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弦音第二部 第十二集：深夜思念

夜，静谧得如同一块沉甸甸的黑布，将整个皇宫都笼罩其中，只偶尔传来几声更夫打更的声响，在这空旷的宫闱间回荡，更添几分寂寥。

苏婉清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的锦被随着她翻来覆去的动作而变得凌乱不堪。她双眼望着床顶的帐幔，却好似透过那层层轻纱，看到了白日里皇上的模样。

白日里，阳光洒在御花园的石子小径上，皇上身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袍上的金龙刺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要腾飞而出。他身姿挺拔，面庞带着帝王的威严，可那看向她时微微含笑的眼眸，却又透着别样的温柔。他们不过是偶然相遇，几句简单的交谈，皇上询问着她近日在淑妃宫中可好，可有什么趣事。苏婉清当时紧张得手心冒汗，却又强装镇定地一一作答，而皇上偶尔发出的爽朗笑声，就如同石子投入她心湖，泛起一圈圈涟漪，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此刻，那些画面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放，每一个细节都愈发清晰，她知道，自己对皇上的这份情愫，已然如同藤蔓一般，在心底扎根，且越发枝繁叶茂，深深地缠绕住了她的整颗心。她试图去挣脱，去忽视，可只要一闭上眼，皇上的音容笑貌就如影随形，怎么也驱赶不走。

苏婉清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侧过身子，目光透过那半开的窗户，望向了外面的夜空。清冷的月光如水般洒了进来，在地上落下一片银白的光斑，就好似给这冰冷的宫殿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霜。她想着，在这同一轮明月之下，皇上此刻想必也在那巍峨宫殿的某处吧，或许是在御书房中，还在批阅着如山的奏章，烛光摇曳下，那专注的神情让人着迷；又或许是已经歇下了，躺在那龙床上，锦被是否也如她这般，带着丝丝凉意呢。

可无论皇上身在何处，她都清楚，那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实则远如天涯。这宫墙，高大而森严，它不仅是砖石堆砌而成的屏障，更是一道无情的枷锁，将他们牢牢地分隔开来。她不过是个宫女，身份低微如蝼蚁，而皇上，是这天下之主，主宰着所有人的命运，他们之间有着云泥之别，有着这后宫中无数双眼睛的注视，有着那数不清的规矩和礼教的束缚。

想到这儿，苏婉清的眼眶渐渐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努力地眨了眨眼，想要把那泪水逼回去，可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的一角。她抬手轻轻擦去泪水，心里满是苦涩，这份感情，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深埋在心底，如同守护着一件最珍贵却又最易碎的宝物，不敢让任何人窥探到一丝一毫。

她又想起了入宫前在家中的日子，那时的夜晚，她可以和姐妹们一起坐在庭院中，看着天上的星星，畅想着未来的夫婿会是怎样的人，会有着怎样平凡却又幸福的生活。可如今，她被困在了这宫墙之内，卷入了这复杂而又危险的宫廷情感纠葛之中，未来的路，一片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也不知道这份感情最终会将她引向何方。

苏婉清微微咬着下唇，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子，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一些力量，让那泛滥的思念稍稍平复一些。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这般沉沦下去了，在这宫中，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为了自己，也为了淑妃娘娘对自己的这份恩情，她得把心思收回来，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安安稳稳地度过每一天。

可思绪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控制得住的，她刚压下心头对皇上的思念，又想起了那次宫宴上，皇上听她弹奏完曲子后，眼中流露出的赞赏之色，还有那微微点头的动作，仿佛她的琴音是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之后，皇上还特意向淑妃夸赞了她，让她在这宫中的日子也跟着好过了许多。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关照，却如同点点星火，在她心底汇聚成了一团温暖的火焰，让她越发贪恋这份特殊的情谊。

夜，愈发深了，窗外的月光似乎也变得黯淡了些，苏婉清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可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依旧微微皱着，那梦中的场景，也尽是和皇上有关的点点滴滴，仿佛她陷入了一个由思念编织而成的网中，怎么也挣脱不开。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时候，苏婉清缓缓睁开了眼，看着那洒在屋内的光亮，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恍惚，昨夜那汹涌的思念好似一场梦，可眼角还未干透的泪痕却又提醒着她，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整理好床铺，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憔悴的面容，暗暗发誓，今天一定要打起精神，不能让旁人看出自己的异样。

