置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