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破人亡开始的合道之旅 第32章

慢慢清醒过来，却受记忆中鬼皇暴怒的双眸影响，神思不属之际，从鬼界出来后奔命途中来不及整理的混乱思绪全部涌进大脑。恍惚间，似是听到与自己相同的声音在呐喊：“不行！不能放弃！破霄啊破霄，你忘记了自己是怎样被最敬爱的鬼皇赶出鬼界的吗？我不是背叛者！一定要让鬼皇解除对自己的误会！那戮仙鬼尊，无耻之徒！定是他设下那般龌龊的陷阱！没了我在鬼皇身边，他们一定会对鬼皇不利！回到鬼界去！要回到鬼界去！保护鬼皇！保护我的父亲！”

“回去鬼界！保护父亲！回到鬼界！保护父亲！回到鬼界！保护父亲！”破霄王口中跟着一起呢喃，声音越来越高。喊完最后一句，听得他又咆哮一声，双眼射出两道紫色的光，周身没有阴气催动却有狂发乱飞。两道紫色的眸光射穿了幻境的壁障，阴气泉涌进来，汇聚到他身前形成一个和他轮廓一致的巨大黑影。黑影无面，破霄却感应到它正望着自己。幻境之中，阴气已经多到恐怖，使得幻境中原本的白昼看起来瞬间变成了黑夜。那些阴气还在向着面前的黑影汇聚，黑影更加凝实，破霄王更加清晰地感应到自己与黑影之间的联系。

面前的黑影久久没有动作，片刻对望，破霄王并没有从黑影的身上感觉到恶意，反而有一股熟悉的亲切感。这种感觉就像从前鬼皇看着小时候的自己一样，让他暖暖的又酸酸的。熟悉感让破霄王放下防备。破霄试着将自己的意识伸展出去触碰黑影。他的意识方一接触到黑影，便被柔和地卷进黑影内部。

眼前黑白变换，破霄一睁眼对上的便是对面闭着眼的自己的身体。竟是身在黑影里了！不待破霄观察清楚眼前的状况，黑影自行动作了起来。破霄意识待在黑影身体内，旁观者一般看着黑影施展起天光秘法来。俨然就是自己适才施展过上千遍的第一到八重秘法。破霄施展起来滞涩的秘法，由黑影施展起来却是流畅轻松。光是看着黑影施展着秘法，破霄待在黑影体内也感觉有所领悟，不少难以理解之处能够给出解释，而重重秘法间的联系在他眼中也更加清晰。

破霄颇有自知之明，虽然自己天分高，但是在塔内初次接触天光秘法时就吸收得很是艰难，勉强登上了第八层塔室，但是对天光秘法还是处在不知甚解的状态。此刻，光是被动施展并观察着秘法施展过程，便能有如此大的体悟，关键肯定不是自己骤然开窍了。那么......则是因自己待在黑影体内的缘故了。不会这黑影将自己的意识拉进来就是为了演示天光秘法给他看的吧？不过，黑影从何而来？破霄长这么大，从没感觉到自己身体有哪方面的异常。眼睛里射出紫光、身前出现黑影，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破霄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突然出现的黑影，虽然此时对自己有益，但是难保以后会不会给自己造成危险。毕竟就连待会儿怎么让意识脱离黑影回归自身，他暂时都还没想到。只能期望黑影出现在幻境中，便也受限于幻境，不会缠上他吧。

容不得他再多想了，黑影施展一到八重秘法的速度越来越快，各色的炫光晃得破霄眼睛刺痛。不想错过超绝体悟的机会，破霄忍着眼睛的疼痛，尽力睁开眼睛，只能看到模糊的画面。法术交替间，各色炫光轻轻交融、碰撞，经过破霄模糊双眼的加持，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便是一块五彩画布。黑影将秘法耍的飞快，光点飞动、碰撞时带起的微风吹着黑影，感受传到破霄的意识里。

一边看着五彩画布，一边感受着微风，破霄眼睛一眨不眨地出了神。两种感官刺激下，破霄进入玄之又玄的感悟中。世界在他眼中远去，只剩下晃动的五彩色和吹拂着他的微风。

黑影似乎知晓他的状态，演示的速度越来越快，色彩仿佛在空中流动起来，微风也变成大风。破霄的意识在双重感官中缓慢沉降。

悟了！破霄猛然睁开双眼，紫色眸光冲去黑影的身体，带着他的意识回归自己的身体。破霄来不及多虑，两只手分别翻飞着，各凝出天光秘法第八重的法诀来。破霄紧抿嘴唇，紧张地将双手贴合，同时施展出第八重。对面凝望着破霄动作的黑影，此刻化成阴气散去。

