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弦音第二部 第六集：刻意回避

苏婉清坐在自己那狭小却还算整洁的住处，夜已深，烛火摇曳，映照着她略显忧愁的面容。白日里与皇上那几次不经意间的目光交汇，还有简短交谈的画面，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她深知，这份情愫就如同春日里疯长的藤蔓，若不加以遏制，迟早会冲破宫规的束缚，将她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自那夜想明白后，苏婉清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刻意回避与皇上碰面的机会。清晨，阳光刚刚洒进宫中的庭院，苏婉清如往常一样起身，准备去给淑妃请安，然后开始一天的忙碌。今日淑妃要去御花园赏花，苏婉清跟在身后，手中捧着茶点。正走着，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有小太监尖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苏婉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看向周围，瞧见不远处有个摆放杂物的偏殿，赶忙压低声音跟身旁的宫女说了句：“我去看看那边可有落下的物件，你们先伺候着娘娘。”说完，便匆匆朝着偏殿走去，脚步又急又乱，生怕走慢了就会与皇上打个照面。

进入偏殿，苏婉清靠在门后，听着外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她抬眸打量着四周，灰尘在从门缝透进来的光线中飞舞，角落里堆满了破旧的桌椅和一些用不上的宫灯。她随手拿起一块抹布，佯装擦拭起那些物件来，手却因为紧张还有些微微颤抖。

可皇上似乎总能察觉到她的刻意回避，好几次，皇上到淑妃宫中，环顾一圈后，看似随意地问起：“怎不见苏婉清那丫头？”淑妃心中明白苏婉清的心思，便笑着回道：“她呀，手脚勤快，这会儿定是去内务府取些娘娘要用的丝线了，那丫头做事最是上心。”皇上听了，微微皱眉，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那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又一日，苏婉清正在御花园的角落给花草浇水，这是她特意寻来的活计，想着这偏僻之地，皇上鲜少会来。她专注地看着水流从水壶中洒出，滋润着脚下的土壤，思绪却飘到了远方，想着不知皇上此刻在做些什么。

“苏婉清。”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苏婉清身子一僵，手中的水壶差点掉落。她缓缓转身，映入眼帘的正是皇上那身着明黄色龙袍的身影，阳光洒在他身上，竟让苏婉清有些睁不开眼，也让她的心慌乱得如同小鹿乱撞。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苏婉清赶忙跪地行礼，头低得几乎要埋进土里，不敢直视皇上的眼睛。

皇上走上前，亲自扶起她，笑着说：“你这丫头，每次见朕都这般慌张，朕又不会吃了你，怎的近日总是躲着朕？”

苏婉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结结巴巴地回道：“奴婢不敢，只是奴婢身份低微，怕冲撞了皇上，坏了宫中规矩，只想着多做些活儿，好伺候好各位主子。”

皇上看着她涨红的脸，眼中满是笑意，却也没再追问，只是说道：“你这才情和机灵劲儿，朕很是欣赏，往后莫要这般见外了。”

苏婉清应了一声，可心里却愈发害怕起来，她害怕旁人瞧见这一幕，害怕那些流言蜚语会因此传得更凶。待皇上离开后，她赶忙回到淑妃宫中，将此事告知了淑妃。

淑妃轻轻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说道：“婉清啊，我知道你心里的顾虑，可皇上对你的这份心意，怕是没那么容易消散。你越是回避，怕越会引起皇上的好奇，只是这宫中，处处都是眼睛，咱们还得小心谨慎才是。”

苏婉清咬着嘴唇，眼眶微红，点了点头说：“娘娘，奴婢明白，可奴婢实在是怕给娘娘您还有自己招来祸事呀，这感情本就是不该有的，奴婢只能尽力克制。”

此后，苏婉清回避得更加小心翼翼了。宫中举办宴会，苏婉清本是要跟着淑妃一同前往的，可临出发前，她忽然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对淑妃说：“娘娘，奴婢不知怎的，肚子突然疼得厉害，怕是不能伺候娘娘去赴宴了，还望娘娘恕罪。”

淑妃看着她，知道她是故意为之，却也不好拆穿，便吩咐其他宫女好好照顾她，这才带着人离去。苏婉清待众人走后，独自坐在屋内，听着外面逐渐远去的欢声笑语，心中满是落寞，可一想到这样能避免和皇上碰面，又觉得松了口气。

然而，皇上在宴会上没见到苏婉清，心中始终惦记着。宴会结束后，便让身边的太监去打听苏婉清的情况。太监回来禀报说苏婉清身子不适，留在宫中休息了。皇上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担忧，思忖片刻后，吩咐御膳房准备了些清淡的粥食，差人给苏婉清送去，还特意叮嘱要看着她吃了才好回来复命。

苏婉清看着那送来的粥食，心中五味杂陈，既欢喜于皇上对自己的这份关怀，又害怕这关怀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她谢过送东西的太监后，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便让太监回去复命了，自己则坐在床边，望着那还冒着热气的粥，陷入了沉思。日子就在这样的刻意回避与皇上若有若无的探寻中一天天过去，苏婉清感觉自己像是走在钢丝上，每一步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可那份藏在心底的情愫，却如同那被压在石头下的野草，即便不见天日，却依旧顽强地生长着，在不经意间，撩拨着她的心弦，让她在这宫墙之内，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与挣扎之中。

这天，苏婉清如往常一样去内务府领取淑妃宫中之物，刚走到内务府的门口，就听到里面几个宫女在小声议论着。

“你们听说了没，那苏婉清最近老是躲着皇上呢，也不知是真怕冲撞了，还是欲擒故纵啊。”

“哼，我看啊，她就是仗着自己有点才情，妄图勾引皇上，一个小小宫女，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苏婉清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语，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紧紧地攥着衣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们掉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快步离开，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更加小心，绝不能让这份感情再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回到淑妃宫中，苏婉清强打起精神，继续做着手头的活儿。淑妃见她神色不对，便拉着她到一旁问道：“婉清，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若有难处，可莫要自己憋着。”

苏婉清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哽咽着将在内务府听到的话告诉了淑妃。淑妃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莫要听那些人胡言乱语，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只要小心谨慎，她们也抓不住什么把柄。你心里若是实在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也好受些。”

苏婉清在淑妃的怀里放声大哭，仿佛要把这段日子以来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害怕和纠结都随着眼泪宣泄出来。哭过之后，她擦了擦眼泪，看着淑妃，眼神中透着一丝坚定，说：“娘娘，奴婢知道了，奴婢不会再轻易被这些话影响，往后定会更加小心的。”

从那以后，苏婉清依旧回避着皇上，可那份感情却在心底愈发深沉，每次听到皇上的消息，她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泛起涟漪，只是那涟漪被她深深地藏在了无人知晓的心底深处，任其在黑暗中悄悄涌动，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光明时刻。

而皇上这边，也察觉到了苏婉清回避背后的无奈与害怕，他虽贵为天子，可面对这森严的宫规和复杂的后宫局势，也只能默默地关注着苏婉清，偶尔找些巧妙的借口去关心她，希望有朝一日，能让她不再这般战战兢兢，能坦然地面对彼此之间这份真挚的感情。只是，这宫中的风云变幻，又岂是他们能轻易掌控的呢，未来等待着他们的，依旧是重重的未知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