用过简单的早膳后，苏婉清便如往常一样，去淑妃宫中的小厨房查看今日的膳食安排。一路上，她遇到了不少宫女太监，大家都行色匆匆地忙着各自的活儿，她也加快了脚步，努力让自己融入这忙碌的氛围中，试图将昨夜的思念和那不该有的情愫都抛诸脑后。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爱捉弄人，当她路过御花园的一个转角时，迎面走来的身影让她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竟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李公公看到她，笑着行了个礼，说道：“苏姑娘，皇上今儿个一早还念叨着前些日子你推荐的那本古籍有意思呢，让咱家来这御花园找找，看能不能寻到相似的花草，对照着古籍研究研究。”苏婉清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赶忙福身行礼，低声说道：“公公说笑了，奴婢不过是偶然提及，哪值得皇上这般上心。”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可心里却如同揣了只小鹿，乱撞个不停，那原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思念，又如同潮水一般，在心底汹涌而起，她知道，自己又陷入了那无尽的挣扎之中，这宫墙内的情丝，怕是越发难解了。

李公公又和她说了几句便离开了，苏婉清站在原地，望着李公公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暗自懊恼自己的失态，然后继续朝着小厨房走去，可那脚下的步伐，却变得愈发沉重起来，仿佛每一步都带着对这份感情的无奈与挣扎。

到了小厨房，苏婉清强打起精神，和御厨们交代着淑妃娘娘的口味喜好，提醒着各种膳食的细节，可心思却总是不自觉地飘远。御厨们见她今日有些心不在焉，还打趣说她是不是夜里没睡好，苏婉清只能尴尬地笑笑，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忙完小厨房的事儿后，苏婉清又去帮着宫女们打扫淑妃的寝宫，在擦拭梳妆台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摆放着的一支玉簪上，那玉簪通透温润，样式精美，是淑妃娘娘平日里最喜欢的饰品之一。她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像淑妃娘娘这般，能光明正大地站在皇上身边，戴上这样漂亮的发饰，那该有多好啊。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她就赶忙摇了摇头，驱散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继续手上的活儿，手上的动作越发快了起来，似乎是想通过忙碌，来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

午后，阳光正好，淑妃娘娘在寝宫小憩，苏婉清便守在门外，以防有什么需要伺候的地方。她坐在门口的小凳上，手里拿着一本诗集，本想借着看书来打发时间，让自己的心静一静，可那诗中的词句，却仿佛都变成了皇上的模样，每一行字都好似在诉说着她心底的思念。她无奈地合上书，抬起头望向远处那层层叠叠的宫殿屋顶，心里默默叹息着，这宫墙内的日子啊，怕是要在这无尽的思念与挣扎中，一天天地熬下去了。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欢声笑语，苏婉清听着那声音，知道是其他宫的妃嫔们结伴出来散步游玩了。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躲在门后的阴影处，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人瞧见，万一被那些心思各异的妃嫔们看出自己的异样，又不知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那一群妃嫔渐行渐远，苏婉清这才松了口气，可心里却越发觉得压抑。她站起身来，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想着等淑妃娘娘醒了，便去请示一下，看能不能去内务府领些新的布料，给娘娘做几身新衣裳，也好让自己能有事儿做，不再这般胡思乱想。

傍晚时分，苏婉清陪着淑妃在宫中的小径上散步消食，淑妃瞧着她今日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关切地问道：“婉清啊，你今日可是有什么心事？瞧你这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的，若是有什么难处，可跟本宫说说。”

苏婉清心里一惊，赶忙强笑着说道：“娘娘说笑了，奴婢哪有什么心事，就是昨夜没睡踏实，今日有些乏了，让娘娘操心了，是奴婢的不是。”

淑妃微微皱眉，看着她说道：“你这丫头，莫要瞒本宫，你若是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本宫也好帮你出出主意，你在本宫身边伺候着，本宫可不愿看到你这般没精打采的模样。”

苏婉清心里一阵感动，可又实在不敢将自己对皇上的那份感情说出来，她咬了咬唇，说道：“真的没什么大事，娘娘，就是昨夜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扰了睡眠，奴婢保证，明儿个就好了，定不会再让娘娘担心了。”

淑妃见她这般坚持，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那你可得早点歇着，好好养养精神，若是身子不舒服了，可及时跟本宫说，知道吗？”

苏婉清连忙点头应下，心里对淑妃的这份关怀感激不已，同时也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因为这份感情而影响到自己伺候淑妃娘娘了，无论如何，都要打起精神来，在这宫中小心谨慎地生活下去。

夜，又一次降临了，苏婉清躺在了床上，望着窗外依旧清冷的月光，她知道，今夜，那份思念怕是又要如昨夜一般，涌上心头，可她已经没有了昨夜的那般挣扎，只是静静地望着那月光，任由思念在心底蔓延，仿佛这已经成了她在这宫墙内，每一个夜晚的必修课，而她，只能在这无尽的思念中，等待着，等待着那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命运转折。