嘭——————

破霄最后的意识看到眼前闪动的五彩光和破碎的幻境犹如碎镜片般片片掉落，耳朵响起刺耳的嗡鸣，身体被强风抛飞。没有疼痛感，破霄的意识迅速陷入黑暗。

“搞什么啊！这个疯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啊！我的橘宗小世界！我的传承塔！里面还有我死之前的所有宝贝收藏啊！！疯子！疯子！谁带来的疯子！我的家！我的传承！我的宝藏！我要杀了他！不！我要灭他全族！生出这么个祸害玩意儿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这小子死在里面给我的家陪葬！啊！气煞我也！”幻境画面外的橘白原地抓狂，大意了啊，让这小子胡搞瞎搞被他把主幻境都给炸碎了。橘白化身咆哮狂骨，对着画面破口大骂起来，声音大得让一旁的郁元捂上了双耳。郁元听到橘白前辈想要杀破霄全族的言论，忍不住出言提醒：“橘白前辈，破霄王是孤儿，父母不详。养父是鬼界鬼皇。”

“......”橘白无话了，表情慢慢沉静下来，只拿他那空洞的大眼眶盯着郁元，默默无语。

“你这徒弟要不要了？再不救人，他就成为你这小世界的养分了。”天心看着画面中炫白色光中飘荡着的透明块状魂灵，提醒橘白。

“我哪里还敢要他？这是哪门子的徒弟？你看他干的事，还没正式拜师呢，就把师父的家炸得连灰都不剩。欺师灭祖！”橘白的心情还是很郁闷，嘴上不停地抱怨破霄王，手上的动作却不含糊。在天心催促他救人前，他已经出手将主幻境稳定下来，避免其中的物质与其他幻境交融。尤其分出一股五彩光在破碎的主幻境内外捡拾着破霄王四散的魂灵块。

是的。破霄王真的研究出了天光秘法第九重。他误打误撞之下，竟然真给他领悟出了橘白当年创造天光秘法第九重时的方法。只是，他小觑了天光秘法第九重的威力，莽撞施展来，却将自己炸死了，肉身跟着幻境一起毁得干净，渣都不剩。幸而破霄王的神魂有一灵物护着，在巨大的冲击之下，魂灵受损破裂开来。虽然破霄王因此留有一线生机，但那灵物也毁在破霄王的乱来之下，甚是可惜。

橘白骂骂咧咧地将破霄王的魂灵碎块全部收集齐，从幻境中取出来，轻轻丢在天心脚边。听得他嘴里不干不净地还在骂：“我死了三百万年还没这么憋屈过。这哔哔哔（手动消音）的玩意炸了我家，我还得救他，爷我活着的时候都没这么以德报怨过！真是哔哔哔哔哔哔哔（手动消音）！天心，人是你带来的！你爱救不救吧！我不想管这小子！”说完，橘白走到另一根藤蔓上躺下，骨头架子散在藤蔓上，连藤蔓扭动起来后将他的一根大腿骨甩掉下去，橘白也没去捡。

郁元见到橘白前辈这么消极，看看眼前原先豪华壮阔的大宗门幻境消失得宛若从没出现过的样子，有些理解橘白前辈的心情。在他们一行人到来之前，前辈已经在橘宗小世界内独自存在长达三百万年了。跑进他主幻境的家伙学到了他引以为傲的功法，还将他的幻境破坏掉，这种吃了拿了还要把锅砸掉的行径，不管换在谁的身上都接受不了吧。郁元带入一下自己，也开始怒从心头起了。有了同感的郁元，同情起橘白来。他拿出初见时天心前辈送他的天源石，得了天心的准予，走到橘白身前，准备将之转赠橘白前辈，期望能聊以安慰橘白前辈受伤的心灵。

待他走到橘白面前，这才发现，橘白前辈竟然睡着了。他那两个黑漆漆的鼻孔呼吸间喷洒出两管白气，已然是陷入沉睡之中了。郁元轻声唤醒橘白前辈。橘白慢吞吞地睁开眼睛，嘴里还不情不愿地嘟囔着。他胡乱挥舞着手臂坐起身来，手骨挥打间碰到郁元拿着天源石的手，郁元的手臂跟着一晃动，天源石在橘白的眼前划出一道弧线。橘白扑上来抓住郁元的手，拉得郁元一踉跄，天源石脱手而出，被橘白稳稳接住。

“小心点嘛，年轻人！这种宝贝不能像你那样随意地拿着。要像我这样，仔细地捧着，小心地看着。”橘白将天源石捧在双手掌心，眼睛凑上去，上上下下地看着，看得入神了，嘴上还不忘了教训郁元。

郁元适时开口：“前辈，这是天心前辈赠给我的。前辈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便转赠给您。希望能稍稍弥补您失去主幻境的伤心。我的朋友破霄王，他是个醉心术法的人。我想他一定是被您高深的法术吸引，想一探究竟，这才闯下祸事，破坏了您万千幻境中的一个幻境。破霄王实在是有些莽撞了，待他复生，天心前辈一定会教育他的。”

“哼！”橘白摸着天源石，一遍一遍地观摩着天源石内记录的天道起源的场景，听郁元来为破霄王开脱，哼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回道：“你小子挺会说话的啊。你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还跟那混小子计较，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风度啊！呵 ！”

“不是，前辈，我没那个意思......”郁元听橘白前辈过度解读自己的意思，他是想让橘白前辈从悲伤的心情中走出来，顺带不与破霄王计较，并没有丝毫以话语相逼迫的意思。郁元正准备进一步解释，橘白又开口打断了他。

“行了，郁元小子。你的天源石我收下了。你可以去看看你的朋友了。”橘白握着天源石专心研究，只想着快点将郁元这只叽叽喳喳吵的小雀鸟赶走，才好全心投入参悟天道，嘴上说着：“我说了我生破霄小子的气了吗？我没说过这几个字好吧？你听见了？”

说完，橘白转身闪到更幽暗的地方，抱着天源石蹲在地上，手指在空气中划拉着什么。

郁元见橘白前辈含糊完自己后离得更远，摇头叹叹气，走回天心前辈身边。想到他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橘白前辈，那样的冷静、睿智、强大，却那样的惨烈死去，让郁元钦佩。对比眼前看到的橘白前辈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难道是死亡和三百万年的孤独改变了橘白前辈的性格和行事方式吗？想到这里，郁元对橘白前辈又多了几分怜悯。天心将破霄的魂灵粘补好，找出一个润养魂灵的守魂塔放进破霄的魂灵中。破裂的魂灵毕竟不再是原装的魂灵，今后受重伤，还是会有破裂的风险。一个小小的守魂塔，便足以守护他的魂灵。在这个世界中，若非合道仙全力一击，不能击碎他的魂灵。就算魂灵再次碎成几块，守魂塔也能自动找齐魂灵，收回塔内润养。人间界一年之期，魂灵便再次得以补全。对破霄来说，是最适合他的守护魂灵的宝器了。同样的守魂塔，天心的灵源空间中堆了三堆，个个和它的本体体积一样大小。

天心忙完手上的救治工作，转头看到郁元脸上怜悯的表情，一眼就了解了郁元的想法。感到好笑，天心决定戳破橘白的伪装，将真相告诉郁元：“是不是觉得橘白有些凄惨，你有点可怜他？”

见郁元点头称是，天心眯着眼睛笑着说：“他都是装的。破霄王有能力自己摸索出第九重秘法，而且威力大到炸掉了主幻境，橘白只怕开心得恨不得自己爆炸一次来庆祝，怎么会生气呢？”

“可是，方才橘白前辈那样暴躁，看起来不像是装的呀。”郁元亲眼看到橘白前辈暴跳如雷，破口大骂的样子，现在跟他说那都是装出来的，要他怎么相信嘛。

“还是年轻了。”天心笑得更盛：“生气是有一些的，不多。表演中有一丝真情实感才能更逼真不是？看，你就被他骗着了，连天源石都拿出去给人家消气了。”

郁元还是一知半解，他从前接触的仙族甚少有会拿情绪来骗人的，更别说是像这样的大怒情绪。仙族人多清心寡欲，情绪常常是淡淡的。也有暴怒的时候，但是仙族人都会有意识地将情绪控制下去。仙族幼儿时期便被要求学习控制情绪，情绪稍有起伏，便会被家族中的长辈严训。在仙界土生土长的郁元，早就练就了较好的控制情绪的能力。后来，进入人间界，人间界的人族以情绪丰富、感情细腻着称，但是郁元一直将自己关在小院子里，甚少与邻里交流，所以对情绪还可以假装这件事，这还是在橘白前辈这里头一次领会。

“唉，你还是没明白。其他方面悟性不是挺高的吗？怎么到了人情世故上就不行了呢？”天心微笑着调侃几句，继续给郁元破解真相：“天光秘法练到极致，就像橘白这样，一切生灵和生灵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你与他见的第一面，他就将你身上的所有东西都看个透了。你拿去送他的天源石，他从那时候就打上主意了。你又是这么个温和善良的性子，他便拿捏着你的性子，趁着破霄击碎了主幻境的机会，在你面前演了一出好戏，让你对他产生愧疚，还愁你不给他想要的吗？”

“竟是这样吗？”郁元听天心前辈这么一分析，豁然开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真是中了橘白前辈深深的套路了。无奈地低头一笑，摇摇头，感叹世界上竟还有橘白前辈这样的人物，他自问是做不到这样将情绪收放自如的。

天心叮嘱郁元：“待我们离开橘宗小世界，我便要开始对你进行合道修炼。你以后会不时遇到像橘白这样不能用常理去理解的人。今日的教训你要牢牢记在心上，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想想你今天给出去的天源石。我允许你将天源石送橘白，便是这个用意。千万记住。”郁元点头称是。今朝这样新奇的体验，郁元自知是轻易忘不掉的。无奈和郁闷还压在他的心头未消散，没能辨认套路的挫败感烙印在他的情绪中，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郁元都会时不时想起今天的遭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